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回到家,家里一片寂静无声。
她料想爸爸应该还没回来,整个人松了一口气。
虽然无所谓于别人的看法,但还是不想让爸爸失望。
两天后,她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瑶瑶,爸爸要去出差几天,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听见了吗?”
安裴永语气温和,安瑶心里有了数,老师应该还没有通知爸爸这件事。
她语气轻快的应下了,“知道了爸爸,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老是熬夜。”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就挂了,安瑶最终还是没有把关于作弊的事情说出口。
她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还没等她自己告诉爸爸,就被席舟查出了真相。
那天风和日丽,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天气,关于作弊的风波已经过去,同学对于作弊的行为是深痛恶觉的,却也是健忘的。
尤其是有人背后说得越来越难听的时候,还会有人维护几句。
席舟闯进教室,目光巡视一圈,好像再找什么人,最后落在安瑶身上,他跑到她很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他问:“陆江南呢?”
这个问题来得没由头,安瑶也是脑子一懵,她往陆江南座位上看了一眼,空的。
安瑶说:“我不知道。”
席舟视线锁定在她身上,“你跟我出来。”
整个教室的同学都被吓到了。
席舟有多可怕他们是知道的,可是他家大业大,谁也不敢说什么,有的人受不了这个气反击了几句,第二天就被调到了其他班级。
从那时候起,就没人再敢招惹席舟。
而此时,席舟满脸怒火的把安瑶带出教室。
“他不会打女生吧?”
“安瑶哪里招惹席舟了?虽然我讨厌她不诚实的作弊行为,但是校园暴力我还是很抵触的。”
“一码归一码,席舟要是无缘无故打人的话也太过分了吧。”
走廊上,席舟停下脚步,生气的他真的有点吓人。
安瑶小心翼翼地说道:“发生什么了?”
他小口喘着气,皱了皱眉说:“我找到监控了。”
有一瞬间,安瑶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联想到前因后果,她才恍然,然后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监控不是坏了吗?怎么找到的?”
“走廊上有一个监控刚好可以看到靠窗的位置。”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了,陆江南就坐在靠窗的角落,监控摄像头拍到了。
安瑶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忍不住缓了一口气才说话,“你又去威胁监控室的老师了?”
她这话的语调甚至有些轻松,让席舟忍不住狠狠地皱起眉,“你就不好奇是谁扔的答案吗?”
席舟还是有些太单纯,他恶声恶气的说:“陆江南那个蠢货,想讨好你却导致你被监考老师判定是作弊,一点担当都没有,居然躲到现在都不肯承认。”
他很生气,气到表情都前所未有的难看。
安瑶调侃他:“席小少爷这么关心我啊?居然亲自去查这件事。”
一下子,就踩到席舟的尾巴,让他整个人跳脚。
“你少胡说八道!我是觉得你丢人!身为安氏的千金被一群学生欺负,你为了装乖学生就这么忍辱负重啊?”
刚学的成语,被席舟乱用在对安瑶的教训里,她憋着笑,哪有这么用成语的。
“你干嘛?想跟我和解?”安瑶说。
席舟要面子,尽管是担心她才去做这些,却不会承认,他脸色一摆,“少来,桥归桥,路归路,我是看在以前的情谊上还你一个清白。”
年幼时的安瑶和席舟真的很好,就算刘彤好说的那样,最要好。
可是长大了就会变的,人变了,就什么都变了。
安瑶深吸一口气,刘海被风吹乱了,眼眸之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只属于自己的重生秘密。
她嘴巴动了动,说:“那看在我们以前的情谊上,答应我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用两个人仅剩没多少的情谊,她提了一个算得上任性的要求。
一个席舟不解的要求。
席舟脸色一下子变冷,“你什么意思?”
他费尽心思查出的真相,在安瑶眼里根本就不重要,得知这个讯息,让席舟一下子暴躁起来。
“听你这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对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席舟第一次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体会,憋屈,窝火,委屈,找不到发泄口。
安瑶一直都没说话,他气急了说:“安瑶,你真不知好歹!”
他扭头就走,没往教室的方向去,安瑶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又要逃课了。
她咬着下唇,眸光微微黯淡下去,不是不知好歹。
只是,她的上一辈子里,前半生被陆江南利用,后半生因一己私欲让陆江南痛苦不堪。
比起陆江南的利用,她给予他的折磨更加令人发指,出于爱,却是禁锢。
重来一世,她原本想过报复,也想过两不相欠,直到作弊一事的发生,她才明白,人生的轨迹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改变而改变。
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上一世那个原点,同学依旧排斥孤立她,生活仍然把她往叛逆的路上不断逼迫。
没有变化,她一个人的改变,什么都动摇不了。
后来她想。
既是重新来过,那么亏欠陆江南的种种,就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吧。
*
席舟怒意沸腾,但是安瑶知道他不会说出去,他好面子,在她的请求下,心气高的席舟会好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她扭头回教室,身后转角处有一道人影。
陈雪瑶被席舟吓得不轻,看见她回来语调都有些颤抖,“你怎么样?他找你什么事啊?”
不止是她,教室里投过来的目光都汇在安瑶身上。
她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小声说:“我没事。”
小女生的悄悄话渐渐进行着,陈雪瑶凑到她耳边,“他找你干什么呀?”
安瑶眸光微闪,“没事,我和他很小就认识,只是来找我问点事情,你不用这么紧张。”
很小就认识,这话又戳到陈雪瑶心窝里,她脸色瞬间从胆战心惊变成粉红暧昧,“青梅竹马啊~”
这个年纪的女生开始春心萌动,关于喜欢不再拘泥于仅仅书本上的两个字,是禁忌,也是蠢蠢欲动想要触碰的心。
在安瑶沉浸在学习的过程中,身边的很多同学已经开始脸红心跳的讨论关于心动男生的话题,她偶尔听见的时候还有明显的愣怔。
那个女同学说:“陆江南长得真好看啊。”
恍然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不羁的夏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陆江南说:“你长得真好看。”
所有人都笑了,就连陆江南的眼睛里都有笑意。
只是当时的安瑶分辨不清,他的笑究竟是真是假。
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隐隐听到哄然大笑的声音,然后是女生羞恼的说:“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意思!”
声音渐渐远了,安瑶走进教室,老师提前进来,在黑板上写着英文单词,同学偶尔偷偷说些什么,一切宁静又祥和。
原本飞速度过的时间,在这个夏天重新回到她的生活里,被拉得漫长。
陈雪瑶搬着凳子离安瑶近了点,偷偷摸摸跟她耳语,“刚才老师过来不知道跟学霸说了什么,他特别着急的跑出去了。”
她执着于叫陆江南学霸,说是暗语。
安瑶听完拿着纸笔的手微微顿住。
良久,才缓缓放下。
陈雪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还在小声说话:“你说他是去哪儿了啊?都快上课了还没回来。”
应该......是医院吧。
*
陆江南赶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被汗水浸透,独属于少年修长有力的腿差点站立不稳,他一手扶着墙,眼睛里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儿。
医生从办公室出来,被他这副模样吓到。
缓了缓才说:“逃过一劫,你妈妈从生死边缘被拉回来了,还是要尽快准备手术,关于手术费用我已经尽量跟院里申请最大优惠政策了......”
医生欲言又止,他心疼这个孩子,但是又无能为力。
能做的就只有为他争取多一些时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一口叹息缓缓吐出来,扭头去准备待会儿要做的手术。
陆江南挨着冰凉的墙壁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他忽然一拳砸在地板上,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
活着,真难啊。
病房里,中年女人还没有清醒,陆江南坐在床边,脑中不断翻腾的记忆,是那个男人喝醉酒之后对她们母子拳打脚踢的模样,她不反抗,默默地承受,第二天清晨还会告诉他,“别恨你爸,他只是喝多了,不认人。”
那时候他就想,为什么会有这么软弱的女人,愚昧无知到可怕。
可是第二天晚上的暴力来临时,她却又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把他护在怀里。
他替妈妈拉好被子,一言不发的出门。
安瑶察觉到陆江南的情绪越来越不对劲,有时候偶然看见他阴沉沉地目光,不知道是在看谁。
她想,能让这样一个时刻伪装自己的人暴露出真正的情绪,一定是不能再拖了。
放学后的废旧楼房里,一群社会青年叼着烟,眼里露着不屑,“你小子又要干嘛?这回打谁?先告诉你,哥几个身价今时不同往日,那几百块钱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再说了,上回你让揍的那小子也太弱鸡了,打他都丢人!”
其他人附和着,七零八碎的声音有点嘈杂。
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十六岁的陆江南。
这时候的陆江南不像平常温和的脸,他面无表情,眸子是黑黑沉沉的,无端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他勾起唇角,眸子里划过一丝狠厉,“吓唬吓唬就行,一个小女生,犯不着动手。”
“女的?”
一开始说话那人嘴角动了动,“这忙能帮,不给钱也行。”
他们笑得一脸猥琐淫相,陆江南眼神冷下来,“该给什么价直说就行,别打她的主意。”
那人笑得脸色一僵,“你什么意思?”然后笑容变得嘲讽,“咱们阴沟里活着的陆江南,居然这么有原则,怎么,上学还上出正义感来了?大家都是一类人,你装什么清高?”
话说得难听,一点一点刺进陆江南的心。
他没有辩解什么,只是说:“那个女生身份不一般,吓唬吓唬她不会计较,要是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都得去蹲大牢,你们惹事不要紧,我是怕被你们拖累。”
这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陆江南清楚,这群人就是社会的蛀虫,只能靠着接这样的事情勉强赚点小钱,就够他们在网吧里待上半个月了。
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他不会跟这群人打交道。
*
安瑶走在回家路上,心情沉重,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一会儿是陆江南狠厉疯狂的眼,一会儿又是他霁月般明朗的笑容,她忽然发觉,这个少年,她从头至尾都没有了解过,又何谈改变他。
直面而来一群青年,安瑶一眼就知道,只是一群不成器的小混混而已。
她微微蹙眉,这些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记忆一下子接憧而至,上一世同一条路,同样的位置,同样一群人,他们把她拦住,嘴里说着浑浊不堪的话,那年的安瑶还是真的十五岁的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害怕。
她吓坏了。
绝望之中,陆江南出现了,他带着一腔孤勇,握着棍棒冲过来,最后被那群人打了一顿才罢休。
安瑶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意外。
可笑。
环环相扣,陆江南果然好设计。
那时候她还没有特别信任他,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她原本的喜爱在信任依赖中彻底沦陷。
可是他又若即若离,故意欲擒故纵。
安瑶告白失败之后表面上疯狂的报复他,背地里却为他做尽了一切,他妈妈没钱做手术,她就偷偷垫付医药费,他想竞争国赛名额,她就替他疏通关系,她做的一切,都能被陆江南理所当然的当做不知情。
不知情,所以不亏欠。
重来一世她才明白陆江南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才真正看清了自己一步一步落网的过程。
每一个计划都是精心算计。
然而这一世中她没有按照陆江南给她设定的路来走,医院手术费催得紧,他没有时间一步一步来,只能下狠劲儿。
安瑶笑了笑,陆江南那里是风光霁月的少年,他分明就是丧心病狂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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