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府。
阿昭刚在浣衣房洗完衣服,一出门就见到了禇渊身边的两位丫鬟,平日里禇府安稳如常,除了公事,倒还真瞧不出还有什么喜事,阿昭带着一丝好奇心走过去,加入了这个聊天局。
“阿昭!快过来!咱们府上马上就要有大喜事了!”
“什么喜事?”阿昭问。
两个丫鬟相视一笑。
“哎,你听说了吗?当今圣上看在咱们主子这次征战有功的份上,不仅对主子加功进爵,还打算让长公主嫁给咱们禇渊主子呢!”
“可不嘛!现在整个建康传得沸沸扬扬的,若是真的,咱们主子可就是当朝驸马了!”
禇父是太尉,禇渊是散骑常侍,禇家身世清清白白,是正经的忠孝之家,但是,这官位在朝中并不算显赫,皇上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想要将长公主下嫁于禇渊,看来多半是瞧中了禇渊常年南征北战所积累的能力,况且,这对禇家而言,有皇家做庇护,以后的仕途无异于如虎添翼,算下来,倒是个只赚不亏的买卖。
阿昭她们真心为禇渊感到高兴。
大丫鬟思虑了一会儿,又说:“若真与皇家结了亲,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主子之所以到现在都未娶妻,是因为那个江南女子?”
小丫鬟连忙打断:“你可别扯谎!咱们主子常年在边疆,怎么可能认识江南的女子?”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咱们主子几年前,曾在皇上身边当御前侍卫,皇上微服出访时,为皇上护驾,据在他身边伺候的李妈妈说,那时咱们主子就遇见了一个花仙般的姑娘,只是当时以公事为重,待主子再回去时,那姑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但咱们主子还是个痴情种,所以主子一直没再谈亲事。”
“原来如此。”阿昭心想:凭禇渊的青年才俊,再加上年纪轻轻便已建功立业,建康城内,想嫁过来的姑娘不计其数,可是,禇渊打完仗回来继续做官的消息这么响,大家却还是没有动静,甚至连个进府送礼的人都没有,的确有点奇怪,本以为是禇父刚正不阿,以至于大家发自内心的不敢前来攀附,现在看来,许是禇渊早已向他爹立了“军令状”,才让其他贵府千金不敢前来“送死”,这用情专一的模样倒真是令阿昭感到敬佩。
“现今个,哪个王孙公子家后院没个三妻四妾的,像咱们禇渊主子这样的好男人,可真是不多了。”大丫鬟咂咂嘴。
“但是咱们这命啊,还是等下辈子吧!现在,该去伺候主子了!”小丫鬟拉着大丫鬟的胳膊打算离开,大丫鬟临行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阿昭说:“阿昭,今天发生的事,不许对外人说,我们可是拿你当亲姐妹才同你讲的!”
“阿昭知道,姐姐们放心就是。”阿昭恭顺地行了礼。
两个丫鬟这才放心地离开。
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开始给自己铺路了。
此次,长公主下嫁给禇渊,如果没有那个白衣姑娘,那可谓是两全其美,一方面皇帝新登基,在朝中人心不稳,急需找到朝中命官当自己的保护伞,而这人他寻了好久,才敲定为禇太尉。
另一方面,自己也能名正言顺地将长公主嫁出去,长公主已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禇渊,是他精心为自己挑选的贤婿,此人早前曾在自己身边任职,忠心耿耿,且有勇有谋。
皇帝认定禇渊日后必定会建一番大事业,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边疆驻守,禇渊立功无数,为我国江山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也使他年纪轻轻,便已身居散骑常侍的高位。
这下好了,禇渊回来了,对皇帝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长公主那边,不必多说,自古便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是禇渊那孩子,在沙场征战已久,又有个谣传说,他是因为有个江南的心上人,才迟迟不肯娶妻,可皇帝也没太在意,男人毕竟是男人,还能一辈子当和尚了不成?
况且长公主是自己最优秀的女儿,那小子再反抗可就不太明事理了,实在不行,他大可动用皇权,绑也要把他绑到婚房去。
书房内。
禇渊:“父亲,儿臣恕难从命。”
“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要是换做以前,为父都会依你胡闹,可这次,渊儿,那是圣上!况且听说长公主贤良淑德,这不仅是圣上的好意,也是一桩美事。”
“父亲!”禇渊双膝跪地。“儿臣早已心有所属,此事断不能答应!”
禇父气得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心有所属?好一个心有所属!可是江南那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且不说你回去后便再也寻不着她,你现在甚至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单凭当初那一点点情愫,你就拦着为父为你寻其他姻缘,你可知,只要你肯松口,整个建康城内的大家闺秀,乃至侯府千金,任你挑选。渊儿,你糊涂啊!”
“儿臣知道,可父亲,她对我而言,并非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她还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当初护驾时若不是她舍身相救,挡住刺客的暗箭,儿臣只怕是活不到现在,父亲,长公主的确很优秀,是儿臣配不上长公主,还望父亲收回成命,明日一早,儿臣愿与父亲一起负荆请罪!”
“你这不孝子!来人呐,把他关在祠堂,每天背诵家法,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遵命。”几位家丁搀起禇渊,将他关在了祠堂里。
禇父头疼欲裂,他深知这法子对禇渊不起作用,圣命难违,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禇渊的性子犟的很,禇父几次劝说也没有用,眼看着建康城里的姑娘一个个许了人家,有的甚至生了孩子,早就已享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了,可自家的儿子,明明各方面条件都比他们更优秀,却一直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姑娘,等到了现在。
禇父虽然嘴上说着随他去吧,可内心里,终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希望他以后不必再步自己的后尘,为人父母,都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能找到幸福,与所爱之人厮守一生。
可这次是圣命,禇家一贯以忠孝著称,白手起家,干干净净,在朝中无任何靠山,如今朝中局势大变,方向阴晴不定,禇家处于劣势,稍不留神,便可能被抓到话柄,到时,再有奸人从中挑拨,有三张嘴也说不清。
幸好眼下,皇上急需与朝中重臣联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次,皇上召他进宫,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长公主与禇渊的幸福事小,稳住政治时局是真。
眼下,还是先以生病为由拖着皇上那,再静观其变吧。
朝堂之上,从不缺席的禇父竟然称病假告退,而且一请就是七日,任皇上再愚笨,也能看出禇父的“病灶”在哪里,禇渊的事情,他多少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禇渊竟真能为了那个女子深情至此,甚至敢违抗圣命。
说来也巧,那日皇上微服私访,在客栈中,他们遇到了一批不知来路的死士,身手矫健,招招致命,幸好当时有禇渊亲自护驾,禇渊见此情形不妙,便放响一枚信号弹求救,然后立马趁空子让亲卫将皇上带走,自己留下为皇上打掩护,拖延时间。
见皇上全身而退,禇渊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以他的身手,两个时辰下来,对方已经被虐的体无完肤,按道理,对方本应知难而退,缴械投降,可后来,那死士中的头目一挥手,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暗箭,禇渊躲闪不及,险些被刺中心脏,幸好有一位刚进来住店的白衣姑娘见此情形,以身相护,这才让禇渊免于一死。
好在那时,皇上的亲兵立即闻信赶来,将剩下的死士全部死死控制,但他们刚被抓住,就已经全部咬舌自尽了。
禇渊这才有时间关照一下那位舍身相救的白衣姑娘,只见她的左侧肩头,中了他们的暗箭,剑上有毒,虽然伤不至死,但也会让伤口阵阵剧烈疼痛,况且,这对于一位身体洁白如瑕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保养的好,便是历劫积德,若是恢复的不好,日后留疤,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嫁人。
那女子在不在意,无从得知,可禇渊却明显对那姑娘上了心,白衣姑娘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这让禇渊感到十分愧疚,又或许还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一些别的情感,总之,自那以后,禇渊每次执行完公事,都往客栈跑,在皇上那边,借故说是追查死士的来历,实则是对镇上的大夫不放心,打算亲自来照顾白衣姑娘,就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的感情升温的很快。
可是当禇渊问及那姑娘的姓名家世时,她却顾左右而言它,禇渊并没在意,他把这当作女孩子的害羞,兴许时间久了,她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告诉他,可是没想到,直到他与她告别,她都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禇渊感到很沮丧,但他也表示理解,因为自己对她而言,毕竟只是个相识只有短短几天的“陌生人”,想到白衣姑娘如此洁身自好,禇渊对她的爱慕之情更加深厚了。
临行前,在回建康的行队中,禇渊送给了那位白衣姑娘一个信物,那是一个极难得的和田白玉手镯,由能工巧匠用上好的籽玉中的羊脂白玉打造而成,体如凝脂,精光内蓝,通体光滑。他亲手将那白玉镯戴在了白衣姑娘的手腕上,那手镯仿佛天生就应该戴在那里似的,与她细腻洁白的肌肤互相映衬,现出温润的光泽,姑娘答应他要等他回来。
待他们一行人回到朝中,皇上对随行的护卫均赐予金银珠宝作为奖励,回想起那次交手,他们仍然心有余悸,真可谓是九死一生,所以皇上对禇渊尤为赞赏,不仅赐予他万两黄金,还为其升官。
禇渊对那白衣姑娘念念不忘,回建康没几天,便急着去江南寻找她,只可惜,白衣姑娘早已离开了那家客栈,至于去向,更是难以知晓,唯一令禇渊感到有一丝安慰的,就是他找遍了客栈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没找到他送给姑娘的那个白玉手镯。
“也好,总还是有个念想。”禇渊自语道。
寻人无果后,禇渊一人回府,府中的人不需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为那姑娘感到可惜,要说男人,整个建康城,除了皇族,便顶属禇家公子最优秀了,但看禇渊主子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模样,大家又都可怜他,所以府上的人都默契的对关于那位白衣姑娘事绝口不提。
但皇上微服私访回来后,动静闹得很大,满朝文武都知道禇家的公子也回来了,而且还升了官,大家本就很喜欢这种有正事的贤婿,如今听说此事,更是一家比一家急,现在也顾不得什么自家姑娘的矜持了,稍一犹豫,“好东西”可就被别人家给抢走了,那段时间,前来说媒的把禇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禇父见此情景也很高兴,自家儿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这种事还是应该越早越好。
可禇渊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平日里除了看军法的书,就是早起练武,活生生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禇父也没去打扰他,他以为自家儿子只是暂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过一阵,等他想清楚了,便立即为他安排亲事。
禇渊消沉了几日后,有一天突然主动向禇父提出,自己拒不娶亲,为了躲避媒人,甚至想去边关的事,可禇父觉得边关太远,一旦出事,两边很难兼顾,所以强烈反对,但禇渊心意已决。
于是,次日清晨,禇渊穿戴好朝服进宫,向皇上主动请缨去镇守边疆,有人去边疆镇守,对于如今的政局来说,再合适不过,况且来人不是别人,而是禇渊,虽然皇上象征性地劝了他一会儿,但还是阻挡不住禇渊的心意,所以,在圣旨的“庇佑”下,禇渊“顺利”地去边关打仗去了。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原本默默无闻的边疆,因为禇渊的到来,打赢了好几场胜仗,边疆人都对禇渊敬畏不已,每逢出征,只要看到禇渊的旗号,便足以扰乱敌人的军心,一时间,人心向背,边疆经过禇渊几年的打理,终于重归和平,现在百姓安居乐业,禇渊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他本想等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再重新回江南找寻那位白衣姑娘,可没想到,他刚回来没多久,皇上就想强行把长公主嫁给自己,这让禇渊措手不及,一边是忠孝,一边是爱情,禇渊选择了后者,战场上刀尖舔血,他见的多了,以至于他对自己的感情也变得有些麻木,可是当他终于回过神来,佳人不再。
一而往,再而深的爱情,人一生能有过几次?他禇渊只愿取一瓢饮。常年的征战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在战场上,他几度遇险,都是靠着对爱情的信念扛过来的,所以这次,即便是皇命,他也不打算低头,哪怕是因此定罪,他也心甘情愿。
禇父将他关在祠堂以后,不许人送饭菜给他,平时也不许去照顾他,大家都很心疼主子,却不敢和禇父对着干,只能偷偷给禇渊送点吃食,让他不至于挨饿,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吃饱了,才能继续和禇父、皇上那边周旋。
但禇渊这时候却守节的很,对丫鬟们冒着被赶出去的危险,好心送来的饭菜坚定地拒绝,好像非要和禇父、皇上较个高低似的,每天在祠堂关着,就是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禇渊还是不肯松口。
伤在儿身,疼在父心,禇父心想,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下定决心,为自家儿子最后搏一次,第二天一早,禇父穿好官服,打算向皇上请求收回成命,可是,偏赶上皇上一直在与几位老臣商量政事。
禇父刚想告辞,皇上就把他叫住:“禇大人留步!您这大病初愈,朕可不能怠慢了您呐。来人,将朕珍藏多年的琼瑶酒拿上来,今个朕要与未来的亲家公喝个不醉不归!”
“皇上,您的好意,臣心领了,不瞒您说,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
“亲家公休要推辞!”皇上微怒。
禇父已经做好了被治罪的准备,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向圣上求情:“皇上,臣就这一个儿子。。。。。。”
“孩儿给父皇请安了。”
不知何时,殿内多了一位女子,禇父护子心切,来不及看清她的样貌,只是静静地跪在那,等候皇上发落。
皇上见长公主前来请安,龙颜大悦:“瑶儿,快来见过你未来的公公!”
禇父闻言抬头,都说长公主贤良淑德,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长公主生得天仙之貌,可没想到生活竟节俭至此,身为公主,全身素白,无绫罗绸缎,头上也无钗饰,相比之下,她手腕上的那个白玉手镯,显得格外显眼。
“这白玉镯看着怎么那么熟悉。。。。。。不可能,许是我老眼昏花了吧!”禇父想着。
“瑶儿见过禇大人。”长公主向禇父行礼,从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能看出是在长期闺训下努力练习的结果。
她就是建康城内,最得皇上喜欢,人人称慕的长公主——刘素瑶。她平时勤于女工,饱读经书,气质,品性与外面那些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禇父看着也很欣慰,自家儿子若真是能接受这档子美差,夫妻俩其乐融融,那日后,也必定会平步青云。
只可惜,自家儿子早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哎,只怕是与长公主有缘无份吧!
“禇大人不必再推辞了,瑶儿是我的掌上明珠,禇渊也跟在我身边很长时间,你放心,到时他们二人成婚以后,我还能亏待了禇家不成?”
“可是。。。。。。”
“没有可是!来人呐,朕现在就拟圣旨!”
“臣,遵命。”禇父见事情已无转机,便不再多说。
“父皇,孩儿不想嫁人。”
皇上惊讶地回过头,说:“瑶儿,你说什么?”
“孩儿说,还不想嫁人,孩儿今年才十九岁,理应在父亲身边服侍,多尽孝心才是。”
“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禇家公子是朕为你寻得的最好的人家,时间不等人啊!难不成,你还想一直留在朕身边,终身不嫁?”
素瑶摇了摇头:“孩儿只是不想嫁给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罢了。”
“怎么会呢?”皇上回头对禇父说:“禇渊不愿意?”
禇父急忙回答道:“渊儿只是对这方面还没打算,待日后他自己想清楚了就。。。。。。”
“那便是了,禇渊那孩子一心扑在事业上,殊不知成亲也是人生大事,多少疏忽了,咱们身为长辈就应该勤加督促才行,这样吧,我现在就下旨,他们二人还是得尽快完婚,我这心里的石头方能落了地。”
“父皇。。。。。。”素瑶还想再说些什么。
皇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不一会儿的功夫,圣旨已经拟好了。
“传令下去,找专人帮长公主与禇家大公子禇渊尽快挑个良辰吉日完婚!”
“臣遵旨。”
禇父这次可是碰了一鼻子灰。本来是想来拒亲的,这下倒好,亲没拒成,反而拿到了成婚的圣旨,现在不知禇渊想通没有,回去以后,还是将事情通知下去才行。
君让臣婚,不得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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