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少人私下里嘀咕,新婚的太子夫妇奉旨去往河东安邑祭拜先皇后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虽然在宫里还没住几天,但在打包行李之前还得交代一些事。东宫里倒没什么,左右是约束宫人在两人离宫期间不得随意外出,更不要惹是生非。这个是照例吩咐而已,有楚昱的人在,没人敢不老实。除此之外,就是后宫的权力交接了。之前虞锦派人送过来的账本跟钥匙陆微还没看过便又命人给送回去了。
去的人自然是紫苏几个,代表陆微,既没有表现出盛世凌人,让人觉得你就是个现管等正主回来之后就得让贤;也没不情不愿,感觉像是舍不得到手的权力生怕自己回来会被架空。
总之,紫苏几人分寸拿捏的很恰当,让永信宫上下都颇觉满意。
虞锦是之前就接到了通知,自己又要接着当管家婆了。全因为太子夫妇要一道出门去玩,呃,出门祭拜国母。她纵使心里憋屈,面上也得装作义不容辞地接下。环顾左右,皆在为她能够重新掌权感到高兴,满宫里除了这些人,怕是只有那些嫔妃跟她一样是不高兴的。
东宫里,气氛自然欢快。在得知自己能够跟着楚昱一起出门后,陆微的心情就一直处在高涨阶段,真是看天天蓝、看花花艳。纵使紫苏几人真的抱有回来之后会被虞锦架空的担心,此刻也不敢在陆微面前煞风景地提。
倒是楚昱有点毁气氛地说了一句:“此去要累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话一出,四下安静。卫氏倨傲到不鸟皇帝女婿跟太子外孙这个朝野皆知。此次去安邑祭拜先皇后,不可能不去先后娘家,那受冷遇也是很有可能的。然而大家都没当回事,因为太子的话里带笑,明显是在跟太子妃开玩笑呢。
陆微心情大概真的是太好了,所以这次就没跟楚昱抬杠,而是凑到楚昱身边,趴在他耳朵边甜蜜蜜地说道:“只要跟你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小声又极坚定,听的人心都要化了。楚昱伸手将人揽住,定定地看了一会,方才笑道:“这可说定了,可不能弃我一人独自走了。”
“这怎么可能嘛。”陆微掩唇轻笑。
“你一贯调皮,我真是有点不放心。”
……
二人情情切切,看在众宫人眼中真的是欣慰至极。众人默默退避一旁,给二人留下足够培养感情的空间。
前两日都是一块赏景看书或下棋,今日两人选择一道拆礼物。嗯,结婚收到的礼物基本上都堆库房了,陆微只见过一叠叠的礼单。现在正好也没事,楚昱便吩咐开了库房的锁,带着陆微就去了。
本朝经济民生不说富得流油,也绝对称得上可以。当朝太子那自然也不会穷。库房门一打开,大概可以得知大燕皇室的财政状况是什么样的了。
都说顺德帝疼儿子,那是真不假。可以说,皇帝私库里没有的大概都可以在东宫的库房里找到。什么顶级珍品,在这里都是按打计算,真是看得人目瞪口呆。
然而陆微是养在锦绣堆里的,看来只觉得东西堆放得碍眼。她对楚昱建议:“这样堆着,真是乱糟糟的。不如立几个柜子,一匣一匣地归拢放齐,日后想要什么东西,也能立时找出来。”
楚昱欣然应允:“你看着办就好。”然后就牵着陆微径直往左边那一大堆东西去了。
新婚贺礼很好找,统一包装的红艳艳的,十分喜庆,一眼看去,绝不会错。两人站在一边,宫婢们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依次打开贺礼,一边还有内侍解释这是谁谁送的。头一波是宗室的,打头的就是江州大长公主的。拿起一幅卷轴,打开一看,陆微有点尴尬。
前朝书画界大佬的丹青,上写早日孕育的吉祥话,还形象地用了昆虫□□的例子来作比。陆微一顿,觑了一眼依旧面色平常的楚昱,后者却坏心眼地来问她是什么意思。
陆微:……
“你真是讨厌,我在想我是不是嫁错了人。”原先明明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
周围的宫侍皆低头忍笑,楚昱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当然没错,原先的温良无害对的是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现在对着的是我的妻子,自然要不一样。”
意思是现在就可以正大光明耍流氓了?
陆微偏过头,不去看他。
接着拆礼物。
万幸接下来的都比较正经,当然也没什么新意就是了。陆微看得百无聊赖,忽然想起回门的时候,陆彦派人送过来的一个盒子,就问绿锦:“二哥送过来的那个东西呢?放哪了?”
那不在这里,亲近之人的东西,都在寝殿里放着呢。绿锦说完具体位置,陆微就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回去再看吧。”
楚昱倒是有点惊讶,问她:“恒之的东西,你没有立即拆开看看?”
陆微想了想,道:“本想看的,但阿母进来,也就放在一边了。回宫也没记起来……”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因为回宫后跟着楚昱去书房红袖添香去了,实在没时间……惭愧。
楚昱作为始作俑者也想起来了,轻咳一声,随手点了一份礼,一旁的内侍忙照着礼单念出来:“朝议郎谢珺贺太子殿下大婚之喜!”
念完后四下静悄悄。内侍也回过味来:完了,说了不该说的人。尴尬……
这只能说是巧了。这么多人送的礼,却叫楚昱随手一指点中了情敌的,真是缘分。当然这个是绝对不能插口的,只能盼着当事人能够快快说点什么盖过去。
旁人都太过小心,好像楚昱随即就要大发雷霆一样。然而楚昱先前不会介意,现在都结婚了自然就更不会。继续面色如常地示意宫婢打开盖子。
谢珺送的是一对黄石镇纸,镂雕海棠莲花,十分雅致。楚昱转头去看陆微,却见她正低头看着一个犀角杯。楚昱无声笑了笑,接过镇纸对陆微道:“难得碰上合眼缘的礼,日后的回礼我们可不能敷衍了。”
是啊是啊,您说什么都对!总之,这一页是翻过去了。内侍赶紧将陆微手上的犀角杯给唱了名。
阿弥陀佛!接下来的都平平安安,没再出现让当事人人尴尬让旁人胆战心惊的人跟贺礼了。众人不免暗暗松口气。南泱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在她的记忆里,像这样的情况以后还多着呢。并且,前世谢珺一生都没娶妻,所以太子的回礼是最终也没送出去。另外,这两块镇纸一直都压箱底了,最后是给了……呃,那人还没出生呢。
从库房出来,楚昱带着陆微去了书房补课。
先前就有说,陆微的课程里就有“政治培训”这一条。这个当然是陆衍作为父亲的私心,但不知怎么就被楚昱知道了,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婚后还顺理成章地被他接手了。这个外人当然是不知的,只当是他们夫妻二人红袖添香而已。
出门在即,所以讲的也是将要用得上的。楚昱沿着卫氏这条主线将河东地区的世家豪族的兴衰扒拉了个彻底,顺带着还有一些各个家族捂的严严实实的秘闻,可以说是个大爆料。
但是众所周知的是,有些话从有些人嘴里说出来会很搞笑,很明显楚昱是不在此之列的。反正陆微听来只觉得他像是在陈述什么严肃到不行的朝堂政事,一点都没有爆料的刺激感跟兴奋度。陆微决定私下里找绯日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脑瓜子再好,陆微为保险起见是边听边记。世家奉行联姻,河东更是此中翘楚,看了眼纸上密密麻麻的人物关系图,陆微都有点头疼。特别是袁氏这一族,一个姓却分做了两支,近年来关系不知怎么还有些不大好,虽不至于水火不容,但双方待他族都比对对方要好得多。又因之前出现过两家女郎的庚帖被同时提亲但同时被拒的窘事,两支更是恨不得掐架。此后,大家都以东袁和西袁来作区分。
简言之,是个有内部矛盾的家族,给素来安稳到无聊的河东人民带来了许多茶余饭后的新闻。不过究竟有哪些新闻,楚昱就没怎么具体说了,几句带过就完了。见陆微似乎还有些未尽之意,便建议她去问袁硕。
陆微有点意外,她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楚昱,“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袁先生肯定跟你说过了吧,为何不直接告诉我呢?”
楚昱放下茶盏,嘴角扬起一丝被袁硕称之为故弄玄虚的笑容来:“相信我,这种事,伯甫会讲得更好的。”
陆微一怔,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的确,作为当年离家出走的不良少年,袁硕同志好像是更有发言权。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合格的爆料分子,也就是上述“能将搞笑的话说得更搞笑”的“有些人”。
夫妻俩彼此露出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来,继续讲课。
短暂的宫中新婚生活就这样在简单有规律的“补课”模式中结束,很快就到了出门的日子。既然发了明旨,就不可能微服私访了。礼部给准备了全套的太子跟太子妃仪仗,顺德帝又拨了一个排的禁卫军保护二人安全。拜别完帝王跟皇子们,夫妇二人就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率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从宫里出发,直奔河东。
京城不小,马车再快,一时半会也不会立马出城。正好,有袁硕这个人形聊机在,不愁路上无聊。
太子妃的舆车十分宽敞,容纳七八个人没问题。陪着她的有红袖跟绿锦还有南泱,紫苏跟紫音被她留在东宫看家了。另外绯日也在,加上袁硕,正好凑一桌听众。
因着楚昱的关系,袁硕跟陆微也不生疏,意思意思行了礼,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袁氏东西两支事还不少,娘娘想知道什么?”
陆微手持团扇低低笑了两声,“不谈正儿八经的,先生可知袁氏有两位女郎被共同要过庚帖的事?”
被陆微这样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袁硕再傻也知道她想问什么了,何况他不傻,也瞬间就明白过来楚昱让自己过来跟“太子妃讲讲河东世族二三事”的真实意图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陆微的八卦心而已。
袁硕一点没感到挫败,很快进入状态,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那段公案。
整个事情经过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三个年轻人被一个乌龙给搅和了。大致是温氏想聘娶一位袁氏女,大概是请的官媒不靠谱又或是那会大家还没能对东西袁氏做准确区分,以致于东西袁氏都收到了温氏郎的庚帖,而温氏呢,收到了两份袁氏女的庚帖。更巧合的是,这两位女郎的生辰八字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的,就是差了一两个时辰。
天意弄人,等温氏派人去查的时候,二袁都派人过来答复婚事了。两家在温氏府上碰头的时候还很意外,但也很默契地开怼。就在自家大门口,温氏想掩人耳目都不信,只好出来劝架。说到这里,袁硕鄙视了一下温氏的当家人:“亏得他们家还出了一个礼部尚书,口才竟如此不好,三言两语就被那袁氏派的人给说闭了嘴。”
陆微倒是说了句公道话:“袁氏可是出过好几任御史的。”嘴炮功力不能比啊。
袁硕嗤笑一声:“嗯,倒也算是袁氏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了。说到哪了,哦,温氏的人不行,然后这事就被嚷嚷的人尽皆知了。最后是谁也没娶成,还得罪了两家,真是蠢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完还撇撇嘴以示对温氏的不屑。
八卦听众:……
陆微身边都是心腹,没什么拘束的。红袖立即追问:“那,两位袁氏女郎呢?可有再婚配?”
袁硕正要继续往下说,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随即隐月的声音传来:“有访客至,殿下请娘娘下车见一见。”
车内众人都有些意外,连陆微都有点不解,这个点谁会拜访啊。南泱撩开帘子,道:“前面就是京郊了。”
哦,那里有个长亭,倒也可以话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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