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见面

    同床共枕听着浪漫，实际却是需要时间适应。独自睡了十几年，突然身边多一个人，陆微有点不太习惯。但对象是楚昱，所以这小小的不习惯就演变成了新嫁娘的娇羞，这实在不值得介意，相反看在楚昱眼中，就很可爱了。

    还有点时间，新婚夫妇果断赖床，依偎在一起说话。

    楚昱问：“昨夜睡得如何？”

    不要误会，这问的绝对是陆微的睡眠体验。怕她认床，楚昱特地照着望仙院的寝室模样给自己的寝宫来了个改装。这个陆微事先不知道，昨夜进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到了自己的闺房呢。

    怎么说呢，心上人一片心意，当然感动啦。陆微有点害羞的，又夹杂着得意的点头：“很好。谢谢东君。”最后四个字低若蚊蝇，不过楚昱还是听到了，笑了笑，故意问她：“不过，你却是还不曾习惯醒后见到我，这该如何是好呢？”

    陆微有点尴尬，比起楚昱的接受良好，她的反应好像有点过度了。忙补救似的解释：“嗯，我醒来迷迷糊糊，不认识人，以后就好了。”

    楚昱含笑看她，看得陆微心里都发毛了。

    “阿微莫忧，以后我们日日一块起，自然会习惯得更快。”

    一块？陆微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楚昱的意思。婚前女官们隐晦地表露过，鉴于她还没成年，所以这夫妻敦伦就延后了，并且，在此之前，她跟楚昱两个是要分房而睡的。昨夜因为大婚，所以两人盖棉被纯睡觉。陆微以为楚昱是知道的，但听他刚才所言，又有点怀疑了。

    “我还未及笄。”憋了半天，陆微冒出这么一句，直击楚昱笑点。

    楚昱笑得厉害，笑过后叹道：“阿微到底是长大了，知道的也多了。”语气里充满了促狭。陆微没忍住，捏了捏他的手。

    楚昱也不拦她，好整以暇似的欣赏着她浮起两片红云的面庞，知道陆微误会了，也不解释，等她消了气，才给她把有些滑下肩头的衣领拉好。

    “我们该起了，他们等很久了。”

    确实很久了。寅时一刻就爬起来给两人准备洗漱用品的众宫人，现在还顶着蒙蒙亮的天吹着小风等在外面呐！

    楚昱一拍巴掌，众人鱼贯而入，分坐两派，将二人给包围了伺候。陆微这边自然是随她陪嫁的紫苏等人。婢女几个见陆微神色安好，心里松口气，紫苏到底是有点不放心，悄声问道：“昨夜，殿下，嗯？”

    说的语焉不详的，但伴以几人欲语还羞的神色，陆微莫名就觉得昨夜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似的。心理无奈，对着几人一摇头。

    大家放下心来。几人心里一片安慰，觉得楚昱真是好人，真是心疼自家女郎，没有急不可待猴急猴急。又觉得他还要等个两年，不免又对他抱之同情。

    穿好衣服，开始梳妆打扮。以前可以素面朝天，现在再这样就不得体了。今日要见各种人，素净也不好，陆微老老实实地让紫音给自己上妆。一睁眼，就在镜子里看到了楚昱的身影。陆微侧头看他：“我这样，不丑吧？”

    “丑？”楚昱面色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似乎有点不太能理解陆微是怎么将这个字跟自己联系在一起的。双手搭上她的肩，楚昱笑道：“阿微恐怕对于自己的容貌有点认知不足。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可不就是你这样的？”

    哎，甜言蜜语即便听的多了，还是依旧让人高兴。陆微笑得眉眼弯弯，转过头去继续化妆，楚昱却凑过来，接过宫婢手上的笔，对上陆微诧异的眼睛，笑道：“常说画眉之乐，我却不曾体会，不如，娘子遂了我的愿？”

    他这样说，何人敢拒？之前被陆微夸说眉心妆画的好的宫婢默默腾出位置，站到一边当背景板去了。

    陆微闭着眼，感觉到扶着自己下巴的手指特别稳，眉心处有笔尖清扫，一会就听到楚昱说好了。睁眼一看，画得居然不错，陆微左右看了看效果，对着楚昱笑道：“你瞧，这海棠是不是与我今日的衣裳很配？”

    楚昱低头一看，她今天穿的是海棠绣纹的宫装，配着眉心的海棠，真是清丽极了。

    “甚美，我都要以为，是海棠仙下凡了。”楚昱搁下笔，俯身毫不吝啬地给予赞美。

    都是美人啊，相依相偎的画面真是美好到要闪瞎人眼，真心不忍打扰。但是，两人还有事要做呢。有宫侍硬着头皮禀报：“殿下，娘娘，早膳已经摆好了。”二位还是移步吧？

    “咱们用饭吧。”

    “嗯。”

    吃完一顿温情脉脉的早饭，楚昱道：“今天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顺德帝给楚昱放了三天婚假，陆微是知道的，她对于这个安排当然满意的不得了，想了想，对楚昱道：“我对东宫还不熟悉，等会回来，我们一起转转？”

    楚昱也有这个打算，他幼时并不住这里，亲妈死了之后才搬来东宫，加上少年时期离宫，五年空窗期，回来之后也没多管，可以说他虽是这的主人，对这东宫的布局却也不是很清楚。最清楚的，就是寝殿跟书房了，外加一个练武场，因为每天都要去。

    有内侍来给两人说今天的日程，两相对照，陆微发现自己要做的事竟然还比楚昱多。两人见完皇帝还有皇子们，楚昱回家，她还要去永信宫见诸妃公主，倒是不用见太妃，前宫妃都是深居简出的老太太，一般不出现在公众视野。

    陆微捏着内侍呈上的名单，看了密密麻麻的封号，心里暗叹，真是人多啊，也不知道等会自己记不记得住。楚昱见她怏怏，安慰她道：“不用怕，无人敢欺你。”

    听到他这样说，内侍嘴角一抽，心想该怕的是那些后妃才对吧。见时间差不多了，上前提醒两人：“殿下，娘娘，肩舆已备好，该去给陛下请安了。”

    夫妇二人遂起身出门。到了建章宫，夏守忠亲自迎两人进门，一边走一边还笑盈盈地给两人道吉祥话。陆微被他夸得脸红，楚昱倒是落落大方地接受了，还道：“借阿翁吉言了。”

    行至正殿，顺德帝已经高坐于上，左手边一溜皇子。楚昱与陆微上前给顺德帝行了大礼，皇子们纷纷避开。起身后，顺德帝已是满面笑容，一面命二人快起来，一面示意夏守忠宣读赏赐。

    长长的礼单，一样更比一样贵重，无不在昭示帝王的宠爱。顺德帝还在夏守忠念完后，招手让夫妇二人上前来，自己从旁取出一对血玉的龙凤佩，递给二人：“这是你阿母留下的，朕便代她赐予你们，日后，你们夫妇当相携相守才是。”

    这个自然不能交由宫婢们代为收下，楚昱跟陆微谢恩后，就直接自己收着了。

    接下来是与各位小叔子们的见礼。陆微不是第一次见诸皇子，但如此近距离还是头一回。不得不说，楚氏皇族真是美人辈出，面前这一打皇子，也是加持光晕特效的存在。陆微算了算，真是除了老幺，其他都比她要大。哎，这声“大嫂”也真是难为他们叫出口了。

    然而实际上真是多虑了。诸皇子对她的称呼自然是跟着楚昱走，对着楚昱，大家都是恭敬有礼地称“太子殿下”，对她，自然是“太子妃”。显然“太子妃”叫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皇子们一脸坦然，饶是背地里埋怨多多的老三楚朗，对着陆微都是恭恭敬敬的。他们没负担，陆微就更轻松啦。她只要待在楚昱身边笑脸示人然后对着挨个上来行礼的皇子回半礼就行了。

    总体上来说，有楚昱在侧，很让她安心。

    很快，不安心的活动来了。从建章宫告辞，夫妇二人分道扬镳。楚昱可以回家喝茶去了，陆微却要转站永信宫。临别前，楚昱给她将血玉凤佩挂在腰间，然后目送她登舆走了。

    陆微坐在肩舆上，脑子里过着后妃们的名字，心里将每人的身世背景扒拉了一遍，记了几条重要的，就摩挲着腰上新添的凤佩以稳定情绪。

    永信宫外，停了一水儿的肩舆，目测数量不少，陆微扬起社交式的笑容，搭着紫苏的手就垮进了宫门。

    殿外早有德妃派来的人迎接，见着陆微，行礼问安，然后弯腰引路，中途还不忘告知来人大致有哪些。这是德妃的善意，陆微是知道的，对引路的宫侍道：“今早听见喜鹊的叫声，不想你比这喜鹊还讨喜呢。”又使眼色，紫苏就出手了一个红包。

    宫侍忙接过，陪笑道：“谢太子妃，太子妃请入内。”

    侍立的宫婢们挑起帘子，宫侍高声唱和：“太子妃到——”几乎是话音还未落下，全殿的目光都向门口汇聚过来。

    陆微一时间收到许多打量的眼神，嗯，自然不太舒服，不过她也可以打量回去。不知道众妃是不是挺重视今天这个日子的，个个都打扮精致，聚在一起，当真是百花齐放。

    而在众妃眼里，就是这个未满及笄之龄的少女不急不缓地看过一圈后，又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一步一动，都是风姿绰约，是年龄掩饰不住的气度。

    不愧是最讲究礼仪的陆氏教出来的！诸妃似乎有点理解帝王为何不顾年龄就指给太子了。实在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虞锦心里也在感叹，她还想的起来陆微几年前的样貌，如今对比起来，变化不可谓不大。当然了，都是好的居多，没来由的，她心里都生出一股欣慰感来。

    “太子妃。”

    “您客气了，我乃晚辈，如何能受您的礼。”

    陆微忙侧身避过虞锦的折身礼，看向特地留给自己的上座，又道：“微年幼，今忝居太子妃之位，实陛下圣恩，然微却不敢生骄矜之心。您掌宫事多年，如此劳苦功高，如何也不需让我。还请上座。”

    虞锦哪肯，两人一番谦让，到底还是让陆微坐了上座，虞锦就坐在稍下一点的地方。

    在座的有大半陆微都对不上号，虞锦就挨个给她介绍。宫妃们都是统一问候，例如：“太子妃住的习惯否？”、“饮食上头习惯否？”、“有什么缺的呀？”……

    还有来自公主们的问候。江州大长公主有些不舒服没来，在的都是楚昱的姐妹，年长的两个就夸陆微模样好、气质佳，反正哪个好听说哪个；尚是稚龄的三个就在各自母妃的教导下叫了陆微一声“太子妃”。

    对于未出嫁的小姑子，陆微是需要送礼的。一个眼神，红袖就派发礼物去了。给小女孩子的，无非是首饰、香囊、再有就是玉制的小玩具。这是卢氏给备好的，特地选了南边的风雅精巧，应该很投女孩们的缘，反正三个小公主都有点眼巴巴地盯着被宫人们收起来的礼物看。

    第一天，大家表现的都比较平和，没出现指桑骂槐、拈酸吃醋的事来，也是因为，顺德帝对后宫都是一视同仁——的忽视，谁也别笑话谁，都一样。后宫的基本模式是——有孩子的守着孩子过日子，没孩子的想着法子过日子，真是另类的和谐。

    闲聊了一堆没营养的话，彼此都留了一个不错的印象，大家各自回宫吃午饭。

    陆微被虞锦留了一会。

    宫婢们手捧锦缎进来了。虞锦介绍：“之前整理库房，发现有几匹颜色不错的缎子，正适合你这般年纪的女郎。因为颜色素淡了些，人前就没有送，不过正适合天热，我看你平素好素雅，想来会喜欢的。”

    私下里，虞锦也不张口闭口“太子妃”的叫她了。陆微对她的感观很好，自然也不排斥她的亲近，听虞锦还说她是“女郎”，就笑道：“我却不敢与闺中女郎比了，这些锦缎颜色也很适合您，不如您拿去做衣裳好了。”

    虞锦却道：“你的年纪不正是一个女郎么？这些，我却是真的不合适了。太子妃服制多艳丽，你未必习惯，这些，便当是我的贺礼吧，愿你们夫妇能共赴白首。”

    闻言，陆微抚着布料的手一顿，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如此，便多谢您了。”

    小说了一会，虞锦道：“新婚第一天，太子必定等你吃饭呢，快些回吧。”

    殿里的宫婢们都笑了起来。陆微举扇遮脸，告辞而去。

    虞锦揉了揉眉心，拍拍手，问道：“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贴身宫婢凑上来，欲言又止。虞锦瞥了她一眼：“你也瞧见太子妃身上的血月佩了？”

    “娘娘，日后如何打算？”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关起门来过日子罢。”

    “可是，娘娘操持后宫这么多年，怎么也是劳苦功高的。陛下如今这就要太子妃来取代您，这也太……”后半句卸磨杀驴没说出口。

    虞锦却不在意，她闲闲地剥着葡萄皮，闲闲地开口道：“我本来就是个代为管理，这么些年，也该歇歇了。更何况，我早就后悔了，为着一口气，累了这么久，还担着不少骂名，真是犯不着。陛下将血玉佩赐给太子妃，不就是告诉我，担子可以撂下了，福还是可以享的。你说，这样的好事，你主子我会错过吗？”

    被说得无法反驳的婢女一呆，见虞锦吃葡萄吃的欢快，又有点无奈：“娘娘，别吃太多一会午膳吃不下。”

    “放心，我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