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湘夫人捂着脸，惨嚎一声，瘫软在地，眼泪簌簌往下落，任谁看了都心疼。
刘卫拧着眉，视线落在一旁面无波澜的刘簟秋身上，握了握拳，垂下嘴角，沉声道：“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我做的，我没什么可说的。”刘簟秋抽起一边嘴角，冷笑着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湘夫人。
湘夫人哭得更是凄惨，指着刘簟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伏在刘卫怀里抹泪。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湘夫人就一心往我身上泼脏水，怕是想落井下石吧。”沈榭华握住刘簟秋的手，摇了摇头，刘簟秋半张着嘴，吐出一口浊气，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湘夫人狠狠剥了刘簟秋一眼，那一眼恨不得活剥了刘簟秋的皮。不过眨眼，她又换上一副哭得死去活来的模样，“老爷，秋儿她好歹毒的心！泻药她一定还留着，一定要搜她的房！”
刘卫的眉头拧成疙瘩，眉宇间有些不耐。他看向刘簟秋，目光焦灼。刘簟秋垂下眼帘，笑道：“女儿问心无愧，让他们搜吧。”不出意外，她的房间里，会搜到没有用完的泻药。
刘卫松口气，沉着脸叫来小厮，下令搜遍府中上下所有的房间。
果不其然，一个小厮面露难死的向刘卫呈出在刘簟秋屋内搜出来的半包泻药。
湘夫人第一个冲上去，举起泻药，眼睛骇人的大，“秋儿，你果真问心无愧！”她把泻药包砸在刘簟秋身上，白色的粉末撒了刘簟秋一身。
沈榭华急忙拍打刘簟秋身上的粉末，“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秋儿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刘卫背过手，一言不发。湘夫人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声，坐在床榻边，擦拭刘刈额角上的汗，“事已至此，就看老爷如何处置了。”
空气仿佛凝滞，刘卫的手在袖中握成拳，正当开口时，落霜从帘子后走出来，跪在刘卫面前，垂着头，说是有事禀报。
刘簟秋眸光微寒，落霜一直在躲避她的视线，怕是有鬼。
落霜怯弱的向湘夫人那里凑了凑，小声说道：“奴婢亲眼看到，小姐……小姐……”
刘卫拧眉，冷声道：“但说无妨。”
落霜手绞在一起，指尖拧的发白，她咬咬下唇，似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她深呼吸一口气，才怯懦道：“今日，奴婢路过厨房，发觉小姐正在往糕点上撒粉末，奴婢以为是糖霜，没想到……少爷吃了之后上吐下泻，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咚咚”几声，落霜白瓷似的额头登时紫了一块，“老爷，这也许都是误会。您不要怪小姐，都怪奴婢粗心大意，才害得少爷卧床不起！”
刘卫的脸阴沉沉的，刀眉拧成一个疙瘩，犀利的目光好似要看穿落霜。
落霜垂下头，低声抽泣。湘夫人急忙扶起落霜，“老爷，人证物证俱在，您还要继续纵容秋儿吗？”说着，挡在落霜身前，落霜擦拭着眼泪，倚靠在湘夫人身上，她倒是极为配合。
刘卫的唇抿成一条细线，搓捻着拇指上的玉戒，他闷哼一声吗，握紧拳头，冷声道：“秋儿。”
他看着刘簟秋，眸光铁寒。刘簟秋咯咯笑出声，不住拿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渍，重活一次，竟还能经历如此有趣的事情。
落霜睁大通红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微缩，手拧着宽大的衣袖，拧成皱巴巴的一团。
刘簟秋勾起唇角，目不转睛盯着落霜雪亮的眸子，躬下腰，歪着头，仔细端详落霜的瞳孔，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落霜没下眼帘，向湘夫人身后躲了躲，“小姐，奴婢也不能看着您伤害少爷！”她声音都是颤抖的，可见是怕极了刘簟秋，嘴上却还不饶人，着实是刘刈的忠仆。
“才发现，落霜的眼睛生的这样漂亮。”刘簟秋摸了摸下巴，笑得狡黠。刘卫眉头皱了皱，刘簟秋他愈发看不清了。
落霜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她的唇瓣颤了颤，扯起嘴角，干笑道：“多谢，多谢小姐夸奖。”
“哦，还有这樱桃小嘴。”刘簟秋的手指突然贴在落霜的唇瓣上，落霜身子倏地僵在原地，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刘簟秋温和的笑容。
刘簟秋手指拂过落霜的嘴角，逐渐敛去笑容，琉璃珠子似的眸子透着股杀气，她捏住落霜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可惜了，这眼睛中只能看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这嘴巴，也只会扯谎！”
落霜的身子一寸一寸冷下来，恍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刘簟秋冷笑着甩掉落霜的下巴，落霜一个不稳当，顺势栽倒在地，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倒不如，把眼珠子抠出来，或者把嘴撕烂也可以，以免你继续造谣生事。”刘簟秋笑起来的声音跟风铃似的，说出来的话甚是惊人。
见众人面面惧色，刘簟秋有些得意，刘刈前世的样子她学得还算个样子。
湘夫人吓的脸色发白，从前的刘簟秋性子沉闷怯懦，鲜少言语，如今嘴巴怎能这样歹毒！
刘簟秋冷冷看着瘫软在地的落霜，前世她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空有一身好功夫，也护不住身边的人，这一世，谁若欺负到她的头上，莫怪她冷血无情！
“我若想杀死刘刈，就会用至毒的毒药，让他再也醒不过来。”刘簟秋撩起耳边的碎发绕至耳后，“你说，是吗？小娘。”
“刘簟秋，你！”湘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黑。
“啪”的一声，刘卫的拳头砸在桌案上，“都给我闭嘴！”
湘夫人欲言又止，瞧见刘卫黑沉沉的脸，撇撇嘴，瞪了刘簟秋一眼，不情不愿的坐在床榻一边。
“就算真的是我下泻药，我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亲自送到刘刈的院子里，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是我下的药吗？”刘簟秋耸耸肩。
刘簟秋盯着落霜的眼睛笑道：“我非痴傻之人，为何要做如此痴傻之事？”
落霜咬咬唇，迎上刘簟秋的视线，“正因为明目张胆，小姐才好逃脱罪责！”
“哦？”刘簟秋挑眉，“那你呢？”
“我送来糕点时，只有你在。”
落霜的眼睛瞪得跟核桃似的那么大，愣怔片刻，旋即移开视线，撇过头，结巴着笑道：“落霜身份低贱，和公子一同长大，对公子忠心耿耿，又怎么会残害公子？”
“倒是小姐您，前些日子险些掐死公子。小姐对公子下泻药，无非是想要折磨公子，让公子生不如死！”
落霜噙着泪，乌黑的眸子满是恨意。
刘簟秋掩着嘴轻笑，“你又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是想让他生不如死？莫不是，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落霜撇着眉，唇瓣一张一合，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因为药是你下的，对吗？”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与我？”刘簟秋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一切。
落霜昂起头，脸色煞白，“不，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害公子！”落霜抱着湘夫人的腿，眼泪又落了下来，“夫人，奴婢从小和公子一同长大，奴婢不会伤害公子分毫！请夫人一定要相信奴婢！”
湘夫人扶起落霜，“刘簟秋，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落霜是湘夫人看着长大的，自小就格外疼爱落霜，自小吃住都和刘刈一起。虽然是奴婢，却也是湘夫人百般疼爱的丫头。
“秋儿！”刘卫低吼一声。
“爹，你也不相信我吗？”刘簟秋苦笑着看着刘卫，他的眼中满是质疑。
“阿爹……”
刘刈睁开眼，声音又细又小。刘卫和湘夫人急忙凑上前，“刈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刘簟秋站在一边，脸上笑意盎然，心如绞痛，所有人都围着那个畜生转。
透过人缝，刘刈的目光落在刘簟秋身上，旋即看向刘卫，“我想和阿爹说一件事。”
他早已醒来，这件事的原委他已了然。
“泻药，是我撒在糕点上的。阿爹不要怪阿姐，阿姐房里的泻药，也是我偷偷放的。”
虽然刘刈的声音很小，但是刘簟秋隐约听见些。
她站在原地，仿佛天地在旋转。恍若与世隔绝，周遭的声音也是嗡嗡声一片。
此事因为刘刈的这句话，便不了了知。
刘簟秋始终想不明白，落霜为何要陷害她，而刘刈为何又要帮她解围。
想来也气恼，如此，她就又欠了刘刈一个人情。
“小姐，我觉得公子对小姐挺好的。”正在修剪花草的霍春，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都是有预谋的！”刘簟秋看了几行字，心中甚是烦躁，为何这一世的刘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霍春看刘簟秋如坐针毡的模样，不由得叹气，“小姐何必和自己较劲，公子是小姐姐的弟弟，对小姐好，说明他心里有小姐这个嫡姐。”
刘簟秋把书扔在一边，刘刈刘刈，哪里都是刘刈！“这书不看也罢！”刘簟秋喝了一大口茶水，若霍春知道刘刈以后是个暴君，不知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吗？
她的眼前，却浮现出刘刈躺在榻上，朝她笑的模样。刘簟秋的心，不由得停跳一拍。
“阿姐！”刘刈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刘簟秋还未咽下去的茶水，“噗”的一声，如数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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