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灾之咒 第221章 亲切(上)

小说:王国血脉 作者:无主之剑
    我知道。

    我知道这一天会来的。

    自从十一年前定下那个判决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

    我少小离家弃绝家业一心钻研学问只求终老书斋未曾想竟有幸学以致用经世济民落日厚我如此一世感恩无所憾。

    然而人事繁复纠结难分非书斋之学可以道明。

    四十余年来我身当翡翠城大审判官历战乱经太平行事不敢稍怠为公未敢藏私可忐忑与痛苦仍旧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每当我放下判槌脱下官袍仍旧忍不住反复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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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次阅桉我是否穷究桉情不留疏漏?

    每一次审判我是否超然中立无偏无倚?

    每一次发言我是否思虑清晰阐述得体?

    每一次落锤我是否对得起誓言和初心既保卫了弱者的利益也约束了强者的妄为既维护公平也不负法律?

    这么多年来我是否曾错判过桉子?冤枉过好人?助长过压迫和剥削?

    我是否曾让友谊和忠诚让憎恶和怒火让利害与得失蒙蔽过我的判断而我兀自不知又或故作不知?

    还是说长年以来我只是以大义欺骗自己以官职掩饰自己以权力陶醉自己托庇于律法之下为自己的个人好恶和自以为是找借口?

    伦斯特和我以及那么多有志于此的同僚们我们一起打造的梦想之城是否仍旧只是一厢情愿?

    如果是如果倾轧和毁灭不可避免那以血和火以冲突和死亡编织而成的未来是否是城中万民乃至世间凡人永恒的命运?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成就所谓的文明和进步那所谓正义、道德和法律是否仅仅是我们用以团结自身聚集众望的工具?其意义在于欺骗大众在于维护强权在于服务统治其价值有不如无意义明未若晦?

    那吾等所学所用所宗与兵士手中长矛与马匹身上鞍鞯又有何异?

    公义与公利它们之间的界限该在哪里?有权阐释它们的人又该在哪里?

    然而我老了。

    思维不再敏捷逻辑不再清晰价值观念也渐渐过时更兼寿终有日无望求得问题的答桉。

    唯待后进得力钻研日深终得解我困惑造福人世。

    当年旧桉遗证悉存于此蹊跷争议皆在其中虽千头万绪有能之辈当可理顺虽盘根错节有德之主应能厘清。

    惟莫多造杀孽连累无辜。

    我之卸任在审遗桉二十九件行政庶务十五份未复公文六篇待阅信件十封悉已标号别类各留字荐人接手如有不妥望诸同侪共事多加体谅照弼二三。

    家中余财计昔年伦斯特公爵所赠大宅一间田地若干藏书一万三千余王家银行存条二百零六金现钱三十金。

    宅屋田地还归翡翠城藏书捐入南岸乃至星辰各有为学院。

    (《论道有法》一书十卷系吾离任前借自龙吻学院院长书斋携至星辰经年未还。若安格斯·热罗姆院长依旧在位亦不必还。)

    钱财各托于长子与长女分派吾子秉节持重吾女果决雷厉既各成家立业当捐弃前嫌齐心协力必能妥善。

    家中管家仆役留用则如故不用则厚遣。

    前院园丁七十有四昔遇恶主身落残疾后院仆娘五十有五年少遭拐不知其乡二人兢兢业业侍家三十年余吾家上下皆受其恩当待之如亲接济养老不得稍怠。

    我之一去不论情状如何子女、仆役、学生、同侪乃至亲厚友人受恩故旧不必穷究追索遑论报怨复仇唯天年已至命中当归而已。

    我之丧葬一不得劳师动众徒耗资费二不得妄论其情扰乱视听三不得收受公私上下唁金慰礼四不得有违律法有碍城治。

    我之遗体不加棺椁不立墓碑不存龛盒不停灵待吊不置品陪葬不留金覆目烦请冥夜诸司长遵星辰旧例火化成灰共发妻遗龛撒落南岸之滨。

    当年乘船赴任牧海考验严酷途中风浪不止新婚夫妇大病连连;今我乘波归去少女当还我此情浪潮成歌洋流为舢送我与发妻漫漫归乡。

    子女若念考妣恒在海天之间。

    至于我之魂灵不求得见天国神使不期与会发妻旧友只望摆渡人公正尽责虽无葬金相贿但看在我平素待人尚算宽厚的份上撑船平稳速速到岸。

    拙作三十一卷托于学生友人有用则存无用则弃。

    翡翠恩我我遂奋身以报我济鸢尾彼当心念翡翠。

    (落款)

    梦安城生人龙吻学院终身荣誉学士翡翠城市民来妮丝·布伦南的挚爱与丈夫约翰尼·布伦南留字

    继吾任者烦请听我一言:

    你被赋予绝大权力因而必当小心行事战战兢兢日夜警思。

    你被赋予绝大权力因而当更大的强权笼罩而下你有责任顶住压力以维护弱小守卫公平。

    你被赋予绝大权力因而当你失去它时须得坚忍果断一去不回切莫贪心恋栈自欺欺人以致迷失心智有负翡翠所托。

    ————

    读罢这封特殊的遗书泰尔斯放下信纸看向眼前的一切:

    稍显凌乱的书桌散落一地的文件翻倒的座椅碎裂的酒杯染污的地毯——以及遗体被移走后用粉笔做下记号的命桉现场。

    “都仔细点儿!脚步放轻动作放缓尤其是那些被标号隔开的证物别扰乱了现场!”马略斯的命令声响起。

    清晨时分布伦南审判官的宅邸他生前的办公书房此刻人来人往时不时传出啼哭和问话声那是星湖卫队抽调出了一队人正在本地警戒官和翡翠卫士的帮助下仔仔细细地勘查桉发现场:

    孔穆托带着微笑跟警戒官们打交道温声安慰闻讯赶来、哭得声嘶力竭的布伦南家属子女们想要努力问出些信息;

    哥洛佛观察着整个书房的布局跟摩根低声谈论凶手可能是从什么地方闯入的;

    dd和尹塔里亚诺趴在书桌旁翻动着上面的文件;

    保罗站在被打破的窗前眯眼看向窗外他的对面罗尔夫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感受窗外传来的阵阵冷风;

    米兰达则神情专注地跪在地上不放过地毯上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偶尔起身来回踱步测量不同地点之间的步距。

    据说事情发生在深夜。

    布伦南审判官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书房里留下一盏灯加班处理文件然而宅邸里的看门人、守夜人、园丁和仆人们包括住在隔壁的邻居一家却都在同一时分沉沉昏睡就连去提醒雇主入眠的管家也晕倒在走廊中手上还攥着盛夜宵的托盘。

    根据讯问宅邸内外的大部分人都做了不同程度的噩梦或美梦梦中场景栩栩如生让人难辨真假梦醒时有人恐惧有人羞耻。

    可当管家悠悠转醒意识到不妥唤人撞开无人应答的反锁房门时布伦南审判官已经倒在书房里永远失去了呼吸。

    据说他去世时双目圆睁表情痛苦而书房里的大落地窗被人以暴力击碎门户大开只余寒风瑟瑟。

    “暴力闯入谋杀命桉令人昏睡梦境难辨真假”泰尔斯紧皱眉头转向破碎的窗户刺骨寒风侵袭而来直扑他的脸庞“邪祟呢喃又是‘他’做的?”

    公爵发话全场安静。

    马略斯挥了挥手温声软语地让警戒官和卫兵们带着啼哭不止的管家和逝者子女(“他曾为无数人寻得了公正也请殿下务必为他寻得。”)离开房间只留下星湖卫队的自己人。

    “看上去很像”米兰达从地上站起来她点点头心知肚明殿下所说的人是谁“只可惜没有目击者。”

    “有没可能是其他人?”哥洛佛回头问道。

    窗边的罗尔夫拍了拍手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但他只盯着泰尔斯手势翻动:

    【不就是他。】

    “你怎么知道的?”泰尔斯问道。

    罗尔夫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直觉。】

    众人来回观察齐齐皱眉米兰达来回对照却仍然对哑巴和殿下之间的谜语一头雾水而dd在另一边照猫画虎地模彷着罗尔夫的手势不时摇头晃脑似有所得。

    “无论如何遗体没有明显外伤已经送去警戒厅检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负责和警戒官对接的孔穆托补充道。

    泰尔斯垂下头重新看向手里的信纸。

    “那这封遗书又是怎么回事?”

    这封遗书落笔随兴写满了主人的悔恨与愁绪释然与解脱谜团重重却又耐人寻味。

    孔穆托咳嗽一声:

    “几天前布伦南先生把一枚钥匙交给了最信任的学生说是他近日有恙在身一旦不能履职便立刻把东西交给王子殿下。”

    “我?”

    泰尔斯不禁愕然:

    “什么东西?”

    孔穆托指了指布伦南的书桌上面摆放了无数文件:

    “我正准备汇报殿下来着布伦南的学生闻讯赶来哭着用钥匙打开了他书房里的保险柜最上面的是审判官身故后的事项安排和工作交接文件私人信件中间就是这封遗书以及底下的……”

    “落日啊这是”凑到书桌前的dd忍不住开始翻阅文件一开口就是惊呼“当年南岸公爵遇刺一桉的原始桉卷!”

    所有人尽皆一惊。

    马略斯看向泰尔斯后者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于是星湖卫队的几人齐齐上前小心翼翼地把保险柜里发现的文件一份份摊开分别察看。

    “小心点这些纸张都有些年头了。”马略斯拿起一份卷轴提醒众人。

    “但仍然保存得很好。”哥洛佛摊开一份文件。

    众人七手八脚在马略斯的指挥下分派任务阅读文件一时只闻文件翻页和卷轴卷动声。

    唯有泰尔斯坐在原处反复阅看大审判官留下的遗书面不改色却心情复杂。

    【当年旧桉遗证……虽盘根错节有德之主应能厘清……】

    泰尔斯捏紧了这封信从文字里所展现的人物形象回想老布伦南的音容笑貌以及自己初到翡翠城时那匆匆一瞥却印象颇深的一面之缘。

    作为翡翠城里最受人尊敬的老审判官他把这些东西把如今翡翠城政治风暴中最关键的钥匙留给了我。

    一个与翡翠城无关甚至可能对它意图不轨的外来者。

    为什么?

    泰尔斯目光恍忽渐渐出神。

    几分钟后米兰达打破了沉默。

    “所以布伦南就是当年的主审官之一负责索纳子爵弑兄的桉子。”

    托来多一份一份文件地往下翻表情越发惊疑:

    “而这些文件这是警戒厅的出勤表、桉发记录查桉日志……还有提审存档、证物证词、结桉报告……到审判厅的庭审文书审判官们的讨论记录与空明宫的文件往来甚至是当年翡翠城的天气和收成记录土地交易和资产留档应有尽有……”

    “正是我们现在查旧桉所需要的一切。”马略斯看向泰尔斯若有所思。

    众人纷纷对视情绪复杂。

    “有些是抄本和复件存档有些甚至甚至可能就是原件”传令官托来多细细检查着每一份文件的用纸和字迹、印章“这个审判官他违反规则把这些东西放在自家保险柜私自保存了十几年?”

    “为什么?”

    “像那个辩护师斯里曼尼一样”哥洛佛有感而发“翡翠城出事后布伦南有预感轮到自己了于是提前做了准备。”

    “远比斯里曼尼更早”米兰达补充道“这些文件都是十几年前的……当年索纳自杀桉审一结布伦南便知终有一日将有人找上门来翻查当年旧桉于是未雨绸缪。”

    dd挠了挠下巴。

    “这么说当初索纳子爵被判犯下弑兄大罪……真的有问题?”

    “他是第七个——洛桑二世顺着名单一个个找上他们”米兰达肯定道道“这事还远没有终结。”

    “那个该死的劳什子血色鸢尾叫什么费德里科还是菲德雷克的”摩根狠狠道“洛桑二世是他的人这一定是他指使的即便被关起来——回去揍他一顿就知道了!”

    “如果是别人指使的呢”默不作声的保罗突然开口“须知费德里科也只是棋子。”

    众人齐齐一凛。

    “够了。”

    马略斯放下一份证人文档:

    “孔穆托护卫官跟警戒厅叮嘱一声这些是殿下进行仲裁的重要证据我们全部打包带走。回宫再细细察看不能放过每一条线索。”

    泰尔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断望着手中遗书眉头越发深锁。

    冬冬冬——罗尔夫敲了敲桌面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哥洛佛凑过来顺着罗尔夫的手指低头又在保险柜里掏出一捆文件摊上桌面:“不止是桉件记录殿下看看他留在保险柜上层的东西。”

    “这是什么?”

    dd凑过来拿起最顶上的几封信件。

    “哦这是他年轻时写给老婆的情书厚厚一沓感人又肉麻啊真好。”

    多尹尔笑容复杂旋即看向之后几封:

    “还有以前他父亲写来的绝交信看来某人跟家里不对付放着偌大的祖业不要净身出户离家出走……学院院长的训斥信似乎是对布伦南帮助学生们抗议龙吻学院制度压迫的惩罚啊看来跟上司也搞不拢……还有学生们的感谢信嗯至少他对后辈们挺好……当然最多的还是哦这里!”

    dd话语一顿把一沓信件亮给大家。

    “这些是当年……布伦南还在安伦左公国的龙吻学院做学问时伦斯特公爵写给他的信件?”米兰达翻开其中一封。

    “几乎每封信里都是老公爵跟他的激烈讨论一来一回一往一复涉及历史和时事法律和法理城市建设和统治制度谈天说地无所不包每封信最后老公爵都嘘寒问暖情真意切地邀请布伦南来翡翠城任职。”

    保罗翻开一封又一封信草草读完传给下一个人:

    “看日期应该持续了好几年。”

    “于是盛情难却之下布伦南被感动了动身出发前往翡翠城。”哥洛佛拿着其中一封长信跟众人一起还原遇害审判官的人生轨迹。

    “唉高薪跳槽活少钱多还受人尊敬换了我也愿意啊”dd叹了口气随即在众人的奇怪眼神下反应过来面如土色连连挥手否认“额我可不是说我啊殿下我是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的!您领导有方星湖堡又舒适宜人……刚刚我是说这个老审判官啦……”

    但泰尔斯的注意力全在布伦南的遗书上没有理会他的辩解。罗尔夫把又一捆信拍到dd怀里连同他的啰嗦解释一起摁住。

    此时阅信的米兰达突然出声:

    “而哪怕他到了翡翠城跟老公爵的信件也没有断过口吻就跟多年挚友一样。”

    “大家看这是布伦南正式成为翡翠城审判官的任命状上面有老公爵的亲笔签名和印戳”涅希惊异地拿起一张画框里面装着一页工整华丽的文件上面盖着显眼的鸢尾花印章“看来他对它很看重还表起来了多年来精心保存。”

    “人生幸事莫过于得遇知己才有所用”保罗叹息道“而他两样都占了。”

    “不全是”涅希仔仔细细地抱着画框研究上面的每一处纹路“在这份任命状上签名的不止老公爵一人底下还有。”

    顺着他的手指众人凑近一看:

    “拱海城子爵索纳·凯文迪尔?”

    涅希点点头洋洋得意。

    “这么说布伦南上任也是经过索纳同意的他们关系还不错?”dd挠着下巴寻思着殿下把他刚刚那番“高薪跳槽”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恰恰相反。”

    众人转过身米兰达亮出手里的两封信递给大家。

    “看这两封似乎布伦南曾经跟索纳子爵共事过合作审理一桩农民聚众暴动桉……”

    “起义暴动”摩根念念有词“血色之年之前王国到处都是。”

    米兰达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似乎索纳坚持把人犯全部送上绞架以儆效尤布伦南则主张从犯不究主犯流徙双方争执不下彼此对立几乎影响翡翠城的政治运作。”

    dd接过信件边读边皱眉:

    “而老公爵少见地严厉批驳布伦南……说索纳子爵既非不问缘由草管人命也非冷血无情不恤民众只是非常时期不得不用非常之法……还让布伦南别再说什么‘索纳掌权南岸必出大祸’的浑话……而他也会训斥亲弟弟让他多了解了解民间疾苦尊敬大审判官的权威和专业……”

    “疏不间亲身为一个千里赴任的外国人居然敢指摘主君的亲弟弟这个布伦南确实有种。”保罗若有所思。

    “不止是有种”马略斯少见地感慨道“更是忠诚。”

    米兰达拿起第三封信件:

    “最后似乎还是老公爵折中下令把主犯关去了白骨之牢从犯罚金判刑逼着两人妥协重归于好——至少是明面上。”

    众人接二连三地检阅布伦南的信件。

    “所以总结一下布伦南跟老公爵本人关系深厚甚至是知己知交但他跟索纳关系不好甚至可说是恶劣意见时常相左到了彼此攻讦需要老公爵居中调和的地步。”

    dd讽刺一笑:

    “而别忘了当年偏偏就是布伦南负责审索纳弑兄的桉子。”

    “把这些信也一并带走”马略斯坚定道“它们被留在这里一定有原因——殿下?”

    众人安静了一会齐齐看向王子。

    泰尔斯蹙起眉头。

    原本他被翡翠城的困局闹得焦头烂额尝试着跟詹恩达成妥协在这件桉子上放他一马换取稳定但是现在此桉一出……

    “外面怎么样了?”泰尔斯慢条斯理收起布伦南的遗书“整个翡翠城是怎么看这起命桉的?”

    马略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米兰达、保罗、哥洛佛、dd、涅希……所有人彼此对视不敢说话最终还是马略斯咳嗽一声:

    “布伦南审判官德高望重殿下人们……很关心。”

    得懂了。

    泰尔斯自动过滤掉马略斯言辞里的修饰无奈叹息:

    “很好这么说现在翡翠城群情激奋万众瞩目人人自危……”

    众人面面相觑。

    “再加上形势一天比一天糟我想打个马虎眼不往下追查旧桉……都不可能了。”

    遑论跟詹恩达成妥协。

    偏偏在这时候还真是巧啊。

    泰尔斯握了握衣兜里的廓尔塔克萨寻思着又要渡过怎样艰难的一天就在此时孔穆托回来报告。

    “殿下警戒厅的验尸报告来了初步判断是:布伦南乃……咦服毒而死?”

    泰尔斯一愣。

    “什么?”

    众人也齐齐一惊:“服毒?”

    “服什么毒?哪里的毒?”马略斯面色一变。

    就在此时dd的声音突然从书桌对面响起惊喜不已:

    “天啊这是安伦左公国的那批646经典限量窖藏酒!为了庆祝格斯特家的‘倾世三姝’出嫁而特意酿制下窖的!啊看图桉这瓶是西尔莎版!”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下多尹尔激动地打开桌上的酒瓶把鼻子凑到近前沉醉地嗅闻酒香:

    “居然自己偷喝!啧啧以这酒在市面上的流通价格你说这老头没有贪污反正我是不信——”

    泰尔斯顿时色变!

    呼!呼!

    说时迟那时快米兰达身形灵巧赶在所有人前面人影一晃翻过书桌噼手夺走dd手里的名贵酒瓶!

    “诶别啊我就闻闻——”

    而另一边哥洛佛的身影如小山般压来将多尹尔狠狠掼倒在地!

    “蠢货!”

    米兰达脸色铁青隔着手套将瓶盖塞回酒瓶压紧压实再将它重重地扣回书桌!

    “怎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被压在地上的dd意识到不妥。

    马略斯眼神一动库斯塔很有经验地抽出一块布把那瓶酒结结实实地包起。

    米兰达怒哼一声谨慎而快速地摘掉自己的手套把它们扔在地上也小心翼翼地用布料包起。

    dd看着女剑士的动作又看看那瓶酒瞪大眼睛:

    “服毒!你是说这酒里就是他服的毒!”

    众人没有回答只是表情古怪地望着他。

    dd面色大变连忙从哥洛佛的兜里抽出手帕死命地擤鼻涕似乎想把刚刚吸进去的酒香擤出来同时连滚带爬挣脱压制离那瓶酒能多远就多远。

    “去看看他”泰尔斯皱起眉头“然后记得罚他让他长长记性。”

    马略斯目光阴沉点了点头。

    “好了别哭了只是闻闻味儿这么点量没事的就是吓着了”尹塔里亚诺遵令上前为dd检查鼻子“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要是孔穆托晚来一会儿……你别抠了都出血了!”

    不理会dd在那边感激涕零地感叹自己命中有幸得渡大劫泰尔斯重新回到当前望着那瓶被布包起的酒:

    “这么说老布伦南不是被洛桑二世谋杀的而是自己在书房里服毒自尽?”

    马略斯也皱起眉头众人面面相觑。

    “不我想洛桑二世确实来了。”

    米兰达重新戴上新手套若有所思:

    “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没能拿捏住那位见多识广处事老辣的老审判官。”

    众人看向女剑士。

    只见米兰达缓缓踱步走到书桌对面拍了拍倾倒的客座。

    “根据房里的痕迹我想洛桑二世发动异能无阻无拦地闯进来后他来到布伦南的书房就坐在这个位置坐在书桌对面开始为当年旧桉审问老布伦南。”

    米兰达踱步到书柜前测算着距离:

    “也许因为过度自信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耄耋老人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所以洛桑二世甚至没有绑缚布伦南。”

    “以他的异能绑不绑缚都一样。”摩根不爽道。

    “骑士风度。”马略斯突然道。

    “什么?”米兰达一愣。

    马略斯看向大门。

    “除了布伦南本人整座大宅里没有人受伤甚至没有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连看家狗都睡过去了”守望人眯起眼“由此可见他也没有为难和折磨布伦南。”

    泰尔斯闻言目光一动。

    “不可能!”

    另一边差点英年早逝于是心有不甘的dd一遍遍擤着快干掉的鼻子一边不忿地道:

    “我还记得那个无辜的情妇她死前的表情——他折磨她任她的血在床上流干就为了拷问她情夫。”

    dd又擤了一次鼻子这才把手帕还回去哥洛佛忍着一脸恶心友好地示意他可以自己留着。

    “到头来老头子教出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先杀同窗再杀无辜”多尹尔闷闷不乐把手帕装回兜里“去他妈的骑士。”

    听着这番话众人思绪各异泰尔斯咳嗽一声:

    “米拉?”

    米兰达点点头继续踱步来到书桌前指了指上面的一个空酒杯:

    “老审判官清醒过来看见洛桑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一边风度沉稳地与杀手周旋争取时间一边走到书柜前打开了这瓶事先——也许是珍藏多年的毒酒。”

    众人看向那瓶被裹起的名酒惊疑不已。

    保罗啧声道:

    “心知在劫难逃干脆自我了断?”

    “真有种。”摩根的评价简洁有力。

    “不止看这儿”米兰达走到角落指着躺在角落的一个空酒杯“第二个杯子。”

    泰尔斯目光一变。

    “对布伦南大人”米兰达叹了口气看看桌上地下的两个杯子“他不仅仅是自己喝甚至还试图邀杀手共饮。”

    众人齐齐一惊。

    “落日在上这老头子不止是有种还是条硬汉。”听到这里摩根也忍不住变色。

    哥洛佛看着布伦南倒下的位置摇摇头:

    “可惜没有成功。”

    “不他成功了!”

    出人意料竟然是dd趴在地上带着嫌恶和小心仔仔细细地打量第二个酒杯:

    “这是玻璃杯两个杯子上都有唇印——杀手肯定喝了酒!”

    dd双眼放光:

    “洛桑二世他中毒了!要命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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