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一区某条寒风瑟瑟而吵闹混乱的街道上三个穿着斗篷的身影踏着大步挤开人群融入混乱的氛围中:
本地的“地陪”挂着笑容大嗓门揽客同时向同行投去恶意的眼神;失主和小偷在惊心动魄的距离上一追一逃引得路人纷纷抱怨;闲汉和流浪汉们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脏污的路边等着雇佣生意以应付今天的三餐;
气喘吁吁运货的脚夫货郎麻木地将货物堆到店铺门前对店主的破口大骂听而不闻;赶路的马车夫暴躁地鞭打驽马在泥泞中驱散挡路的人们喝止想要偷偷扒上后面搭个顺风车的无赖;冒险者和雇佣兵们围在腐坏发黑的木质布告栏边上搜寻着上面从官方通缉到私人委托的一切信息;
冥夜祭祀站在街角的木箱上俯视往来人群痛心又无奈用干巴巴的嗓音继续他那无人问津的布道;身藏武器藏头露尾的神秘人们带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不时闪现在街头去谈一笔不可言说的生意;一处围观的人群中央两个在酒吧里结仇的大汉在起哄声中打得彼此头破血流还不肯罢手;
精明而恶毒的小贩习惯性地与同样老辣的顾客讨价还价都想榨干对方身上的最后一点便宜;流莺聚集在肮脏破败的巷尾路口搔首弄姿头上年久失修的二楼传来毫不掩饰的叫床声;
一个赌博团伙猫在街边角落大肆聚赌从庄家、托儿、打手到放风的一个不少;一群鬼祟的混混神秘兮兮地凑在一处贼兮兮地盯着每一个往来的路人不时低声商讨……
“我们根本不应该到这儿来看这满街的腌臜——太危险了。”
哥洛佛强硬地推开一个想要向他们兜售货物的小贩。
“放松我们暂时还算安全僵尸——你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泰尔斯的声音在他身侧传来。
哥洛佛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但僵尸却低着头警惕聆听身后的动静他的手一直藏在斗篷下按住剑柄:三人刚刚走过的小巷里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正在对两个无钱还债的可怜人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科恩眉头一皱两步赶上他仗着人高马大。三拳两脚将讨债者们轰散一回头却发现被打的欠债人也不见了。
看着警戒官的举动泰尔斯叹了口气无奈解释:
“第一我们都穿着斗篷这暗示我们另有身份或使命也意味着可能藏有武器。对我们动手有未知的危险。”
“第二你们的身形和步姿一看就不好惹加上我们三个人的配置不难猜出你们是保镖——能打的那种。”
“第三据我所知因为绑架事件黑街兄弟会抽调了一大批人去红坊街站场跟血瓶帮对峙其中就包括不少能威胁到我们的‘危险人物’。”
“所以事实上我们要比自己想象中安全得多。”
泰尔斯说着话向一个偷偷打量他们的街边混混瞪了一眼后者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嗯殿下说的正是我想说的……”
科恩痛心地摸着刚刚拉架时被刮破的衣角不爽地走回泰尔斯和哥洛佛身边:
“我们那个……额刚刚聊到啥来着?”
哥洛佛不屑地瞥了科恩一眼。
“在我小的时候兄弟会还未崛起。而等我长大后就很少来这里了。”
僵尸一面说着一面撞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但无论何时下城区都很危险。”
科恩一把扶住那个酒鬼让他靠在墙上慢慢滑落不至于一头栽倒。
警戒官拍了拍哥洛佛的肩膀:
“你得多出来走走僵尸我起初也有‘这里很危险’的错觉……”
“再那么叫我一遍”哥洛佛面色不变声音转冷:
“你就会知道:那不是错觉。”
科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泰尔斯笑了笑接过话头:
“下城区住着永星城里绝大部分的穷人它也是一个社区当然不像大众们口传的那样危险有进无出有来无回。”
哥洛佛点点头。
泰尔斯想起了什么声音略低:“至少不是满口獠牙择人而噬……”
但就在此时。
啪!
泰尔斯倏然伸手按住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女孩。
科恩和哥洛佛都吓了一跳小女孩一脸惊慌地看着少年努力挣扎着被泰尔斯扣紧的手腕。
“我以为你看得出来”泰尔斯轻声开口对这个不过七八岁的瘦弱女孩道:
“我身上没钱。”
泰尔斯对体型健壮的警戒官和先锋官努了努嘴:
“钱袋在他们身上。”
脏兮兮的小女孩泫然欲泣一双眼珠却精明地左右飘动。
曾经的街头记忆涌来泰尔斯突觉似曾相识于是抬头四望。
“嘿!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果然旁边流莺云集的小巷里一个妆容浓稠得堪比颜料盘衣着糟乱得就像晾衣杆的中年女人恰到好处地冲了出来嚎啕着尖利刻薄的乡下口音指着泰尔斯破口大骂:
“大伙儿快来看看呐有人当街拐带小女孩了!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路人们顿时纷纷转头接连起哄。
“我告诉你阿蕾莎可是我的宝贝!”
“她爸爸可是这条街上响当当的好汉你不给个说法就别想——”
浓妆艳抹的女人一抬头发现两个身材高大、肌肉壮健的斗篷汉子——科恩和哥洛佛——站到了泰尔斯的身边。
她的嗓门顿时小了下去瞬间挤出笑脸:
“啊误会误会……”
女人低下头恶狠狠地骂自己的女儿:
“我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安分!又拿了人家什么东西了啊?妈妈教过你多少次?就算再想要也不能随便拿人东西!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品德!快交出来!向哥哥道歉!”
“不劳烦心她什么都没拿。”
泰尔斯微微一笑松开右手。
名为阿蕾莎的女孩儿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不忘回给泰尔斯一个与她母亲同出一辙的、恶狠狠的眼神。
“怎么了亲爱的?”仿佛戏剧一般一个邋里邋遢的流氓恶声恶气地走来身后汇聚着五六个同样不怀好意的混混或流浪汉:
“听说有人欺负我们的女儿?”
泰尔斯微微蹙眉。
听见男人的声音女人立刻本能变脸重新凶恶起来:
“好哇既然她什么都没拿那你这就是冤枉好人!我跟你讲哦永星城是有王法的!我们穷是穷但是人穷志不短尊严是无价的你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所以就是你们?”流氓挖着耳朵走来眯眼斜视泰尔斯:
“仗势欺人当街污蔑我的女儿是小偷……”
但下一刻哥洛佛干脆利落地转身举臂一拳挥出!
砰的一声领头的流氓飙着血飞出两米倒地不动。
在围观者的惊呼声中他身后的同伙见势不妙顿时四散。
女人见状一颤声音又低了下去。
“啊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您多多包涵哈”她一边谄媚道歉一边狠狠抽了阿蕾莎一巴掌:
“她啊从小脑子不灵光……”
三人相对无言看着女人一路骂骂咧咧地拖着女孩儿钻进小巷里不一会儿又出现在另一对路口上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哥洛佛和科恩的眼神下没看成好戏的路人们失望叹息纷纷扭头离开。
泰尔斯叹了口气继续方才的话:
“当然这地方也不像你想象那么安全尤其在你渐渐对它失去戒心的时候就像……”
“就像大荒漠。”
出乎意料答话的人居然是科恩。
泰尔斯和哥洛佛齐齐扭头。
“既危险又安全。”
只见警戒官望着那个牵着女儿鬼鬼祟祟盯着街上路人的流莺默默出神。
科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反平时的跳脱:
“既不危险也不安全。”
“你去过荒漠?”僵尸缓缓问道。
科恩摇了摇头并不答话显然兴致不高。
泰尔斯也想起了什么颔首道:
“就像世上所有人们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的彼岸与远方。”
“即便我们跟那儿只是一墙之隔咫尺之遥。”
却有如天堑之远。
云泥之差。
科恩闷闷不乐地回过神来:
“话说回来我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泰尔斯观察着警戒官的反常举动淡然一笑:
“有答案的地方。”
科恩和哥洛佛齐齐皱眉不得其解。
一头雾水的他们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子身后深入这片越发复杂危险的街区。
哥洛佛在西环区的红坊街长大但他对下城区的街市知之寥寥而科恩虽然供职警戒厅可他看上去也并不熟稔此地两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反倒是泰尔斯穿街走巷轻车熟路——他本就熟悉此地在“永不迷途”的帮助下更是得心应手毫无滞涩。
“这该死的泥路政资金都被狗吃了吗……殿下我能问问吗这里明明是下城区”在第三次把靴子从泥坑里拔出来之后科恩狼狈地问道:
“但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另一边哥洛佛不言不语只是粗暴地踹开一块挡路的石子跟上王子的脚步。
“我没跟你说吗?”
泰尔斯随口扯谎面不改色:
“璨星王族都有神灵的祝福与庇佑永不迷途。”
咦?
“祝福?庇佑?永不迷途?”
科恩挠了挠头。
这么说我家老头子又在骗我?
小时候他明明告诉我说璨星王室背负的是永恒的诅咒……
“所以跟紧我别走丢了”泰尔斯不知怎的想起了黑径里的旅途他一振斗篷跨步向前:
“有些路就像人生一旦被落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哥洛佛想起了什么但沉默寡言的他只是拉紧了斗篷。
“所以您说要到这里来寻找答案?下城区。”科恩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防范着糟糕堪比刃牙营地的路面。
泰尔斯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这一天过得很是跌宕起伏。”
“希望和灰暗交替顺利与挫折同行惊喜交加悲欢相连。”
泰尔斯一路向前熟练地穿过几个门洞幽幽地道:
“就像我过去的几个月过去的六年过去的……整个人生。”
哥洛佛和科恩一怔。
“告诉我你们见过希望破灭走投无路于是干脆抛下一切麻木不仁的绝望之人吗?”
少年前进着望着满大街的腌臜嘈杂翘起嘴角。
科恩眼珠子一转:“还真见过不少——”
哥洛佛眉头紧蹙:“有——”
双方的话音同起同落他们不由住口瞥了彼此一眼。
“嗯?”泰尔斯心不在焉地催促道。
“大荒漠里——”科恩继续开口道。
“西线战场——”哥洛佛也同时道。
科恩和哥洛佛再对视一眼双双充满了“居然抢我话”的不忿。
“我在肃清战役——”
“荒漠战争时——”
本就有嫌隙的两人再次停下来恶狠狠看着彼此:
“喂喂喂你够了没有——”
“再插我的话——”
“你们两个!”
泰尔斯终于忍无可忍。
“需不需要我开个房间好让你们继续风流缠绵、相亲相爱?”
警戒官和先锋官这才闭口不言齐齐冷哼着转向别处:
“哼。”
果然是dd的跟屁虫——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科恩。
果然是多伊尔的亲戚——这是不屑的哥洛佛。
(东城区的多伊尔宅邸里趴在床上吃着水果翻着色情画册顺便养着伤舒服得直哼哼的dd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得门外的多伊尔男爵夫妇再次撕心裂肺地扑进房间:“我可怜的儿子啊!”)
“我……说到哪了?”泰尔斯吐出一口气不爽地道。
“绝望之人——”哥洛佛和科恩再次异口同声两人皱眉对视。
泰尔斯点了点头望着满大街的混乱无序若有所思:
“现在在下城区见见这些人能让我感觉我还活在一个正常的世界里而不是另一些人的圈子……”
另一些人……
科恩和哥洛佛同时开始思索却有着不一样的答案。
但泰尔斯并不企望他们的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航行在自己的记忆里:
“你们见过把无礼粗暴当作个性十足把阴阳怪气当作妙言佳句的人吗?”
科恩叹息:“我小时候——”
哥洛佛冷哼:“在家族——”
第无数次同时开口的双方齐齐住嘴面色僵硬。
泰尔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确定不需要开房?”
科恩和哥洛佛憋着脸蛋双双决定死也不开口。
泰尔斯轻声叹息:他想念怀亚和罗尔夫了。
王子继续感叹道:
“还有把故作高深当作格调矜持把揣测猜忌当作日常社交……”
“以及把潜规默契当作理所应当把口是心非当作处世准则……”
“把虚伪矫饰当作得体礼节把模棱两可当作滴水不漏的人……”
“很不幸这些人我这些日子见了个遍。”
泰尔斯长叹一声:
“没准未来还要再见。”
“而他们都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不管是希冀还是逼迫审视还是不屑都指望在我这里找到答案回答他们无法回答的问题。”
泰尔斯眼神黯然:
“但他们错了。”
王子拨开一根晾衣杆走下一处台阶。
“我没有答案。”
“至少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甚至连我自己想要的答案都没有。”
泰尔斯一步一步踩在记忆中的泥路上就像多年以前的样子。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王子的情绪感染了哥洛佛和科恩两人各自思考默默无言。
“而在他们的目光里我感觉不到我自己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泰尔斯带着他们穿出小巷来到另一处街道这里破败得多却也静谧得多。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泰尔斯远远地望着冷清稀疏的街头陷入沉默。
“您天潢贵胄又聪颖过人”哥洛佛僵硬地道:
“自然身当重任远超常人。”
“那个”科恩回过神来闻言一急: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僵尸横了他一眼。
泰尔斯回看他们一眼笑了。
“是啊‘无妨命运会帮你准备好一切’我父亲曾这么说。”
泰尔斯望着脚下的凹凸不平重新举步向前。
“六年里这句话总是很管用。”
“特别是当我还在北地的时候。”
“那时候我没有犹豫的机会”泰尔斯紧起眉头想起凄凉大笑的亡号鸦“就能不再犹豫。”
但泰尔斯倏然抬头。
“但是……”
少年避开一处汇聚小偷的巷口:
“如果命运也偷懒了怠惰了呢?”
哥洛佛和科恩双双皱眉。
“如果连命运都不肯向我展现它的身姿只是摆出一张空空洞洞的镜子只能让人在里面看见自己无助的脸”泰尔斯咬紧了牙齿:
“那我又怎么能看清自己的答案?”
哥洛佛抿起嘴若有所思。
科恩瞪大眼一脸茫然。
“你们下过棋吗?‘帝国的兴衰’?”
泰尔斯踩在下城区泥泞脏污、处处阻碍的街道上迷惘地抬起头望向永星城澄澈碧蓝、一尘未染的天空。
哥洛佛抬起头:
“是。”
科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那个嘿嘿我认识规则来着……没办法老头子把他的棋艺都教给表哥了……”
泰尔斯微微一笑。
“从我回到王国之后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都想跟我下棋我都一一满足。”
泰尔斯继续举步向前目光渐厉:
“其中却有一个最特殊的人。”
“用的不是我所习惯的下法。”
他们走上一处陌生的街道这里的房屋与巷道层叠块垒勉强能看出甫初规划时的井井有条。
却依旧充满了乞丐与混混难逃人祸带来的混乱不堪。
“大部分人下棋见到的都是棋子和棋局。”
泰尔斯侧身避开一架甩着泥水的马车:
“但他不是。”
王子的眼里现出凝重。
“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都特立独行与众不同非但不屑下场执子更不曾瞥看棋盘甚至不在乎棋局的情势乃至胜负。”
哥洛佛的眉头越皱越紧科恩的眼神越发迷茫。
但泰尔斯的话却带着无形的力量让两人下意识地绷紧身躯。
“因为他眼中所见唯有棋盘之外不论大小不分高下一个个孤独沉思我行我素的——棋手。”
泰尔斯握紧拳头。
“他知道或者说他笃定”王子咬牙切齿:
“在棋盘上做出选择的永远只能是棋手。”
传说之翼、安克·拜拉尔、詹恩·凯文迪尔甚至复兴宫里王座上的阴影在这一刻都闪过泰尔斯的大脑。
“每一个棋手每一个因不同的选择而成就自我的棋手总是有迹可循的。”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而他抓住了这些只看棋手只以棋手为子——他大概相信只要抓住了棋手想要什么样的棋局都不在话下。”
“就像王者不以血脉为尊”泰尔斯轻轻按住胸口:
“血脉却因王者而荣。”
哥洛佛和科恩沉默着一者凝重一者懵懂。
泰尔斯渐渐理清自己的思路语气忌惮。
“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对手他的下法甚至不能以‘高明’和‘低劣’来描述评价。”
“把不同的棋手连成一片就是他的棋盘。”
“为此他甘愿自缚手脚甚至自杀送子乃至掀翻棋盘也在所不惜。”
泰尔斯目光缥缈神思不属。
“就像有的选手会操作有的选手打运营有的选手懂技巧有的选手看大局……”
“但是他……”泰尔斯叹了口气:
“他只是一心一意盯着主机电源啊!”
科恩终于不再感到孤独了:他满意地看见哥洛佛也露出了茫然不解的懵懂神情。
“习惯就好”警戒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满足地拍拍哥洛佛的肩膀:
“王子就是这样经常神叨叨的我见过……”
“我是他日夜相伴的亲卫”僵尸面色一冷不给面子地甩开科恩的手:
“不用你提醒。”
但泰尔斯没有理会这些小小的细节他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选择或者说他相信他选择的是王者与棋手而非血脉与棋局。”
王子深吸一口气却在一瞬间生出些许惘然和犹疑。
“但他又怎么能笃定”泰尔斯缓缓道:
“因血脉而尊者就一定能荣耀血脉?”
“在棋局里的子就一定能成为棋手?”
泰尔斯回过头:
“你们说呢?”
正在彼此以眼神较劲的哥洛佛和科恩都吓了一跳双双回神。
“我无法给您答案。”哥洛佛拘谨地道。
“我我我还是听不明白……”科恩努力地耕耘了半天还是颓然泄气。
“殿下在博弈”哥洛佛冷冷地提示这位跟他姐姐不清不楚的同伴:
“跟远方某位我们看不到的对手一位难对付的大人物。”
哥洛佛眼神一厉:
“或者不止一位。”
泰尔斯赞许地点点头。
警戒官眨眨眼晃了晃脑袋。
“不是你们搞政治的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但不等科恩答话泰尔斯就重新举步向前把努力发表见解的科恩留在身后徒留委屈。
“因此他在逼我逼我入局。”
泰尔斯想起过去面若寒冰:
“或者他知道我这样的棋手一旦入局……”
“就会变成他想要的棋手。”
泰尔斯不自觉地绷紧肌肉。
“为此他给了我一把剑。”
王子的目光直直向前穿透街巷仿佛看到了什么。
“因为他知道或者他相信不管剑刃所向何方无论拔剑所为何事格挡或进攻劈砍或刺击一旦我拿起了剑……”
泰尔斯幽幽道:
“就再也放不下它了。”
感受到星湖公爵的挣扎和犹豫哥洛佛没有说话。
倒是科恩努力眨了眨眼。
“所向何方所为何事……剑……额……”
科恩的目光先是深邃尔后茫然:
“我抱歉我……我还是没听太懂。”
“没关系科恩”泰尔斯回过神来呼出一口气:“听不懂是好事。”
王子复杂地看着他:
“说明你很幸福。”
“不必烦心。”
但出乎意料警戒官却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殿下虽然我知道你是在暗搓搓骂我但是杰迪大师告诉过我当你不晓得举剑与否的时候”科恩犹豫片刻却还是坚定地道:
“就是时候需要叩问您的‘剑之心’了。”
泰尔斯一愣。
“什么?”
“剑之心”科恩凝重而认真地道:
“在终结之塔没有这东西你就不能毕业。”
“哼”哥洛佛抱臂轻嗤:
“又是那个破塔的神叨理论。”
科恩不满地横了哥洛佛一眼但他终究没有与对方冲突而是转过来问泰尔斯:
“这是终结之塔对终结之力的总体看法:终结之力不是工具而是“自我”。”
“它的锻炼不是技巧的练习不只是千篇一律的重复而是内心的磨砺是每次都更进一步认清自我的追问:力量与本身外在与精神技艺与人格行为与信念剑在外心在内招式技艺在外终结之力在内。唯有内外二元相辅相成才能达到终结之力的巅峰。”
泰尔斯若有所思。
科恩露出怀念的眼神:
“为此作为训练方法终结塔的每一位剑手每一个斗士都要踏上征程寻找自己独特的——没有强弱之分唯有适合与否——‘剑之心’内外相连以成大器。”
“你的剑须与你的心并行不悖理念相通。”
“否则在某一个时刻你的心总会与你的剑脱节——你的武艺技巧事倍功半终结之力也滞涩难行就像你不能强迫细腻多思的剑手大开大合也不能强迫豪爽粗野的斗士精雕细琢。”
并行不悖理念相通。
泰尔斯略略出神想起白骨之牢里瑞奇对终结之力的解释。
哥洛佛不屑哼声:
“听着倒是天花乱坠打起来嘛……”
科恩没有理会哥洛佛而是望着泰尔斯:
“你呢你的剑之心在哪里殿下?”
泰尔斯沉默了。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法肯豪兹的话。
【抓紧你的剑。】
【别丢了。】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突觉心头一跳!
“过界了少爷们。”
几乎同时科恩和哥洛佛也双双变色他们警惕而凝重地屈膝按剑进入战斗姿态!
泰尔斯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起他们周围的街道已经空无一人诡异寂静。
而正前方一个面容刚毅肌肉结实的汉子抱着双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他的左臂绑着一块黑色绸布轻轻晃动。
“看来一路上的渣滓们没说谎”汉子看着科恩和哥洛佛的动作眼神一变:
“确实是硬点子对得起这身斗篷难怪敢来搞我们的街头生意。”
泰尔斯盯着那块黑色绸布默默出神。
“超阶。”哥洛佛死死盯着那个刚毅汉子:
“他让我不舒服。”
科恩深吸一口气。
“我认得这家伙警戒厅里的前科犯名单上有他”警戒官跃跃欲试:
“‘雷斧’奥斯楚从前服过役在东海领的战船上。”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
但就在此时奥斯楚轻轻吹了个口哨。
很快脚步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从零散细碎到震耳欲聋。
几秒钟的时间里周围的街口小巷冒出无数臂系黑色绸子的人影将三人堵得水泄不通。
哥洛佛和科恩初算了一下人数齐齐色变。
“这也……”科恩的表情有些抽搐。
“太多了这人数非同寻常。”哥洛佛凝重地结论道。
泰尔斯皱起眉头。
科恩吐出一口气:
“该死左后方那个一脸阴沉的家伙我记得‘静谧杀手’莱约克出身至今不明。”
泰尔斯向左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莱约克靠在墙上低头不语周围的十几个打手没有人敢靠近他。
“还有右边那是‘钢锥’艾德利昂萨大集市里欺行霸市催款收债肯定有他不要命的北地人。”
“奇怪这些亡命徒的从属不一样平时应该不会聚在一起的。”科恩思索着。
哥洛佛没有说话他只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确认自己鞭伤对动作的影响程度。
“欢迎来到地下街不晓得哪儿来的少爷们。”
奥斯楚接过属下递来的斧子向前一步微笑着亮出斧刃:
“黑街兄弟会向你们问好”
地下街。
泰尔斯本能地一嗅。
果然他闻见了记忆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儿。
是他所熟悉的地方泰尔斯一阵惘然。
“只有一样……”
“来这地方玩儿啊”雷斧啧声摇头:
“要收门票。”
奥斯楚轻轻挥手周围不怀好意的打手们向着三人缓缓靠近。
“我有求援焰火西城警戒厅的就是厅长事后肯定要啰嗦然后扣我的……”科恩不爽地摸向后腰。
“我也有王室卫队的但掌旗翼……”哥洛佛闷闷地道。
但就在此时泰尔斯大大方方毫无顾忌地向前一步!
“是嘛门票?”
斗篷下的少年无视着黑压压的兄弟会人群直直望向奥斯楚。
“要知道我还挺喜欢这儿的。”
“每次进来的感觉”带着复杂而微妙的心情泰尔斯打量起周围似曾相识的街道感慨道:
“就像回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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