白琚琛入住白公馆后又添置了一辆奔驰牌敞篷汽车,很是招摇过市,原先的林肯牌轿车与司机,他都调给白莞用。白琚琛年少时候白二老爷常常带他到郊区骑马,习得了一身宝马轻裘的公子做派。喜欢开名车是他年少乐衷轻骑纵马的一种延续。
杨盛延买了一间电影公司,过起唐伯虎桃花庵里的日子。几个公子哥们带着一堆不知什么名字的歌女戏子,一起到城外信马由缰地猛踩油门,听马达轰鸣、莺燕尖叫,他们再闲庭信步地走下车来。白莞对此很担心,她觉得这个时代的车子的安全设计都还未完善,这样无异于玩命。更令她惊恐的是白琚琛一点也不忌讳酒后驾驶,直步都走不清楚了,也能发动车子s型的开回来,唯一幸运的是酒宴的散场基本都到了凌晨,街道空无一人,除了一些电线杆的擦碰外,也就没有出过意外。
她第一次反过来去唠叨白琚琛一定要做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她找裁缝打造了两条安全带,非要加装在白琚琛爱车的驾驶座上。白琚琛气得和她吵:“这是什么鬼玩意儿。”最后白莞做了让步,不加装安全带可以,车速不许超过60迈。
白琚琛毫不理会,我行我素。他第一次开始很厌烦她,他说:“全世界开车这般样子,怎么你有这么多无理的要求。”白莞不能每次和他吵架,于是她还是把林肯牌轿车与司机都留给白琚琛用,她叮嘱黄贵和司机,只要先生参加酒会,就一定要在外头候着,别让他自己开车回来。
白莞周末的时候会和朋友去吃下午茶,与好友夏茵她们分开后,她原本是想坐黄包车回去,可是那拉黄包车的师傅目露凶光,她便不敢坐了。她在路边等了一会,一直也没有空车走过,她想想回家也不远便慢慢步行回去。她走过一个弄堂路口时,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并将她往小巷里拖,她眼见自己的皮鞋挣脱了一只就失去了知觉。
迷药使她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绑架了。
她被关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内,门外守着一个马仔。马仔见她醒了便端来一盆猪菜,白莞见了直泛恶心也不敢吃。白莞问马仔为何绑架她,马仔指了指几日前的报纸,上面有她和白琚琛盛装出席晚宴的合影,他说:“大哥想和白先生交个朋友。大小姐莫要害怕,我们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她又问:“你们想要多少钱?我给你,你把我放了吧。”
“大小姐你别为难我,我一个手下什么也不知道。”
“我要见你们大哥。”
“大哥去见白先生了。”
白莞一下子就哭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话都说财不露白,可是她就是又傻又天真地去一掷千金地买豪宅宴宾客。她自以为是在展现源远的实力,却不知道为人该收敛和低调。这下不但把自己陷入困境,还可能连累了白琚琛。她不知道绑匪会向白琚琛索要多少赎金,要是白琚琛不给,她会不会被撕票;要是白琚琛给了但是金额特别大,她怎么还得起。
白莞乘马仔不留意的时候曾想偷偷从窗户爬出去,可是窗子是钉死的。她被马仔拉了下来,五花大绑在椅子上。马仔说:“大小姐您安份点,您要是丢了,我这一条小命可是不够赔的。现在只能委屈您了。”
她哭得口渴了,马仔就喂她一杯水。喝了水要上厕所,马仔倒是给她解了脚绳却不让她出房间,他说:“大小姐您贵人不知道,这儿没什么厕所,您要拉就在地上直接拉。”
白莞满脸羞愤,瞪着他又哭了。
后来黑老大回来了,扇了马仔后脑勺一巴掌,给她拿来一个痰盂,又开了一桌的席面,招呼白莞上座。一顿饭的时间,他一边喝酒一边心情舒畅地哈哈大笑,他不时给白莞布菜,他说:“大小姐您再委屈呆一日,明天我亲自送您回去。”饭后,白莞又被关进小黑屋里,她哭了一个白天,累得昏沉沉就睡着了。
白莞再次醒来的时候,白琚琛正准备抱起她,她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白琚琛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他安慰她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听见他身后有人说:“白先生您担心什么,白小姐是贵客,我无论如何都是要保证她的安全的。”
白琚琛没有理会那人,他低头在她耳边说:“把眼睛闭上。”打横就将她抱起。
白莞乖乖闭上眼,缩在他的怀里抽噎。白琚琛把她抱到汽车里,汽车开动后建筑内一阵枪声大作,可是汽车很快就驶出很远,也就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她听见白琚琛对一个人说:“乔爷,大恩不言谢。”
她睁开眼,看见前排一位满鬓斑白的老人,身着福字暗纹黑锦缎马褂,手握着一只包银乌木杖,他从副驾驶座转过身来问:“白小姐可安好?”
白琚琛对她说:“喊乔伯伯。”
她哑着嗓子说:“乔伯伯好。”
老人慈祥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白莞回家的当晚因为惊吓过度,总是拽着白琚琛的衣角不肯松手。即便白琚琛去洗漱,她也守在卫生间门口,一会便唤他一声,似要确认他在不在里边。她平日里总是任性张扬,白琚琛乍见她如此可怜又胆怯,不由心软复心软,也便事事都顺她。
白莞不肯一个人睡,说这么大一张床可以让出半个床位给他。他觉得实在不妥,就抱了被子来睡在她床尾的贵妃榻上陪她。可转眼她也抱了枕头,爬到床尾紧挨着贵妃榻睡,手里还拽着他的被角。
白琚琛原本以为他必要是失眠的,他在外留洋时获知了母亲的离世,丧母之痛与学业压力的夹击之下他曾患过失眠症,之后虽然病症缓解,但是他思虑心重,失眠是常有的事情,安眠药也早失了效用。可是那一晚却意外好睡。白琚琛望了望白莞近在咫尺的睡颜,她的长发散落在珍珠白的丝绸枕套上,空气中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是她用的进口的法国香波,明明是玫瑰花水的味道,他却仿佛闻到幼时母亲衣袖里的沉水香,令人安稳而放松。
白日的时候,白莞战战兢兢地问在家办公的白琚琛,赎她花了多少钱?
白琚琛说,绑匪的烟土被海关扣了,绑匪要的是一张烟土进口的特许通行证。
她问:“你怎么帮他走私烟土啊?这是犯法的。”
他觉得她傻得可爱,他说:“有了特许通行证自然就是合法的进口。”
“可是你怎么弄到通行证呢?”
“小莞,源远有药品经营许可证。当初为了军需麻醉药剂申请的。”
她像是觉得有些释然。但接下来的两日,却仍是胆怯小心的模样,总是形影不离地跟着白琚琛,夜间也非要他在床尾□□不可,否则她便自己抱着被子挤到他房间来。他顺着她,又苦恼要睡贵妃榻。
到了第五日,白莞像是事过了无痕,忽然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于是白琚琛微笑地向她宣布,她被罚禁足一个月。白琚琛说她被绑架这几天给他添了许多麻烦,害他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把许多正事都耽误了。他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好好待在家里像个闺阁小姐养养性子,收收心。
白公馆的院门口自白莞回来后就多了两位手持短棍的门卫,院内则多了位叫乔小丙的彪形大汉,他们三人神情肃然警惕,静默少言,又是清一色黑色布衣马褂长裤,引得白府仆役交头接耳地议论。费管家则对外宣称说,他们是先生雇来保护府邸的保安。
乔小丙的任务是保护白莞,只要白莞迈出室内,他就直直盯着她。白莞见之害怕,她跑去问白琚琛,他清不清楚这三个保安的来历。白琚琛表示没懂她的问题,她说,她觉得这三人像是混社会的坏人,她担心引狼入室。她说:“我们不要去惹黑社会。”
白琚琛哈哈笑,他把乔小丙唤来,让他神情轻松点,没事笑一笑,别让小姐误会他是混帮派的。乔小丙于是咧嘴冲她笑了一下,白莞更觉毛孔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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