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那年,娘亲离开了我。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我守在她的病榻旁抓着她的手呜咽不止。
傍晚时分,她精神似好些了,喝了一小碗稀饭,两个月里第一次从床上起身,靠在床头,久久凝视着我,病容憔悴的脸上有着担忧和凝虑。
半晌,她遣开左右着我坐在她身边道:“月儿,你要记得我现在说的话,一辈子记在心里。”
我见她如此凝重,自是努力振作起来,偎在她身边道:“好。”
“月儿,待你及笄,会有一个人来带你走。你要跟他去,无论哪里,不可任性……”说到这里,娘亲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忙要去端水,娘亲止住我说:“坐下!好生……好生……听……听我说完。”
见我坐好,娘亲说道:“你要记得,他一直在等着你,是你一生幸福之所系。他会疼你宠你,你要敬他爱他。这是你们一生的缘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
听到娘亲这番话,我大感愕然,疑惑道:“娘亲如何得知?此人姓甚名谁?现下何处?”
娘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他来,你跟他去就好。虽然娘亲并不明白为何他对你苦心至此,但娘亲知道他就是你天命中的那个人,你定要珍惜。可惜,为娘……无法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了。”
我心中哀戚,哪里听得进去,垂泪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守着。”
娘亲怜爱地看着我道:“月儿不可任性。我适才说的话你要牢记心间,但切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我虽然心中有许多疑惑,但也暂且按下,只是点头应允。
晚间,狂风大作,娘亲已油尽灯枯,在病床上挣扎。在最后弥留之际,她似有一瞬受到启发一般,睁大眼睛,仿佛在目视着一个看不见的图像。她惊异地凝视着那个看不见的地方,喃喃说道:“月儿……月儿……我知道……他是……谁了……”
她颤抖着,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他……他是……皇……皇……”
此刻,我正心里难过得很,含泪望着她,问道:“此人……姓黄?”
娘亲转头定睛望了望我,没有说完,便溘然长逝了。
我见她如此,泪如雨下,抓住她的手,只不住地叫着:“娘亲!娘亲!”
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任我如何呼唤,娘亲再也没有答应。
娘亲过世以后,怕我一个人孤单,陈夫人便安排珫蘅陪伴我,一起住进了外院西北角的湖豐梅竹晓馆。此处与其它院落分隔,十分幽静,且有独立私厨,很是便利。馆内诸事由湘姨照管打理,十分妥当。
自院旁的拱桥边可远眺湖畔柳色,不远处过了拱桥,就是一片梅林,配院里的斑竹,是有其名。
我和珫蘅每日照常上书斋。她比我年长两岁,知礼得体,日常对我颇多照顾。闲暇时,二人在院中抚琴赋诗,相处很是融洽。
有时,院中无人,珫蘅又过去陈夫人房用膳,我会步出晓馆,过拱桥,穿梅林,来到崇明湖畔的栖云亭独坐,欣赏那一池婷婷荷花。
湖心的待望阁自那年大宴宾客之后,这许多年都没有再开过,只在湖中心寂寞独立。我望着那碧螺色的飞檐出神,看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镂花紫檀推窗在斜阳余晖中渐渐融入夜色,耳畔不禁响起娘亲临终前的话语。
究竟娘亲说的那个人是谁?
会不会就是多年前在这待望阁见过的那位公子?
娘亲说他姓黄?
只是,如今的我竟已不记得当年那位公子的样子,若是再见,如何相认呢?
种种疑问在我脑中盘旋而无解,我只能默默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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