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有趣。
天镜对于有兴致的东西,一向耐心极好。
他继续轻声说着:“龙王结界是莫牙最得意的作品,甚至能够干扰命运轨迹,就是神明,也无法窥测在隐藏其中的事务。”
“不过,凡事有利,便有弊端。”天镜缓缓道,“龙王结界为龙神精血所化,其作用,也只在龙域中有用。”
……
原来,这样。
所以自己才出不去。
是阿爹一直在保护着自己。
可是,破开结界,岂不是在将自己完全暴露。
“你大不必担心。”
天镜脾气颇好的解释道:“黑夜干预,那个人第一次未曾得手,便已失了你的行踪。就算结界破除,也并无大碍。”
……
“天镜。”
若谷好不容易梳理清了思路,抬头看着天镜,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
说得有些突兀,但她确实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之中。
或者换句话。
——自己就是一个麻烦。
至于原因。
——这还用问吗?
现在的这个世界上,除去那些独立于大陆的魔族,所有的人只知道,也只信仰着司晨神君。
她曾经听若云无意中这样提过。
在龙域之外的世界,那些曾经质疑司晨神君,忤逆过神意的人,都接二连三地莫名消失了。
然而,她背着这么大一个预言,却逍遥自在、平静祥和地在龙域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找过自己。
想必,和身上的龙王结界离不了干系。
若是能瞒得住神界,那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就低低调调地一直待在龙域就是了。
但是今天的雷劫,却有神明想借此机会除了自己。
——这不就是说。
上面已经有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嘛。
若是她再继续待在龙域,无疑是在让整个龙族都陷入危险。
若谷悄悄看了一眼天镜,他的神情依旧一片淡然。
或许,天镜可以替她解决那个人。
但这又将龙域和魔界牵扯在了一起,在这普天之下都是光明神殿的世界里,无疑在给全族找不愉快。
她是不能这样做。
因为她是龙族二殿下。
况且……
若谷眉眼柔和,神情平静。
虽说阿爹总是黑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虽说若云总是吊儿郎当,整天拿自己寻开心。
但是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爹和哥哥。
若是她继续留在龙域,定会有一天到了神明让他们交出自己的时候,届时,他们是真的会和神族打起来的。
龙族已经失去了龙神,没有再和神族对立的能力。
能够让他继续留在龙域的两条路都被堵死,也只剩了最后一个方法。
——离开。
如果她离开,龙族身为四方灵兽之首,就算发现了她的神明有折腾的念头,也没有理由和借口对龙族做什么。
以上,是她的想法。
她从来不愿意动脑子,可是到了现在,却不得不动。
感觉也不差。
起码,一直生活在阿爹的保护下的自己,也能用这种方法,去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了。
“想好了?”天镜低头看着若谷,慢悠悠道。
若谷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可能,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再回龙域了。
她点了点头,摸着手背上的绝影枪,语气坚定:
“嗯,想好了。”
“好孩子。”
天镜笑着轻声道,嗓音低沉轻柔,却带着一点引诱的意味:“若是觉得神族太烦,我可以替你解决他们。”
话说得相当随意,好像只是在解决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不,不用了。”
总觉得…要是她点了头,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话题作罢,天镜也未在提起。
若谷抬手扯断系住自己腰间木铃铛的细绳,将它拽离自己的身畔。
她阖了眼,绕到石板背后,朝着禁地深处的更深处走去。
风声渐息,只有白色小靴踏在的砂砾上的沙沙声。
整个过程,天镜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他没有动作,只是凝视着前方的黑夜。
碑林之后,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
空荡荡的一片中,只有黑,就如幽云涧对岸的悬崖,深不可测。
这一幕,就像是带领孩童的引路者,正在带着懵懂的孩童,无声指引着一切。
若谷知道,通向外界的路,就在石板之后的结界以外。
“叮铃——”
木铃铛猛然碎裂,露出一颗鲜红的鲜血珠石。
麒麟血透着一丝丝的金色,天镜看着那颗麒麟血,却没有半点惊讶。
司晨能知晓白天发生的一切时间,作为与她相对应的神明,他自然也能做到这一点。
那些在夜间悄悄发生的阴谋阳谋,都在神明的注视之下。
若谷沉下去,将血珠投入面前那一片虚无中。
“啪嗒——”
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水中,刚刚的空荡荡,像是一面玻璃,微微震动后,开始成片成片的碎裂。
随着虚无的破碎,明显得,若谷感觉到身上顿时一轻,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裸.露出来的阵法种。
那是一道传送阵。
传送阵的那头,是一片全新的山脉。
若谷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迈入阵法种,而是转过身来,看着天镜。
“你不和我一起吗?”
“恕我难以从命。”
天镜微笑着道,语气温和,“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这个人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定他到底在想什么。
若谷‘哦’了一声:“那我之后,该怎么再去见你。”
“之前我答应过公主殿下。”
柔顺的嗓音慢条斯理,他朝着若谷屈身,修长身形优雅有礼,“新月或月食之时,要为公主殿下讲故事。”
若谷还想说什么,天镜体贴轻声打消了她的顾虑。
“至于化形的事情,自然会有办法。”他微微扬起唇角,慢慢道,“下一次月食,我会告诉你。”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若谷弯了弯眼。
她再次回眸,略过天镜,深深得看了一眼龙族的禁地,深深得看了一眼黑夜之后的龙域。
心中无限感慨。
她在这里,度过了将近六百年的岁月光阴。
她一直期待着能离开龙域,可是到了真的需要离开的时候,又觉得几分难过。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回身迈步,迈得还颇有几点豪爽洒脱,干脆利落的踏入从那传送阵法之中。
“……”
留在原地的天镜注视着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微笑着,看着黑夜的一角。
他挥手,黑色灵光扯开自己的结界,仿佛一个贵公子般,带着礼数得体的笑意,面朝着脸色相当难看的龙族族长。
“夜安,若卿。”
语气抑扬顿挫,带着些许咏叹的语调。
“夜……神。”若卿咬牙切齿得道。
刚刚他一直在结界之外。
黑夜之中的夜神,实在太过强大,他拿那结界毫无办法。
只能看着阿谷他蛊惑,去那劳什子的外界。
可这些年,龙域外的一切,他是什么都没有教给阿谷啊。
“如此大的敌意做什么,你应当感谢我才是。”
天镜说得缓慢,低沉柔顺的嗓音抑扬顿挫,优美恍若吟游诗人的咏叹。
金眸从容不迫,与面前全身绷紧的若卿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自愿离开龙域,龙族便少了一项大威胁。”
“你到底想做什么。”藏在袖袍下的手随时准备运起风刃,若卿平声质问道。
“嗯?做什么。”
金眸冷淡,天镜好笑得看着他:“我只是,来从司晨的领地中,拿回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
一踏进森林,若谷就感觉几分奇异。
不一样的空间,连带着森林有所差异。
不同于寒光森林的凄冷阴寒,虽是夜间,但空中那轮月辉却能透过林间,塞在树叶铺就的泥土路上,染出几分梦幻的色彩。
她盯着树上那只看着她一动不动,只能瑟瑟发抖的蓝羽布林鸟有些出神。穿梭在林间的红松鼠见到她,也扑腾一声,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心中一片惊奇,这都是龙域没有的品种。
话说……
她这么可怕的吗?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龙压行走器的若谷一脸懵逼。
青绿色魔鬼藤缠绕在古树之中,若谷没有化形,只是用两条小短腿,在森林中慢悠悠徒步向前走去。
神识放开,勉强能笼罩整片森林。
看着森林边缘林立着的陌生的城池,若谷心中一阵忐忑激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城池这种东西。
突然间,若谷‘咦’了一声。
在森林的边缘处地带,神识却触及到了七八个聚集在一起的生物。
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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