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生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爸妈都已经出门去了,老头老太太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早就起来,然后顺路回来会带个早餐。
只不过,这个早餐没有林秀香的份儿。
林秀香在灯泡厂上班,远不说上班时间还特别早,早早就得出门,赵文生因为是数学老师,没有早自习,又是住在学校家属楼,上班时间比较晚。
所以打从林秀香嫁到赵家起,就没吃过公婆买的早饭。
但真的是时间不够赶不上吗?
其实不是的,林秀香一直都知道,赵父赵母是掐准自己出门的时间买早餐回家的,她前脚出门,赵父赵母后脚准能到家。
但今天不一样,赵文生一出房门,就见到了端坐在饭桌边,悠闲地吃着油条的林秀香,家里父母不在。
“坐,有点话要跟你说。”上辈子这个时间,林秀香跟赵文生闹得正厉害。
因为心里对赵文生还有感情,还抱着希望,总盼着闹一闹他就能清醒回头。
但现在,林秀香看赵文生,就跟看陌生人一样,没有半点感情。
赵文生闹不准林秀香又要折腾什么,他最近被闹狠了,看到林秀香都觉得怕,皱着眉头说要去洗漱。
“我们离婚吧。”林秀香喝了口豆浆,放下碗,慢条斯理地冲着赵文生道。
走到卫生间门口的赵文生顿住,不敢置信地回头,眉头紧皱,他以为林秀香还在闹,结果却看到林秀香平静无波的眼神。
林秀香来真的?
等跟着林秀香到了民政局门口时,赵文生还有些发蒙,他看向林秀香,“你别瞎闹,婚一离可没有后悔药吃,事后就算是你父母来求我,我也不可能跟你复婚。”
林秀香淡淡地看了赵文生一眼,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今天□□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她的发小,如果是的话,那没有灯泡厂开的证明,这婚也能离。
要不是,估计还得拖个一两天,好在学校开的证明,赵文生去请假的时候,林秀香就已经找他们领导开好了。
这时候离婚太难了,就算父母同意,夫妻协议离婚都不一定能离,还得单位调解,调解失败给你开了证明,你才能离。
去学校开证明的时候,校领导还想调解来着,林秀香咬死了就一句,要调解,就喊上杨小禾一起调解,她要问问杨小禾,为什么都结婚了,还勾着别家男人不放。
要是学校维护杨小禾,她还要写信去教育局问问,这样的学校怎么教书育人,杨小禾和赵文生这样的人,又凭什么为人师表。
她这样胡搅蛮缠,校领导拿她没办法,只能给她盖了章。
“你要是能好好跟我过日子,不念着那个狐狸精,咱们也可以不离。”看到赵文生脸上的犹豫,林秀香知道这男人优柔寡断的毛病又犯了,干脆以退为进,顺便狠戳一下他的心窝子。
赵文生脾气比较温和,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诋毁他心里的那颗金贵的朱砂痣。
赵文生脸色立马坚定起来,大步走在了前头。
婚离得很快很干净,两人真心想离,又没有什么财产纠纷,办离婚的又是林秀香的发小陈爱华,连调解都只是走了走过场。
林秀香离婚唯一的条件,是要了婚后拿礼钱,两家再凑凑后,一起在西塘街买的一套小房子,赵文生给得很痛快。
这房子原是安排给赵父赵母住的,结婚前说得好好的,婚后小两口住学校,赵父赵母住西塘街。
结果婚一结,赵母就反悔了,直接把西塘街的房子租出去,以不放心小两口过日子为理由,搬去了和他们同住。
和公婆同住免不了要被指手划脚,好在林秀香是个有事不怎么过心的性子。
像避开她吃早饭这事,林秀香一开始就知道,但她不放在心上,自己上班路上吃顿热乎的,难道不比非留在家里憋屈地吃一顿要好?
林秀香以为赵母只是心眼小,但想到昨天赵母还指使赵文生用孩子套牢自己,林秀香心里就直犯恶心。
“真离了,不后悔?”也是林秀香运气好,今天正好是陈爱华管□□,缺了的工厂证明,晚点给补上就行。
后悔?林秀香半点不觉得,“要是老天爷能让我早重生一些就好了,我只后悔自己眼瞎选了赵文生这么个男人。”
“你说什么?”林秀香的声音很低,陈爱华没有听得清。
林秀香摇了摇头,叮嘱陈爱华一定要帮她把这事先瞒着林父林母,就大步先离开了。
离婚虽然顺利得出乎林秀香的意料,但全程办下来,半天时间也过去了,等她赶到厂里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林秀香初中毕业后就内招进了灯炮厂,最开始是在泡壳生产组当学徒,现在在灯具组装组负责最后的检验入库,是检验六组的小组长。
才进装配大楼,林秀香就被她师傅拎到一边去训话去了。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旷工了一上午,林秀香老老实实地听着,但训着训着,老陈师傅就发现,以前怎么训都笑嘻嘻的傻丫头居然红了眼睛。
林秀香是真想哭,她从进厂起,就是老陈带,手把手地教她技术,不让别人抢她的功劳。
现在的姑娘大多吃苦耐劳还手巧,可同批进厂的,有哪个比她升的快的,老陈是真把她当亲闺女疼的。
可老陈却没活到林秀香出息能孝敬他的时候,没过几年,老陈就查出肝病,不想拖累家里,喝药没了。
“哭什么,骂你几句还不乐意了!”林秀香一哭,老陈就骂不下去了,可他一个大老粗,又不会安慰人,话说出来都凶巴巴的。
林秀香瘪着嘴,眼泪巴巴的,刚重生的时候她还气呢,辛苦拼下的家业都没了,但现在,林秀香是真心感激,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即便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至少她也有好好尽孝的机会。
“行了行了,上头给你糊弄了过去,今天就算了,再敢给我无故旷工,老子削你!”老陈看不得林秀香这委屈样儿,挥挥手就要赶她走。
林秀香吸了吸鼻子,从衣兜里摸出瓶老白干给老陈看,等老陈眼睛一亮要接过去时,又嗖一下塞兜里,“上班时间不许喝,下班后就一杯的量。”
老陈嗜酒如命,师娘管着他不给喝,偏生每月工资得上交,兜里比脸还干净,要是逮着有吃酒的机会,从来往死了喝。
林秀香觉得老陈那肝病,就是被他那样猛喝猛醉给喝出来的,酒她打算给老陈喝,但得管着他,不能过量。
当然去医院体检是必须的,早检查早预防,早发现早治疗。
“小兔崽子!”老陈瞪了林秀香一眼,但命在林秀香手里呢,只能听她的,“晚上我跟你爸整两杯……”
林秀香可不怕他,冷眼瞅回去。
老陈只能美滋滋地妥协,“行行行,一怀一怀,咋跟你师娘一个性,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娘俩的。”
婚离了,早逝的师傅现在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下午上班的时候,林秀香一会忍不住笑,一会又忍不住眼酸。
休息时间总忍不住摸摸兜里绿色的离婚本本,摸着心里就特别踏实。
下班陪老陈去喝了杯酒后,林秀香没回自己家,她跟赵文生说好了,等把西塘街的房子过了户,她再搬出赵家,把离婚的事公布于众。
主要是林秀香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她现在近乡情怯,就怕爹妈知道她一声不吭把婚给离了,被她真气出个好歹来。
她得趁这些天,自己理一理,什么时候开口,怎么开口才合适。
反正现在在赵家,林秀香也是自个住一屋,就晚上回去睡个觉而已,上辈子忍了十来年,没道理现在几天也忍不了。
结果自行车才骑进学校,林秀香就看到赵文生和杨小禾并肩走在一块,不用说,肯定又是在讨论“教学”相关问题。
“文生,你家那位回来了,我,我要不要避避?”杨小禾也看到了林秀香,她眼里飞快闪过一抹鄙夷。
赵文生也看到了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林秀香,不同于以往看到林秀香就烦燥想躲,现在赵文生看到林秀香,心情格外复杂。
见赵文生没有说话,杨小禾皱了皱眉,“还是算了,清者自清,我要是避了,反倒显得我们有什么,让你家那位误会,回去又要抓你闹。”
“赵老师,杨老师,放学回家吃饭啊,一起走呀。”林秀香跳下车,笑眯眯地冲两人打招呼。
准备好了接受林秀香冷嘲热讽的杨小禾,“……??”
赵文生其实也挺不习惯的,林秀香从来都看不得他跟小禾老师站在一起的,每次都要闹脾气。
可今天,赵文生仔细打量着林秀香的表情,难道是装的?
肯定是装的,两人毕竟离婚了,林秀香这个女同志,虽然学历不高,其实很有虚荣心要面子的,肯定是故意这样表现,好输人不输阵。
这样一想,赵文生心里好受多了。
林秀香可不知道赵文生心里所想,打完招呼见两人不说话,她就先一步推着自行车走了。
回到家里,厨房空空的,桌上一个中午的剩菜没有。
林秀香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婆婆都这样,但赵母这个前婆婆,只要林秀香需要在家吃饭,是从来不肯做饭的。
但如果林秀香要出门上班,不在家吃饭,赵母就会早早准备起来,高高兴兴地给赵父和赵文生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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