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染迷宫#17

    浑身浸染着鲜血的男人慢慢的坐了起来,上半身露了出来,那是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他扶着浴缸的边缘慢慢的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三人,接着唇边浮现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他的全身上下都被染成一片血红色,身上裹着一层粘稠的液体,看上去像是一尊裹着鲜红色液体的铜像。

    真砂子抓着麻衣的手越来越近,麻衣看着那个男人低声喃喃道:“浦户…”

    男人像是听到了麻衣的声音,看着她笑了笑,浦户微张着嘴,嘴巴里面也满是粘稠的血液,看上去就像是吐血的模样。

    麻衣愣了一下,放开抓着安娜手腕的手双手并拢,扣起手指结出不动明王印,一边诵唱着真言,一边还在想着那些沾染在浦户身上的鲜血。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乱的很,那些血是失踪的那些人们的…

    想到这里麻衣解开手指结起剑印,手指在空中画着九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刚刚从浴缸里稍微站起身的男人突然一下子向后倒去,房间里想起了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浴缸中的水面因为浦户的倒下而被激起一片水花,有些甚至飞溅起来,几乎溅落在三人的身上。

    麻衣和真砂子没时间愣神,两人快速的去解固定着安娜的皮带,结果试着扯了好几次也只是扯开了一条而已。

    在扯皮带的时候浴缸再次发出声响,来不及回头看身后的情况,麻衣和真砂子的脚腕被人用手握住了,紧接着抓着她们脚腕的手用力一扯,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地上粘稠的液体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贴在两人了的皮肤上。

    麻衣摔到后手电筒也被甩出去很远,她揉了揉手臂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刚刚站起来身后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明明背后是墙壁不可能会有人的。

    那人用着几乎能折断一个人手臂的力量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臂,剧烈的痛感让麻衣直吸凉气,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麻衣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由于光线太暗了,麻衣看不清真砂子和安娜的情况,她猜测真砂子大概也是像她一样被人抓住了。

    房间里再次响起了水滴滴落的声音,没了手电筒的照射,即便是睁着双眼,眼前也是一片昏暗,只能通过声音判断现在的情况。

    浴缸里的液体突然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因为液体有些粘稠,水泡破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浴缸里的人是浦户。

    流血的维拉特。

    ——恶魔之子。

    麻衣感觉到身后抓着她手臂的手力气变得越来越大,疼的她几乎透不过气来,突然地板上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从浴缸那里传来的声音,距离麻衣越来越近了。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声音停了下来,麻衣紧闭着双眼,就在这个时候有光照了过来,在手电筒强烈的光线下,麻衣猛地睁开双眼,落入视线的是浦户放大了的脸。

    浦户的整张脸上被鲜血覆盖着,看不清原本的样貌,只能看到一片血红色。

    内心巨大的恐惧让麻衣大声叫了出来,“不要!!!!!!”

    和尚拿着金色的法器站在门口看到浦户的时候愣了一下,林快速的上前一步吹了声口哨,在口哨响起的同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了一个白色的东西,雪白色的,在发着微微的光芒,它描画着锐利的弧线向着浦户猛冲过去,就在那一刹那,浦户的面容扭曲了一下,然后消失了,接着,抓着麻衣和真砂子两人手臂的手也跟着消失了。

    没了束缚,麻衣前倾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慌忙蹲下身去查看真砂子的情况,“真砂子!”

    真砂子双手撑着地板,喘着气道:“我没事。”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林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整个房间,在手术床上看到了被固定着的安娜,心里一惊,快步走到手术床旁边,三两下将固定着安娜的皮带全部解开了。

    皮带刚刚被解开,浴缸那里又一次传来了水滴的声响,麻衣和真砂子两人满脸的疲惫,惊恐的望着那个浴缸。

    林转过身挡在三人的前面,浴缸开始向先前一样像是沸腾了般冒着水泡,林一副很警惕的样子,如果浦户下一刻就从浴缸中出来,他必须要再召唤一次式神。

    式神只能冲散它的躯体,无法真正的消灭它,这么想着林微微皱了下眉。

    “嘭!”

    浴缸那边传来了剧烈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浴缸中突然炸裂开了,没有被血液覆盖住的浴缸边缘隐约出现了几条裂缝,浴缸中的液体因为那声声响飞溅的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落在了几人的脸上。

    站在门口的那鲁心中一凛,整个人都有些慌张,他快步走到手术床边看了眼安娜,她双眸紧闭着,白皙的颈子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整张小脸异常苍白,连带着唇都没有了血色。

    那鲁几乎可以确定刚才的那一下是安娜无意识时的自我防护,她的身体有些特殊,由于能力过于巨大,她还不能完全控制住,在生命遇到危险的时候,身体会先一步做出判断激发潜在能力保护身体主人的安全。

    这在危险时刻可以救她一命,可巨大的能力所造成的反噬也很严重,身体使用了多少的能力,相反的就要承受多大的伤害,这就是为什么那鲁一直不允许安娜使用能力的原因。

    那鲁皱了皱眉将她扶了起来,拦着她的手触碰到一片濡湿,那鲁一怔,摸了摸安娜的衣服,发现安娜的身上沾染了好多的液体,那些液体摸起来有些粘稠,还有些温热的触感。

    安娜的手腕上有一处很明显的伤口,那鲁执起她的左手看了看,心脏突然像是被刺了一下,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紧抿着唇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扯下一条袖子,用袖子的里面包裹住她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外套在她手臂靠近手肘的地方打了个结。

    林趁着那鲁查看安娜情况的这段时间观察着房间里的动静,浴缸那边并没有回归平静,反而还有些东京,林皱眉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浦户并没有被消灭,它应该只是被吓了一下。”

    听了林的话后,麻衣和真砂子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那鲁扶着安娜,几个人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让林背着她,那鲁跟在一旁时刻关注着她手腕上的情况。

    将安娜安排好之后,全员一起跑回走廊上,顺着楼梯下楼,穿过门厅,在这个像是迷宫一样的宅子里奔跑着,匆匆忙忙的走出了空白部分,也没管洞口的器材,大家急忙的向外屋走去,从最近的一扇窗户跳到外面。

    夜空晴朗而明亮,大家就这样一起跌坐在草地上,剧烈的奔跑让大家喘着粗气,那鲁暂时没有时间去分心别人,几乎是刚刚站稳就去查看安娜的情况。

    林将安娜放了下来,那鲁迅速将她揽进怀里,揽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安娜的整个后背一片濡湿,因为她一身黑色的衣服,只能看到衣服像是被水浸泡了一样,那鲁却很清楚那些液体不是水。

    森圆也跟着来到那鲁的身边,拿着手电筒检查者安娜的收口,因为有了手电筒的光芒看的清楚了些,森圆这才发现那鲁的手上全是鲜红色的液体,森圆一愣。

    那鲁揽着安娜的手臂有些僵硬,从那个房间将安娜扶起来的时候,他就摸到她衣服上的血液,虽然有些温热,但那鲁并不觉得那是安娜的血,直到现在安娜衣服上沾染的鲜血依旧是温热的,那鲁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那鲁抬起手轻轻的按了一下安娜的腹部,有股温热的液体隔着衬衫涌了出来,那鲁心头一跳,随即变了脸色。

    他立刻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林沉声道:“林,快去把车开过来!”

    林怔了一下,也没问什么,点了下头站起身离开了。

    那鲁看着安娜有些失神,刚刚手掌按压她腹部时掌心的温热感还存在着,看着自己手上还沾着她的血液,心脏蓦地一疼,他犹豫了一下,准备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一走。

    手臂穿过她的膝弯,那鲁还没将她抱起,就听到安娜突然闷哼一声,那鲁的手一顿,忙转过头去看她,她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她睁开深蓝色的眸子,有些迷茫的盯着自己看。

    那鲁蹙了下眉,脸上因为着急出了些细汗,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担心,此时看到她醒来倒是微微松了口气,轻声唤她,“安娜?”

    安娜没有回应,看着他愣了一会,突然轻轻抬起左手,指尖微颤的抚摸上他的侧脸,想帮他揩去额头上的细汗,却没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沾着的鲜血,指尖的鲜红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一点印记,安娜怔愣了一下慌忙想缩回手,却被那鲁一把抓住。

    那鲁的手有些凉,握着她的手甚至还在颤抖着,安娜疑惑的看着他,就看到他苦笑一声问道:“安娜,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娜皱眉,点点头。

    那鲁笑了一下,柔声问她,“我是谁?”

    “…那鲁…”安娜没有犹豫,念出他的名字。

    安娜的这个回答是那鲁没料到的,他愣了一下,错愕的看着安娜,他想象过安娜会在她不清醒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脸说出尤金的名字,却从没想到她会脱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安娜还有些疑惑那鲁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可刚刚说出那鲁的名字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体力,她抬起手无力的扯了一下那鲁的衣袖。

    那鲁回过神低头看着安娜,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彼此,安娜的眼眸异常清澈,眸子里映着他的面容。

    柔和的月光轻洒在她的脸上,美得好像有些不真实,安娜看了他一会,皱了皱眉,咬着牙轻咳了一下,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腹部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她抓着那鲁衣袖的手紧了一下,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就在这时林开着车过来了,汽车的大灯向他们这个方向照射过来,那鲁立刻将安娜打横抱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森圆,“阿圆,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我们现在立刻赶去诹访市,让救护车在诹访市的入口等着我们。”

    森圆点了点头,这栋宅子地处偏远,附近都没有医院之类的地方,就算是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这里也是不允许进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去距离这里最近的诹访市。

    看到森圆点头后,那鲁抱着安娜上了车,林在那鲁上车后立刻启动了车子往山下开去。

    车上那鲁抱着安娜坐在后排,期间安娜的双眸一直盯着那鲁看,开始那鲁并没有注意,一心只是想着她手腕上和腹部的伤口,问她还有哪里受伤,她都没有回答,那鲁这才去看她。

    他低下头看她的时候,安娜微微冲他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那鲁心里一软,“还有那里痛吗?”

    安娜摇摇头。

    “头晕吗?”那鲁又问。

    安娜还是摇头,然后有些疲倦的看着他道:“那鲁,我好累…”

    那鲁一愣,捏了捏她的小手柔声道:“安娜乖,不要睡,不能睡。”

    “可是…”

    那鲁笑了一下,“安娜乖,不要睡。”

    安娜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眼皮却越来越沉,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身体已经有些感觉不到痛感了,视线也开始慢慢变得有些模糊,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医院。

    她强撑着困意,直到车子开到诹访市的入口处,救护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救护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娜看着那鲁的侧颜轻呼了口气,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安娜缓缓闭上的双眼,那鲁不敢耽搁,在林停稳车后,迅速从车里把安娜抱出来放在急救人员早已推出来的病床上,由急救人员将她推上了救护车,那鲁跟在后面上了车,问清楚送到哪个医院后,林开着车返宅子那边去接森圆到医院。

    救护车平稳的向医院的方向驶去,急救人员先是处理了她手腕上的伤口,全身检查了一下后,又处理了腹部的一处刀伤,在处理伤口的同时另一名急救人员检查着她的生命体征。

    那名急救人员先是检查了她的瞳孔反射的情况,检查的结果让那个急救人员一惊,忙拿出心电图机看她的心率,连接好的心电图机上平稳的显示出一条直线。

    没有犹豫的,急救人员在看到安娜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时候,迅速开始进行抢救,插管,心肺复苏,电除颤。

    急救人员在眼前忙碌的身影,和刚才看到心电图机上的直线,让那鲁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冰窖,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答应让她留下。

    如果当时自己再坚决一点,强硬一点,坚持让她回英国,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了?

    那鲁心底一阵酸涩,哪怕自己当初再坚决,再强硬,再坚持,她或许依然会选择留下。

    因为她选择留下从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个人。

    在送往医院的这段路上,安娜的心率一直反复,看着急救人员给她注射了强心针,用除颤仪给她心脏除颤,一路上反反复复除颤四、五次,每次电除颤完了之后,心电图上会出现她微弱的心跳,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她的心脏就再次无法自主搏动。

    救护车停在医院的门口,急救人员将她从车上推下来,那边已经有医生在等着了,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她的生命体征,就匆忙将她推进了急救室。

    那鲁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异常冷静,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她被推进急救室前的那一刻,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心电图机上再次回归平静的那条直线。

    *

    安娜被推进急救室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森圆和林两人就赶了过来,森圆到达医院的时候,就看到那鲁一个人坐在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握在一起,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坐在那里发呆。

    森圆叹了口气,提着手中的袋子走了过去。

    那鲁听到声响后,抬起头看了眼森圆,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平时一样的淡漠,“阿圆,房子那边天亮了你回去处理一下。”

    森圆点点头,还真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还记得工作…

    那鲁见森圆点头后,转头看向林道:“林,联系一下鲁埃尔和马迪松。”

    闻声森圆愣了一下,“联系教授他们做什么。”

    那鲁睨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安娜情况非常不好,我觉得他们有必要知道一下。”

    森圆沉默了一下,抓住了正欲离开的林,将手中的袋子递到那鲁面前,“你先去收拾一下吧,我和林在这守着。”

    那鲁愣了下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沾染着安娜的血迹,手上的血迹因为时间的原因已经干了,那抹红色看起来刺眼极了。

    他接过森圆递过来的袋子,里面是他的一身衣服,他提着袋子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血迹,冲了很久都没能把那些鲜红色冲洗干净。

    那鲁看着手上残留着的红色印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皱着眉把自己的衬衫换了下来就匆匆的回到急救室门前。

    *

    安娜觉得自己很累,意识清醒的很,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像是掉进了寒冷的深渊里,在水中一点点的往下沉。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安娜觉得自己不再往下沉了,身体也渐渐的可以动了,她微微的皱了下眉,睁开了双眼向自己的正前方看去,恍然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唯有眼前有的一点点亮光。

    安娜环视了眼自己的周围,目光所及皆是一片黑暗,她愣了一下,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回去。

    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要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安娜看着眼前的那点亮光有些犹豫,迟迟没有挪动脚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身的黑暗开始一点点的向她逼近,压抑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眼前开始变的模糊的光点,安娜终于抬起脚向着那片白色走去。

    距离那点亮光越近便越能看清那片区域的样貌,看着眼前的白色空间,与其说之前看到的是一点亮光,倒不如说是因为和黑暗成为了鲜明的对比才让这边的白色显得有些明亮。

    安娜眯了眯眼睛看向那边的白色空间,意外的在白色和黑暗的交界处,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个身影静静的立在白色空间的边缘,他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连着周身都隐隐泛着柔和的光。

    她看着那人一愣,心跳漏了一拍,她向前挪动了两步,那人的容颜渐渐清晰了起来,安娜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的这一举动倒是逗笑了尤金,他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向她张开了双臂。

    看到尤金的动作后,安娜贝齿咬着舌尖,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她笑了一下抬脚向他跑了过去,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将她抱在怀里,尤金这才觉得有些真实,他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哑声唤着她的名字,“安娜…”

    安娜在他怀里啜泣了良久,才慢慢的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他漆黑的眸子里是温柔的笑意,安娜微微犹豫了一下后颤抖的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那一刻她在确认了眼前的他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尤金闭了闭眼睛,眷恋的将侧脸贴在她的掌心,而后对着安娜笑了一下,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接着他低头吻上了她。

    温热柔软的唇贴上她的嘴唇时,安娜一怔眼睫颤动了一下,她看着眼前的人,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双手抬起环上他的脖颈生涩的回吻着他。

    不知吻了多久,安娜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尤金才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

    尤金低头看着她因亲吻而变得红红的小脸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捧着她的脸颊,低声道:“安娜,你该回去了。”

    安娜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她皱眉看着尤金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开口说话。

    尤金像是猜出她心里所想,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安娜乖,你不能留在这里,该回去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听得安娜鼻头一酸,下一刻眼泪就流了下来。

    看着她悲恸的小脸和因委屈而红了的双眼,尤金心疼的不行,用拇指揩去她的泪水,心里虽有万千的不舍,却还是皱了下眉道:“安娜乖,你要听话。”

    安娜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撒手,看着他摇了摇头,她有多不容易才能见到他,回想起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再结合眼前的人,安娜隐约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大概是自己的灵魂已经和身体分离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已经在那个世界死掉了呢?

    如果自己死掉了,是不是就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了呢?这一刻安娜什么也不想去想,她只想留在他身边,其他的怎么样她都不在意。

    尤金看了她一会,蹙着眉沉思了几秒钟,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他犹豫了一下,抬手将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一点点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衬衫上扯了下来。

    他看着安娜温柔一笑,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接着他向后退了一步,抬手将她推向她身后的黑暗之中。

    那片黑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平地,安娜猝不及防被尤金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身后像是有无数双手把她拉向黑暗之中,安娜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去抓尤金的袖子,却看到尤金先她一步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眼前渐渐的被黑暗取代,他的身影也从视线中消失了。

    尤金看着安娜渐渐融入黑暗的身影,眼中是满满的不舍,他看了眼自己还未放下的右手,上面还有她的温度。

    他何尝不想留她在身边?可是他不能,他不可以这么自私,他不得不这样做,即便是现在能将她留在身边一时,也无法永久的将她留下,他不得不将她推回那边的世界,那边的世界里有更多疼爱她的人,即便是没有他,她也会幸福的。

    *

    安娜感觉到自己像是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身体的失重感让她有些不舒服,耳边传来的不是呼呼风声而是什么尖锐的声响,紧接着她突然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她的意识骤然清醒,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脸上好像有凉凉的气体洒了下来。

    耳边说话的声音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她听到那些人在一遍一遍的确认着她的生命体征,在得知她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正常数值之后,房间里的所有人一声都松了口气。

    安娜只是短暂的迷茫了一下,便知道自己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任由紧绷的意识再次放松下来,整个人又一次的陷入黑暗之中。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安娜睁开双眼,入眼是一个洁白的房间,房间里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房间里,她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抬起右手将脸上的氧气罩摘掉了,她缓了口气,手臂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只是稍稍一动好像就拉扯到自己腹部的伤口了,安娜疼的直吸气,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慢慢的坐起来。

    看着自己左手手臂上的静脉输液留置针,安娜微微笑了一下,针头留在血管里,在向里面注射着微凉的液体,还真是好久都没有过这般熟悉的感觉了,留置针埋在血管里的感觉还是一样的不舒服。

    她抬手刚刚摸了一下,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安娜寻声望去,见森圆拿着外套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了一下,森圆正好看到安娜一只手抠着另一只手臂上的留置针。

    “不行!”

    森圆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安娜一哆嗦,本来只是摸一下,被森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她吓得手直接按在了针头的位置,疼的她嘴角抽了一下。

    森圆扔下外套跑到她身边道:“你要做什么。”

    安娜嘴唇有些干,她舔了舔唇,哑声道:“这个有点不舒服,我就摸一下。”

    “摸一下你就舒服了?”森圆翻了个白眼。

    安娜:“……”

    森圆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去找医生来。”

    安娜看着森圆听话的点了下头,森圆便转身出去叫了医生顺便给住在酒店的那鲁和林两个人打了电话。

    医生很快便过来了,几个医生过来后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安娜的情况,各项指标显示正常,然后皱了皱眉说了句暂时还需要静养就离开了。

    因为昏迷了两三天,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体内基本的营养,胃是空的,嗓子又很干,安娜抿了抿唇看向森圆道:“阿圆,我想喝水。”

    森圆没有说话倒了杯水给她,给她调整了一下病床的角度,将水杯送到她唇边,安娜就着森圆递来的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将小半杯水喝完之后,森圆将杯子放回桌子上后坐在床边道:“你刚刚醒来不能吃东西,我让那鲁和林带了些粥过来,等会你吃一点。”

    安娜听到那鲁的名字微微怔愣了一下,手指捏着被角道:“那鲁…他…”

    看着安娜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森圆一笑道:“等下他来了,你有什么话自己跟他说吧。”

    安娜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转头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

    过了有十几分钟那鲁和林两个人匆匆的从酒店赶来了。

    那鲁和林进入房间之后,林将手中的米粥放在桌子上后便和森圆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那鲁睨了眼安娜,拎着米粥坐到安娜床前问:“饿吗?”

    安娜没有说话抿着唇点点头。

    看她点头,那鲁盛了一小碗米粥递给她,安娜接过碗皱了下眉,“那鲁…”

    那鲁先一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我已经让林联系了鲁埃尔和马迪松了,等你情况稳定了,我会让森圆送你回去。”

    闻声安娜一愣,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米粥,手指颤了颤,不禁失笑,“为什么?”

    那鲁看着她,眼中没有往日的温柔,目光像是浸了冰渣,冷声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没法向鲁埃尔他们交代。”

    “因为这个,你要赶我走?”安娜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他。

    那鲁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道:“是。”

    那鲁冷淡的声音让安娜有些不知所措,他突然的冷淡,让她有些不适应。

    安娜咬了咬唇瓣,强忍着泪水,不去看他,良久后她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她的回答,那鲁有些惊讶的看向安娜,她低着头淡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他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听话,心里却在听到她说“好”的时候抽痛了一下。

    米粥安娜只喝了两口就喝不下了,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了,她皱皱眉将碗推给那鲁,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那鲁看着她的背影皱了下眉将碗放到桌子上准备离开。

    “那鲁。”

    安娜轻声叫他,那鲁回过头去看她,大仙她仍背对着他,“怎么?”

    “我的衣服呢?”

    那鲁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暂时都放在酒店了,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明早让阿圆把我的外套拿来吧,医院的衣服穿着有些冷。”

    那鲁没说话,安娜却知道他已经答应了,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娜再次的叫住了他,“还有我的背包也一并带来吧。”

    安娜盯着白色的墙壁许久都没得到回应喃喃道:“明天之后你就回东京吧,事务所那边还有工作吧,不用来这边了,让阿圆留下就好了。”

    那鲁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天看着她从救护车上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他心慌的厉害,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很平静,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比当初知道尤金不在了的时候还要不安。

    所幸最后她还是被抢救回来了,医生告诉他,她腹部的伤没有伤及器官,现在还昏迷着是因为失血过多,身体上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但是她的身体好像特别虚弱,这种虚弱不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找不到病因,无法诊断。

    听到医生的话后,那鲁沉默了许久,他知道安娜的身体,从小便因为自己身体里的能力而使身体不好,常年都在医院里住着,好不容易在十二岁那年经过研究院的同意才离开了医院,身体虽然恢复的和正一般人无异,却比一般人更虚弱一些,研究院查询了好多相关资料都无法找到突破口,安娜的身体就这样一天天的拖着。

    每次她生病,全家人都提心吊胆的,即便是送去医院,也是只能用一般药物治疗,治标不治本,表面上病是好了,其实身体却在一次次的病痛下变得越来越虚弱。

    她的身体跟她自身的能力脱不开关系,或许只有远离这边危险的工作才能让他稍稍安心些。

    那鲁没有说话,默默的将她的话记在心里便推门离开了。

    第二天森圆带着昨天安娜说的东西来了医院,顺便带来了吵着闹着要来探病的和尚他们。

    几个人在病房里跟安娜讲了她离开后宅子里后续,听着和尚他们的声音,安娜心情也不那么郁闷了。

    *

    几天后安娜的情况渐渐好转,她常常坐在病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医院外面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整天呆在病房里多少会有些烦闷。

    那鲁自那天起就没再出现过,听森圆说他没有回东京还留在这里,安娜并没有在意,心想大概那鲁是想亲眼看着她离开了日本才会回去工作吧。

    平静了几天后,有一天森圆像往常一样跟那鲁和林三人一起来到了医院,到了病房门口森圆抿了下唇,看着那鲁问道:“真不进去?”

    那鲁抬头睨了她一眼,“她不想看见我。”

    森圆嫌弃的看着他,“她有说不想看见你吗?”

    那鲁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跟森圆说下去了,森圆叹了口气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那鲁透过门缝看了眼病房里,转身走到走廊上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刚刚坐下没多久,森圆一脸焦急的从病房里跑了出来,她看着那鲁一脸严肃的道:“安娜,不见了。”

    那鲁一愣迅速站了起来,走到病房门口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房间里空荡荡的,病房的窗户微微开着窗帘被微风轻轻吹起,在窗台的花瓶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纸。

    那鲁走过去将纸拿出来,白纸上是安娜娟秀的字体,她的日文写的不怎么好看,饶是尤金和他两个人教了她那么久,她依然写的不好。

    白纸上写着,「我出去一天,很快就回,不用担心。」

    那鲁看着白纸上的内容皱了皱眉,目光一扫看到了放在床头的背包,那鲁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打开了她的背包。

    果然,背包里的钱一分都不在了。

    那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转头便吩咐林和森圆两个人赶紧去诹访市附近找她,尽量在下午之前得到消息。

    三个人一起出发去诹访市周围找安娜,找了一整个上午都没有人说曾见过她,中午那鲁也无心吃饭,眯着眼睛从病房的窗户里看向远处。

    他听森圆说安娜常常坐在窗边眺望远处,他低头看着楼下的院子,再抬头时竟看到了医院远处的城镇,他倒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到城市,这个医院在诹访市的入口处,坐落在半山腰上,在这里能看到山下的城镇。

    那鲁眯了眯眼睛,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他转身拿过自己的外套,在林和森圆疑惑的目光下边往外面走边说:“我去一趟京都,如果晚上之前你们没接到我的电话,就联系警察吧。”

    说着离开了病房,在医院门口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驶向车站,到达车站的时间刚好有一辆去往名古屋的车,没办法直达,只能在名古屋中转,那鲁毫不犹豫的买了票,希望在那个地方能找到她。

    在日落之前那鲁赶到京都的清水寺旁边的将军冢青龙殿,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站在这里能够看到京都市的全景。

    那鲁走上青龙殿的平台,在平台正前方的围栏处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抱着手臂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远方。

    有多久没有看到她穿白色了呢?好像从她跟着自己来到日本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吧,她真的很不适合穿黑色。

    那鲁慢慢的走到安娜身后,叹了口气。

    似乎知道是他来了,安娜微微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来。”

    说着转身看他,她身上并没有换下病患服,只是简单的在外面套了个外套,四月份的天还有些凉,她这般不免显得有些单薄。

    “安娜,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担心?”那鲁皱着眉,声音里透露着疲惫。

    安娜抿了下唇,“对不起,我想在离开日本之前再看看这里。”

    这里是那鲁第一次带着安娜来京都的时候来的地方,那天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牵着她的手在这个平台上走了一圈又一圈,给她讲了好多自己在日本所发生的事情。

    对于安娜来说,那是自己认识那鲁以来他话最多的一次,算是美好的回忆吧。

    安娜转过头看着京都的城镇笑着道:“这般好的景色,离开这里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那鲁皱了皱眉,“你若想来,让阿圆带你来看。”

    “不会回来了。”安娜敛了笑意,她转头看着那鲁道:“那鲁,你明知道我回去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你依然要把我送回去吗?”

    那鲁深吸了口气冷声道:“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你所谓好的选择,就是指推开我吗?”安娜苦笑一声,想起这些日子他从不出现,以为他真的铁了心的要赶她走,当时自己明明说的只是气话。

    那鲁却像是被气笑了,“我从没说过要推开你,是你一直在把我往外推不是吗?”

    安娜指尖一颤,抓着外套的手慢慢收紧,她贝齿咬着舌尖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那鲁叹了口气道:“跟我回去。”

    安娜愣了一下,再次转过头看了眼平台远处的夕阳,低着头道:“我会听你的话回英国,如果你找到他了,可不可以告诉我一声?”

    那鲁沉默着伸手拉过安娜的手,拉着她离开了平台,在路上叫了出租车带着她去了最近的酒店。

    站在酒店的大厅里,安娜有些迷茫,她疑惑的看着那鲁在前台打了个电话,然后由他拉着去了一个房间。

    安娜从进了房间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那鲁默默地给杯具消了毒,然后倒了杯水给她。

    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盯着她把水喝了后道:“我们谈谈。”

    “谈什么…”安娜皱眉问道。

    “你给我一个保证。”那鲁道。

    安娜不解的问:“什么保证?”

    那鲁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使用能力。”

    安娜愣了,鼓着两颊没有说话,这种保证做了有什么用,保证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一次遵守了的,最后还是会使用能力,这种保证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用啊。

    看着安娜沉默纠结的小脸,那鲁接着道:“既然不能保证,明天等阿圆来了,你直接跟着她回英国。”

    闻言安娜猛地抬起头看他,她皱着眉不敢相信他刚才说了什么,泪水涌出眼眶,她低声道:“我保证…”

    说完后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哭了起来,那鲁皱了皱眉,将她揽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安娜,不要让我担心。”

    安娜将眼泪蹭在他的衬衫上,在他怀里点点头。

    她哭了很久才缓缓的平静下来,从他怀里抬起头,那鲁看着她哭的红红的眼睛,心里软成一片,看着她柔声问道:“哭完了?”

    “嗯…”她点点头,刚哭过的鼻子还有些闷。

    那鲁拿了些纸巾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在他起身准备扔纸团的时候,安娜轻轻的抓住了他的衣角。

    那鲁回过头看她问道:“怎么了?”

    安娜低着头闷声道:“我见到他了。”

    那鲁一愣,随即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那鲁没有说话,安娜再次开口道:“是他将我从那边的世界推过来的。”

    “是吗?”那鲁摸了摸安娜的头发问。

    安娜点点头,“那鲁,我…”

    那鲁笑了一下,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些什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那鲁知道在去医院的路上和在急救室里她的心率一直反复,她没有求生的意志,甚至坚定的想要离开这边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交界处,她选择了尤金,舍弃了家人和自己,说不心酸那是假的,但他还是希望安娜能够好好的活着,哪怕她永远都不会选择自己。

    那鲁盯着她道:“安娜,你怎么选择都是你的决定,可你也要想一想鲁埃尔和马迪松。”

    “对不起。”安娜低声道。

    “不要说对不起,以后你可以答应我,好好注意自己身体吗?”那鲁重新坐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安娜和他对视了一会点了点头。

    次日,安娜和那鲁两人直接回了东京,森圆和林两个人回到公寓的时候,安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森圆过来,吓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次不声不响的离开免不了被森圆说教一顿,森圆拉着安娜批评教育了一下午才放过她。

    那鲁和森圆谈了些关于安娜身体的事情,最后决定这次的事情先不告诉鲁埃尔和马迪松,免得他们担心。

    森圆问起以后工作上的事情,那鲁看了眼安娜道:“等她身体好了,我会带她回事务所。”

    森圆撇撇嘴,“不是说让她休息吗?”

    那鲁乜了森圆一眼,“你觉得她会乖乖的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森圆想了一下,还真是,安娜这个孩子从来都不听话,也只有呆在那鲁身边才能让她稍微收敛一点,森圆摇了摇头拍了拍那鲁的肩膀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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