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洛佛默默地听着廷克的抱怨心事重重的他并没有开口。
“总之今天情况特殊”廷克回过神来:
“莉莉安特别找到了那个青皮想要吓退黑绸子们。”
哥洛佛皱眉抬头:
“黑街兄弟会?发生什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
说起这事廷克叹了一口气厌烦不已:
“兄弟会的娼头——一个叫贝利西亚的婊子——失踪了还是在红坊街被人绑走的。”
听到感兴趣的内容泰尔斯警觉起来。
贝利西亚在红坊街被人绑走了。
而他恰恰知道是谁干的。
哥洛佛蹙眉:“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廷克耸耸肩:
“这阵子不是流行北方来的姑娘嘛前些日子那个贝利西亚就因为争抢几个新来的北地姑娘跟莉莉安结了仇。”
“所以黑绸子们觉得是我们干的拉了一大帮人过来施压所有店家都受到了‘照顾’——尤其是这里你知道那该死的婊子和她的‘一夜艳遇’哪怕没有抢北方姑娘的事儿这些年里也一直在跟我们别苗头。”
廷克叹气道:
“就为这事儿红坊街一天都在鸡飞狗跳气氛紧张。哼刚刚还有架没眼力的马车这当口还在红坊街上横冲直撞——对了你们见到那架马车了吗?”
横冲直撞的马车……
哥洛佛一愣好歹在泰尔斯的目光提醒下木木地摇了摇头。
“所以是你们干的吗?”
泰尔斯连忙接过话头转移廷克的注意力:
“绑架兄弟会的人?”
廷克看了泰尔斯一眼又向哥洛佛投去疑惑的眼神后者示意无妨。
“当然不是我们——”
廷克起先否认但犹豫一会儿后语气终究了软下来:
“好吧我也不清楚。”
他思索了一会儿:
“凯萨琳老大应该没干但我不敢说红蝮蛇和流浪者那边或者帮里其他的人一定没动手。”
“这事儿这么大血瓶帮的大人物们会不知道?”哥洛佛有些疑惑。
廷克冷笑一声。
“你离开太久了胖墩儿情况早就不一样了。”
“六年前的红坊街一夜大战我们被打得落花流水元气大伤这里本来是保不住的各种风月生意全都得变成黑绸子的摇钱树。”
泰尔斯竖起耳朵。
廷克有些感慨也有些无奈:
“还是凯萨琳老大出面靠着大人物的背景说动了青皮们尤其是总守备官插手逼黑绸子们坐下来谈判好歹逼他们同意停战把新占的地盘吐出来一半。”
廷克叹息道:
“可是血瓶帮自此也不一样了十二至强那样的潜力新人死的死散的散没得差不多了而帮里一直宣称的“幕后的魔能师大佬”倒是一个没见着……”
“八位异能者干部只剩了仨互相不服气:凯萨琳老大众望最高继承了大部分的地盘但她选择与黑绸子们谈和罢战承受了很多指责;红蝮蛇倒是不甘心主张夺回利益可就他那点人手势力还处处树敌我只能说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另外‘流浪者’弗格从刀锋领回来了他手底倒是有一批人老想分一杯羹只是没有好门路……其他的新山头要么不成器要么还稚嫩不够看的。”
“于是我们一盘散沙号令不一内斗不休生意地盘势力不断流失倒是对面的黑绸子们齐心协力蒸蒸日上——硬拳琴察、铁心罗达、眼睛兰瑟头狼费梭、撕裂者安东、胖子莫里斯这几年下来每个老大都越来越强……你发现了没我们现在甚至都不提黑剑和三大杀手的传说了。”
泰尔斯听着这些消息惊觉自他离开之后永星城乃至星辰王国的地下世界已经翻天覆地不复往昔。
廷克摊了摊手:
“你从‘一夜艳遇’和‘莱雅会所’的生意对比就能看得出来:我们江河日下入不敷出只在苦苦支撑罢了——前些日子抢北方姑娘们的时候我们就抢不过贝利西亚那头母狐狸。”
哥洛佛默默地盯着房间里的灯火不知所想。
廷克话风一变:
“但是嘛先是北方女孩儿的生意龃龉然后就是在双方交界的红坊街绑人接着还有什么绑匪的马车越过边界挑事儿……嘿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件件都顶在我们跟黑绸子的痛点上!”
哥洛佛和泰尔斯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
廷克继续抱怨着:“还不止这个你知道血瓶帮是靠卖私酒起家的结果这几个月从酿酒原料、储酒业务到贩酒通路都一片萧条、处处不顺。酒市嗷嗷待哺但我们却没法酿酒客户和利润一天天流失这简直是挖帮会的根……”
“还有据说南街和城郊的几个大铁匠铺子不管正轨的还是见不得光的这几天被青皮查抄了老板到学徒抓的抓判的判要知道他们可大部分都跟黑绸子们有默契和协议替他们打造武器装备的。黑绸子以能打敢打出名这没了武器还打个屁啊……”
“我们怀疑是黑绸子盯上了我们的私酒生意黑绸子估计也猜到是我们借助官方断了他们的武器供应……”
泰尔斯眼神一动。
只见廷克一脸神机妙算:
“嘿怕不是双方都有野心家想搞事儿……我们和黑绸子的六年平静啊恐怕要打破了。”
哥洛佛欲言又止。
但廷克轻嗤一声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也许这才是常态。”
“双方在强压下勉强达成的六年和平这本来就不正常——感觉像是刻意的虚假。”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子。
“如果黑帮们再次全面开战廷克”哥洛佛突然开口:“保护好自己——还有莉莉安。”
“这还用你提醒?”
廷克不屑哼声一拍胸脯:
“老子可是参加过六年前‘一夜战争’的!那场面那战斗那劲头那满大街的鲜血……日他娘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哥洛佛默默地看着他:
“那就好廷克那就好。”
看到对方这么说廷克有些不自然但走廊上传来毫不掩饰的呼喊声把他从尴尬中解脱:
“廷克廷克!”
“你在哪?凯萨琳老大在召集人手!”
这是个陌生而年轻的男声语气兴奋听得出来是帮会人物:
“黑绸子们说绑匪的马车进了我们的地盘坚持要进来搜查跟边界上的弟兄们打起来了躺倒了好几个——我觉得我们这次要来真的了!开仗了!”
哥洛佛面色一变:“廷克你……”
但廷克冷笑一声起身拉开一条门缝。
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很痛苦。
只见廷克扭曲着脸庞对门外大喊回应:
“该死!我拉肚子了!腿软……”
“去不了了!”
走廊上的声音传来不忿的回答:
“有没搞错?又拉肚子?几年前你还是帮里的十二至强……”
廷克的声音急促起来:
“啊啊啊!我忍不住了要再去一趟厕所回聊啊!”
廷克把门关上坐回椅子上再也不管那个拉他去打群架的帮会哥们儿。
倒是把哥洛佛和泰尔斯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了?”
廷克有些不满意他们的眼神解释道:
“我是真拉肚子了凯萨琳老大来查岗时我都是这么说的……我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色一变。
“糟糕我的泻药吃完了”廷克有些苦恼:
“回头得再买几包去。”
哥洛佛和泰尔斯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那就好廷克”哥洛佛吸了一口气明白了一些对方策略:
“这样挺好的。”
但僵尸随即认真抬头:
“廷克如果你和莉莉安需要我帮忙……”
“得了”廷克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你清楚的吧?你现在的身份还有我们现在的状态帮忙就是害人——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哥洛佛顿时一滞。
廷克沉默了一阵还是慢慢站起身来。
“你和你的小少爷休息够了就走吧”廷克指了指不起眼的泰尔斯拍了拍哥洛佛壮实的手臂眼中隐藏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至于你那个昏迷的兄弟如果你不方便我们会雇马车送到你那儿的……”
哥洛佛回望着他略带迷茫:
“谢谢我来付车马费……还有我换岗了薪水也涨了如果你们需要钱急用……”
这句话似乎踩到了什么点只见廷克面色大变语气急促:
“嘿!我们不需要你的臭钱!”
“尤其是你家的!”
哥洛佛意识到了什么同样面色苍白、
“我知道我知道”这还是泰尔斯第一次看到僵尸如此窘迫委屈躲躲闪闪面带愧色:
“对不起。”
廷克盯着哥洛佛好一会儿终究叹了一口气。
“操”廷克不满地移开眼神:
“别再说对不起了。”
“你说得我都恶心了。”
“我……”哥洛佛沉寂了一秒失魂落魄地回了一句:
“对不起。”
廷克痛苦地啧了一声摇摇头放弃了纠正哥洛佛的打算走向房门。
“还有”廷克背对着他们手掌按住门把语气犹豫:
“你……你还是别再来这儿了。”
哥洛佛呼吸一滞。
廷克的情绪同样低落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是说如果你的仇人又发现了……”
“你保护不了我们。”
哥洛佛沉默了几秒艰难开口:
“我知道。”
保护不了我们。
看着哥洛佛的表情泰尔斯突然心有所感。
他想起了什么。
只见僵尸深呼吸了几口:
“我知道谢谢你兄弟。”
廷克没有回头只是同样呼出一口气:
“我们已经不是兄弟了胖墩儿。”
不是兄弟了。
哥洛佛微微一顿。
“既然逃出了这个粪坑……那就去过你应得的生活吧。”
廷克轻轻拉开门语气落寞:
“你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一员了。”
“莉莉安她也是这么希望的。”
不再是我们的一员了……
泰尔斯看见那一瞬间哥洛佛的手臂在颤抖。
但不等后者开口廷克就走出房间只留下关紧的房门。
哥洛佛恍惚地看着房门半晌回不过神来。
过了好几秒泰尔斯觉得气氛差不多才轻轻移步从角落里来到桌旁咳嗽一声。
“哥洛佛?”
哥洛佛清醒过来羞愧地低头:
“我很抱歉殿下。”
“我刚刚不该……我不该跟那个警戒官动手的。”
“至于莉莉安和廷克……他们不知道您的身份请多包涵。”
泰尔斯细细地盯着他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一开始像所有人一样以为莉莉安女士是你的情人。”
哥洛佛浑身一僵。
泰尔斯叹了口气把椅子挪到他身前。
“所以关于那位女士你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哥洛佛艰难抬头怔怔地注视着王子。
泰尔斯看了看四周尽力平缓自己的语气:
“放心这里只有我和你。”
房间里的气氛冰冻了几秒。
哥洛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嘴巴僵硬了脸色。
“若你不想说”泰尔斯不免失望但他依旧露出理解的笑容站起身来:
“也没关系。”
他走向门口:
“把衣服穿好吧我去外边儿等你是时候回去了。”
但就在此时。
“姐姐。”
哥洛佛嘶哑而痛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莉莉安她是我的……亲姐姐。”
泰尔斯的眼神一凝。
他慢慢地回转过头。
“还有廷克”只见哥洛佛紧闭双眼:
“他们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姐。”
泰尔斯睁大眼眶。
“他们?你?”
王子疑惑不已:
“但是但是你是哥洛佛家……”
“我说过殿下”哥洛佛睁开眼睛满面疲惫:“我曾经是血瓶帮的乞儿。”
“那是真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泰尔斯松开门把手坐回到哥洛佛前面。
“我懂了。”
王子尽力平静而温和地看着他:
“同一个母亲?”
哥洛佛点了点头沉默了很久。
泰尔斯没有催促他只是等他慢慢想通。
“我母亲她是个……她做的是皮肉生意”哥洛佛沙哑开口带着几丝秘密终于公开的释然:
“她有过很多客人生了七个孩子——或者更多我记不清有些夭折了。”
泰尔斯没有说话只是小心认真地聆听着。
“而我的父亲。”
哥洛佛深吸一口气:
“他是个活在家族盛名的阴影之下平庸无能郁郁不得志的纨绔子弟。”
僵尸的表情重新变得无波无澜:
“或者用祖父的话来说‘一个废物’。”
哥洛佛的父亲和祖父。
泰尔斯默默地道。
“所以有一天他来到红坊街寻欢遇到了我母亲。”
“那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买春”哥洛佛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留下了一个妓女所出的卑贱杂种。”
卑贱杂种。
泰尔斯皱起眉头。
“从懂事开始我就活在这条街上了”哥洛佛幽幽地道:“女人和脂粉气客人和铜臭味叫床和呻吟冻饿和病痛——那就是我的童年。”
“莉莉安是我们之中最大的孩子很小就学着带领我们混迹巷道闯荡街头模仿大人们的样子努力过活。”
混迹巷道闯荡街头。
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努力过活。
泰尔斯听着他的话自己也渐渐恍惚了起来。
“直到一个粗鲁的豪客把母亲掐死在床上。”
哥洛佛的样子冷静得可怕:
“自那以后莉莉安就代替了母亲的角色出卖一切倾尽所有带着我们这些孩子带着弟弟妹妹们挣扎着活下去饥一顿饱一顿苦一天捱一天。”
挣扎着活下去。
泰尔斯不自觉地捏紧拳头。
“当我们打架的时候‘我们血脉相连理应互相帮助’莉莉安就会这么教训我们。”
“当她游荡在街头上一次又一次被不同的男人带走再揣着可怜的铜板和食物回来有时候还带着伤痛”哥洛佛的眼里现出痛苦之色身上的绷带再次显出红色:
“‘我们是兄弟姐妹这才是最重要的’她总是这么说笑着也哭着。”
泰尔斯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灯火。
“那些日子不好过”哥洛佛顿了一会儿“癞痢、鼻涕虫——我们的两个弟妹都死于伤寒。佛恩在一次失败的偷窃中被抓住被抬回来之后他没能熬过去。”
死于伤寒……
偷窃被抓住……
没能熬过去……
泰尔斯听见自己胸膛里的搏动越来越快。
“直到莱雅嬷嬷收留了我们”哥洛佛幽幽地看向四周的陈设:“在这里。”
“莱雅会所。”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莱雅嬷嬷她是个好人?”王子努力用参与话题来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我不会这么说。”
哥洛佛摇摇头:
“能在街头上讨生活的没有好人。”
“那时候大家还不叫她嬷嬷这里也不叫莱雅会所嬷嬷自己容色艳丽手段高超更与血瓶帮关系深厚接连傍上了好几个血瓶帮的干部。”
“她是在为自己打算看上了莉莉安的容貌和坚韧。”
“至于我们几个都只是附加的。”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那时候起就成为了血瓶帮的乞儿。”
泰尔斯眼神飘忽仿佛看见一片破败不堪的房屋里头蹲着几个蓬头垢面的孩子。
“莉莉安被嬷嬷带走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但血瓶帮里管理乞儿的人是个玩飞刀的前马戏团小丑脾气古怪生性多疑还喜欢疯笑着拿我们练飞刀的准头。”
“到最后我们兄弟姐妹只剩下莉莉安、廷克我以及最小的特托。”
泰尔斯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抬起了左手按住胸前衣下的那个烧疤。
“如果一切正常发展我会像这条街上出生的大多数孤儿们一样要么进入血瓶帮做跑腿当打手要么自己半途出走想方设法做个学徒或者农人自谋出路。”
说到这里哥洛佛的语气一颤:
“直到那一天。”
泰尔斯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天那个管乞儿的小丑他疯笑着把我、廷克还有特托赶到一起交给了一些穿得整整齐齐却不苟言笑的人莉莉安也在随后被送来。”
“我们被带到了落日神殿每个人都被取了血样。”
泰尔斯微微一颤。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那一天”。
黎明、血与灯火。
哥洛佛恍惚道:“他们送我们去了一栋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房子吃上了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最漂亮的房子。
最好吃的食物。
泰尔斯的眼神也渐渐涣散。
直到哥洛佛的语气一紧:
“直到他们推门而入。”
“带走了我。”
僵尸的话语里藏着无边的愤恨:
“只有……我。”
“我想要带兄弟姐妹一起走但是那些人不许只是恭恭敬敬却不容置疑地将我送上马车。”
“直到我意识到我走之后他们要对剩下的人做什么——你知道他们都是雇佣者干老了这类任务比如事后灭口。”
泰尔斯低下头闭上眼睛。
“我用上了在街头学到的一切手段挣脱束缚跳下马车”
哥洛佛努力地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刚刚拦下某个对手的全力一击:
“当我冲回去……”
“廷克疯狂挣扎莉莉安在痛苦哭喊特托只剩抽搐。”
僵尸咬紧牙齿:
“我想要做什么。”
“可是他们人太多了太强壮了。”
“我……那时的我太弱了。”
那时的我……
太弱了。
泰尔斯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下的手臂正在止不住地发颤。
他的记忆仿佛回到那一夜重新看见奎德糟红的鼻子看见孩子们惊恐哭泣的脸庞。
“就在那时一位年老却威严的骑士赶到了他和他手下的人拔出长剑救下了廷克和莉莉安。”
哥洛佛痛苦地呼出一口气:
“但是特托我们的小弟弟……他太小了当绳子套上他的脖颈他无法呼吸更无法反抗。”
“太迟了。”
太迟了。
泰尔斯静静地坐在原位。
“那位老骑士蹲下来摩挲着我的手背向我道歉告诉我这都是意外而他是我的祖父与我血脉同源是御封的骑士哥洛佛家的主人以及王室卫队的守望人”
“而他认为无论多难堪多耻辱哥洛佛家的血统都不能流落街头。”
谈起祖父哥洛佛露出无比矛盾的眼神:
“祖父很欣赏我对血缘同胞的忠诚与情谊‘此情此义千金不换’他这么说。”
“而他可以保护甚至资助我的兄弟姐妹只要我能把同样的忠诚和情谊交付给我——真正的兄弟。”
泰尔斯抬起眼神:
“真正的……兄弟?”
哥洛佛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我父亲去世了。而洛萨诺——我的异母兄长——得了伤寒他们不知道他能否熬过去。”
“身为王党中坚的哥洛佛家族需要一个备用的直系继承人。”
僵尸呆呆地道。
“从那天起我就改了名。”
“我不再叫胖墩儿而是嘉伦·哥洛佛。”
“大名鼎鼎的‘风骑士’哥洛佛家族里一个出身卑贱肮脏的——私生子。”
泰尔斯出神地看着他却似看见了六年前的那一天他高高地站在群星之厅上面对星聚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潮。
【不论你的过往种种当你起身你即为……】
【泰尔斯·瑟兰婕拉娜·凯瑟尔·璨星。】
【星辰王国的第二王子。】
泰尔斯闭上眼睛旋复睁开。
仿佛要把眼前的光影重新洗掉。
“我懂了。”
王子疲惫地道:
“所以对你来说这里以及他们莉莉安廷克特托……那才是你的故乡你的过去。”
“你无法磨灭的自我。”
哥洛佛眼神微聚。
但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表情苦涩。
“不。”
“您不明白殿下。”
“当我日渐成熟独立进入王室卫队尤其是当洛萨诺日渐优秀当祖父终于过世当我重新变得可有可无之后……”
哥洛佛呆呆地看着莱雅会所的房间。
“终于有一天我回来了与他们与我的兄弟姐妹们团聚。”
团聚。
泰尔斯默然无声。
但在那一瞬间哥洛佛微颤着举起双手看着因练习剑术而满是老茧的手指。
“可我却发现我给他们带去的依然只有痛苦。”
“无论是当年小特托的不幸。”
“还是之后的事情。”
泰尔斯神经一紧。
“发生什么了?”他轻声问道。
哥洛佛轻哼一声充满讽刺。
“您知道殿下我并不合群也不懂交际勉强靠着祖父的名头进入了卫队的先锋翼却得罪了不少人。”
“他们——先锋翼里几个跟我有仇的混蛋纨绔不知怎地知晓了我的出身以及我与……”
哥洛佛黯然低头:
“与莉莉安的关系。”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所以在我再次跟他们打了一架之后那个晚上那些混蛋成群结伴来到了这里。”
哥洛佛声音低沉:
“他们用前所未见的重金点了莉莉安。”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们他们将她关在一所房子里……”
泰尔斯心情沉重他抿了抿嘴唇:
“懦夫之举。”
哥洛佛没有理会他:
“当廷克遍体鳞伤半夜敲响我房门的时候……”
“我不得不去哥洛佛家族的宅邸做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向洛萨诺求助为奄奄一息的莉莉安找到最好的医生。”
僵尸不得不停顿下来以调整自己的情绪。
房间里安静下来。
泰尔斯沉默一会儿重新开口:
“王室卫队里那些人那些纨绔他们是谁?”
“不重要了”哥洛佛表情灰暗地摇摇头:“已经解决了。”
“解决?”
哥洛佛讽刺地哼声眼中现出痛恨与决绝:
“你知道那些混蛋笃定我不敢冒险动手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告诉我他们那晚是怎么折磨她的……”
泰尔斯想起方才莉莉安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默然无语。
哥洛佛咽了咽喉咙咬牙切齿:
“我……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泰尔斯点点头:
“就像今天?”
哥洛佛闭上眼睛:
“对不起。”
“向同僚动手我犯了大忌闯了大祸。洛萨诺托关系、找法条使尽全力但也只能堪堪保住我的性命。”
哥洛佛睁开眼睛里头不见了光芒只剩下深深的麻木: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来到卫队的禁闭井。”
“他告诉我他是王室卫队的新任守望人正好需要一个新部下。”
“所以我走出禁闭井跟着马略斯勋爵去了西荒。”
原来如此。
两人再度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泰尔斯开口:
“哥洛佛……”
但僵尸像是被突然惊醒不管不顾地打断王子:
“所以我知道了。”
哥洛佛紧紧揪着自己身上的绷带面容扭曲:
“很久以前在我被祖父带走的那一刻一切就变了。”
泰尔斯默默地盯着他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感同身受”。
“我们莉莉安廷克我……”
哥洛佛痛苦地呼出一口气既有愤懑也有释然:
“我们回不去了。”
“永远。”
那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场景和词汇都闪过泰尔斯的大脑。
乞儿。
手足。
改变命运的那一天。
新的人生。
旧的负累。
王子恍惚间听见基尔伯特的那句话:
【也许您找到他们的那一天。】
【就是您害死他们的那一天。】
下一秒泰尔斯深吸一口气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哥洛佛。”
王子的声音稳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还走得动路吗?”
僵尸疑惑地抬头。
“殿下?”
泰尔斯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口不知何想。
“我想去个地方。”
哥洛佛怔了一秒反应过来:
“殿下孔穆托不在只有我一个我们人手不足……”
泰尔斯笑了笑不等他说完就朝着门外开口:
“洛比克?”
“洛比克大兄弟?”
门外一片安静没有回应。
哥洛佛面露疑惑。
泰尔斯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于是提高音量:
“洛比克!洛比克·傻大个·迪拉!”
依旧没有回应。
空气突然变得很尴尬。
直到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把双手在嘴巴前围成喇叭状怒喝道:
“科恩·尼玛的·卡拉比扬!”
门外咚地一声像是某人突然撞到了门板。
哥洛佛的脸色变了他压下心底的不快只是闷闷地盯着门口。
果然下一刻房门打开门缝里露出科恩警戒官鼻青脸肿的脸庞上面满是惊恐和疑惑。
“怎么?怀亚大兄……”
泰尔斯直接打断他:“准备好跟我去个地方。”
科恩一怔:“哪里?”
“下城区。”
下城……
无论哥洛佛还是科恩两人都愣住了。
几秒后警戒官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
“但是但是那是黑街兄弟会的地盘……”
泰尔斯目光一冷:
“你怕了吗?”
“西城警戒厅的一级警戒官卡拉比扬阁下?”
科恩一顿略有不忿但依旧犹疑:
“那倒不是就是啊恕我提醒兄弟会和血瓶帮最近又开始有紧张起来的迹象……”
泰尔斯眯起眼:
“你怕了吗?”
“不不不”科恩忙不迭摇头:
“我是说虽然我很强虽然坐在那边的大兄弟也就比我弱一丁点(哥洛佛不屑地嗤声)可要是一头撞进兄弟会的老巢……”
“你怕了吗?”
“当然不是下城区我也去过几次就是那里的路不好走特别容易迷路一迷路就到天黑……”
“你怕了吗?”
“没有但您毕竟是王子要是不小心磕磕碰碰……”
“你怕了吗?”
“不会不会再有一点我今天是请假来的不算工伤那个医药费不报销……”
“你怕了——”
砰!
科恩怒拍门板带起一声巨响!
只见他满怀壮阔视死如归:
“他奶奶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去就去!”
警戒官咬牙切齿吼着西荒土腔:
“俺怕个龟龟的卵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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