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是太子身边的女人还是太子妃身边的女人，都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宫里的岗位总是要麻烦一点，根据实际情况，成为太子身边的女人可能还要更容易些。
卫凝当然没这个想法。她自那天打完酱油回来，就一直苦思冥想自己的简历，想着哪天见陆微的时候能毛遂自荐。稿子写完，正在修改，卫烁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鸟笼。
“咦？哪里来的鹦鹉？”
“旁人送的，我留着也无用。”
“这么说，这是给我的了？”卫凝用笔戳了戳鹦鹉的脑袋，引得它一阵乱叫。卫烁笑笑：“正好为你解闷。”
“解闷？”卫凝摇摇头：“不必了，我预备随太子妃进宫，怕是养不了它了。”
卫烁一怔：“怎么突然想要进宫？你看上太子了？”
卫凝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马上把简历稿子抓过来，提笔“刷刷”写了起来。亏得提醒，差点忘了表忠心，她自己虽没这想法，但架不住别人乱想啊。太子妃可千万别误会她是来抢太子的啊！
补充完，又三言两语给哥哥解释。卫烁接受度挺高的，听完竟然也不反对，反而还脑补出了理由：“阿兄知道，你不喜那崔氏郎君，想借着进宫躲一躲，如此也不是为一种对策。”
卫凝笑笑：“我并不是为他。”
卫烁可不这么想，反而愤愤不平地跟她说起了最近有关这位崔郎君的事迹：“崔六近来愈发不羁，前些时日跑到不知哪里的一处道观，对人家修士言语不敬，被一路赶下山去了。”
卫凝沉默听着，卫烁有点后悔了，暗恨自己不该与妹妹说这个混账东西的破事，于是忙补救地说道：“他这样荒唐，他崔氏也敢以世交之情为理由不肯解除婚约，怕是看在如今卫氏有天家眷顾的份上才有此妄想。你若不肯点头，便不要勉强自己，即便不进宫寻求庇护，阿兄也会护你。”
卫烁说得义正言辞，搞得卫凝也只好正襟危坐：“多谢阿兄爱护之意，只是，我没想这么多。嫁人生子非我愿耳，我虽为女子，却也想趁年华正好出去见一番天地。”若是离开这里，想要忘记他，大概会变得容易些吧……
卫烁放心了，他真怕妹妹是赌气要离家出走，此刻听到了她这番闺阁女郎的“豪情壮志”，不由莞尔：“东宫不日就要起驾前往夷陵，你可要用功啊！”
是了，太子妃逗留不了几日了，卫凝得抓紧时间背稿子。
然而刚背完稿子，卫凝就被找谈话了。
是的，卫烁同学还是不放心他妹去当北漂，跑去告家长了。
卫凝胆战心惊地等着她祖父训话，没想到老先生笑眯眯地开口道：“你有此志向，很好！崔氏那里不必担心，过几日与我一道去拜见太子妃。”
卫凝一愣，这是要带她走后门的意思？
卫習老先生确实是这个意思。他老人家的想法是：送一个孙子去燕都，目标太明显，容易被套麻袋，搞不好惹得皇帝不满那他们卫氏可就麻烦了；不若送一个孙女，跟在太子妃身边，不着痕迹地直接打进中央，还不被人惦记。
长辈出马一个顶俩，很快，卫凝就收到录取通知了，因在宫外，聘书回宫后再补发。在此之前，卫凝得蒙未来老板召见。
此时不在禁宫，又在人家做客，便不必摆君臣之道，只论亲情。不过陆微作为人家表嫂，头一回上门，还真没什么情意可谈；作为老板，更没什么特别要交代的，因为她也是新官上任，若不是卫老先生跑来说，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身边有岗位空缺呢。
于是两人只好闲话家常。
陆微问她：“女官多司文书，虽是清贵，但也无趣，且居于宫中，少有出游机会，或许并不如闺中自由，六娘此去，可想清楚了吗？”
卫凝恭敬回道：“小女考虑清楚了，娘娘若不弃，小女愿一生追随娘娘。”
陆微掩唇笑道：“那日后你我就相互扶持了。”
卫凝脸一红，那日离得远不知道，原来她笑起来这般好看。
未来前程已定，还在上司面前混了个不错的印象，卫凝这几日可谓是意气风发。卫烁跑来跟她道喜：“如今你是心想事成了，日后可要谨慎小心些才好。”
“放心放心，我自然是一片丹心向明月。阿兄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嘱托？”
“嘱托倒没有，不过是替人传话。”卫烁盯着妹妹，慢慢道：“崔六想见你一面。”
卫凝笑意凝滞，然后断然拒绝：“我不去！”
卫烁一叹：“他一月前修书与我，道若是你有意进宫，希望我能为他争得机会让他与你一见。”
一月前东宫刚至，他就能算到自己的选择了？
卫凝一脸怀疑，卫烁起初也是嗤之以鼻，收到不久就扔到书房吃灰去了，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才来告诉她。
如今那个混小子的话应验了，卫烁本着良心也不好再瞒着不告诉妹妹，反正，做决定的又不是他，说一声又不防事。
斜眼看卫凝，她正皱着眉头沉思，半晌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对卫烁道：“有劳阿兄为我传话，我可以见他一面。”
“好。”
虽然时隔甚久，但是崔渝显然没忘一月前的邀约，几乎是在收到卫烁的消息后马上就应了下来。后日一早，卫烁就带着妹妹光明正大地出门了，毕竟是未婚男女，不好逛大街，约的地点是一处风光秀丽的小山坡。卫烁陪着妹妹上去，没几步就看见一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卫兄，等你的回复可真不容易。”崔渝嘴上说着打趣的话，手上对着二人拱了拱手。
卫凝瞥了他一眼，这货今日倒是乖觉，一点都看不出顽劣分子的样子来。
“六郎所言，先前来看未免匪夷所思。”卫烁微微一笑，又赞他：“如今倒证实了六郎料事如神啊。”
“不敢担此虚名。”崔渝今日还真是谦逊有礼的郎君样，对着卫烁的表扬表现得可真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卫凝没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崔渝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她莞尔一笑。
卫烁转头叮嘱了妹妹几句后，朝崔渝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就到一旁去了。
只剩两人独处，气氛便沉默下来。
卫凝对着他，心情很复杂。
这是他们各自成人以来的第一次见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过往青梅竹马的点滴如吉光片羽，于数年不来往的空白间隔面前不过沧海一粟，卫凝有好多话想问他，但只能憋出一句：“有什么事吗？”
崔渝也不回答，而是问她：“五色梅花茶口感如何？”
卫凝被他弄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崔渝笑意盈盈，面上还带着戏谑。卫凝看着他的样子，后知后觉地想起他送她的及笄贺礼里有一样就是这茶。
卫凝最喜梅香，这也不是秘密，何况崔渝送的茶不知是怎么制的，味道是真好，她实在昧不了良心说句不好。
“我很喜欢，多谢你。”
崔渝面上不显，语气里透着暖意，道：“不便邀你共赏芳华，只好请你尝一尝这香气了。”
卫凝惊讶地看向他，“原来是……”
“无甚特别，不过喝个念想。”崔渝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卫凝却像是闸门突然被打开了一样，往日被压抑的、被掩藏起来的感情喷涌而出，她猛地上前一步，盯着他森然问道：“念想？崔郎君这话，我有些不明白。崔郎君有何念想？又要给谁留念想？”
卫凝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眼睛，满腔怒火在看到茶色的瞳孔里气急败坏的自己后又逐渐变为哀伤，她听见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跟她说：承认吧，你放不下他。
卫凝睁大眼睛，她感受到了眼眶的酸涩，但她是真不愿意在他面前哭啊。不过这山间的风显然不懂她，伴着一旁白茅的摇曳，她的哀与伤还是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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