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开始听说又有小贩敢冒书院之大不韪，跑到这来买吃的，学生们都是惊讶的。然后惊讶完，他们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有吃的就赶紧吃啊喂！要不然晚上几天，说不定这小贩又被他们先生给骂走了！
是以周文良刚在班上暴露那回，立刻就引起了许多同学的注意。他们光是托周文良带话还不算，等第二天周文良去拿饭的时候，一群人乌央乌央的就跟着去了。
栾斯宁刚刚见着这架势，不知道这群小孩是来找他拿饭的，心里还感叹来着，多少年没见过了。当年他上小学的时候，他们班的小霸王还带着一群兄弟和隔壁班打架来着。一个王二麻子一个刘大狗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嚎叫：“上啊！”嚎完没一会就让拎着家长的拖鞋……不是，是拎着拖鞋的家长带回家挨揍去了。
瞧着这群跑出来的小孩，栾斯宁本来心里还又点慈父（？）心态来着，谁知这念头没落下，他就看见，那群小孩朝着他来了。
跑还是不跑，这是个问题。
好在他及时看见了队伍里的周文良小胖子，松了口气。等这群小家伙过来，栾斯宁对着周文良道：“你是来看大黄的？”
周文良：“是。”
“那大黄有几颗牙？”
“上面有八颗。”
栾斯宁听了他的回答，伸出手，不顾大黄的挣扎，掰开他的嘴，看。
“果然是八个。”栾斯宁道：“我忽然忘了，咱们昨天定的暗号是几个来着。”
“嚯，你们竟然还有暗号啊。”这下那几个小家伙都笑了。
“那是。”栾斯宁继续贫：“周文良要是回答错了，我家大黄定会带着我就跑，你们看看他这毛，油光发亮，一看就说明，他那大腰子贼健康，跑的可快了。”
他说话的时候，黄毛大马就用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小孩们却没注意到，继续问他：“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啊。”
“唉……”栾斯宁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就不提了。”
他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回忆道：“我孤身一人在这，父母只给我留下了一座破房子，还有就是他与一只鸽子。我们三个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他们却连一声爸爸都不愿意喊我……”
在小朋友们的笑声里，大黄对着栾斯宁磨了磨牙。
栾斯宁报以微笑。
。
周家小胖子的同学，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大的小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要是放到现代，也就是上个小学一二年级。在古代也差不离，甚至比现代还好些，毕竟在古代能读这所书院的，家里条件都还不错，早早给开了蒙，一个个鬼精鬼精的。
栾斯宁天生有一个说相声的梦想，却阴差阳错，在现代时为了生计奔波，没时间干这个。等生活稳定些，又被一块砖给砸到古代来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古代，他的能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这群小学生对他还是很买账的。
于是栾斯宁的送饭事业发展的越来越好了。后来发展到，不只是小胖子班上那几个学生，还有隔壁班的，甚至稍大点的，都来让他送一份土豆泥，一中午能送出去二三十份。不过倒也还好，饿惯了的学生们很珍惜栾斯宁这么还没挨过骂的送饭人，行动很是隐匿，暂时倒也安全。
期间出过几次状况，也险之又险的糊弄过去了，这生意暂时还做得下去。
只是这一切，到底不能完全瞒着别人。他们每天去哪，都被几个同行看在眼里了。陈家附近就有几个摆摊的同行，与他们一样，都是早上出去早早卖一次早饭。栾斯宁这小摊刚出现，其实就被人给注意过，后面他们生意稳定下来后，情况也差不离，想着没分走他们多少生意，加上陈家母子实在是可怜，他也便也不在意了。
可这会注意到，他们不仅仅是早上出去卖一次，中午还能去附近的书院里送上一次饭，那就实在是太让人不平衡了！他那一份土豆泥，当别人没吃过似的，里面大多都是土豆，剩余的料汁根本不值几个钱，听说蔬菜还是栾斯宁在乡下自己种的，这般算下来，一整份土豆泥便几乎都是纯利，每天多卖上十几份，就是多挣上四五十文钱，一个月多挣一千多文，一年就多挣十几两银子，怎么能不让人动心。
见栾斯宁许久都没被抓过，于是他们也动了心思，想着不就是那种路子么，先去认识一个学生，再去与学生约定好了时间，等到时间一到，他们就去送饭。学生拿到饭，他们拿到钱，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说着是很容易，小贩们也这样做了。
反正只是与他说好罢了，饭没拿到时学生们也不用付钱，都是附近相熟的小摊贩，答应下也没什么。于是这位卖包子的小贩顺顺利利约下了两个学生，与栾斯宁一般，都是约到了未时去送饭。
然而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傻眼了。
——他们哪里知道，未时是什么时候啊！
书院里有定时用的日晷，普通人家里又没有，大家都是看天色行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要说这一天中准确判断出是几时几刻，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所以和学生约定好的第一天，这卖包子的小贩就失约了。学生在那小门口等了快小半个时辰，也不见小贩来，只好饿着肚子走了。小贩来时，正好碰见了栾斯宁，栾斯宁还对他微笑：“呦，生意不错呀，祝您生意兴隆啊么么哒~”
婊里婊气地问候完，他就坐在大黄拉着的车上，散步似的悠闲离开了，气的小贩直磨牙。
他哪里知道啊，栾斯宁能这么准时，是因为他有金手指。
他的金手指是个系统，能在他面前展开一块屏幕那种，右上角就像他再熟悉的手机一样，显示着一行小小的阿拉伯数字，这是时间。
而且他还有一只鸽子。这只鸽子不仅能帮他向学生通风报信，还能想他反馈，书院里的学生究竟在干什么，是被先生留堂了，没时间出来取饭呢，还是已经饿得不行了，可以早一点过去送完再说。
学生不用等，鸽子在外面一叫，他们就知道自己有饭吃，栾斯宁也不用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可以把饭送过去，庄园系统出品鸽大坨，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法宝！
然而有一句话说得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小贩也是个大活人，哪能像不出来解决的办法。他们解决的方法，就是跟着栾斯宁。
其实栾斯宁也是挺无奈的。车多了，人多了，目标也就大了。天天一大群大活人在小门那转悠，学生们嘴里吃着，没事聊着：“你今天中午吃的啥啊，嗨你不用说了，你一张嘴我就闻出来了，三鲜包子是吧，一身韭菜味……”
那先生也不是傻子啊，那能不知道么。
然后……再然后就真的翻车了。
那些小贩虽然背后悄悄跟着栾斯宁送饭，不过明面上还是挺清高，都不敢承认。差不多每天就是这样的模式，他们看见栾斯宁出门了，就悄悄跟在他后面，等他去书院门口送完饭，走了，他们在凑过去，把饭交给学生，然后再自己溜走。
要不就是这样的，看见他出来了，赶紧收拾好，抢先一步，到书院门口抢到位置，等到栾斯宁来了，再假惺惺的假笑一声：“呦，您也过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栾斯宁就特别想下命令，让大黄用它锃光瓦亮的大门牙咬牙，用蹄子踢他，用尾巴甩他，用眼神扎他……或者发挥想象力，咬着他十年没洗过的头发在大街上表演什么叫脱了肛的野狗……不是，是脱了缰的野马……总之要让他知道，金手指创造出的动物有多牛逼！
但是也只能想想罢了，栾斯宁怂啊。
然而他们这样做，看似能占到便宜，因为他们确实能蹭到栾斯宁的表，可他们却蹭不到栾斯宁的报警系统，如此这般，就出现问题了。
就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栾斯宁早早结束了早上的营业，中午的外卖也准备好了，他睡饱了午觉，懒洋洋被他的马车拉着，到了书院附近的小门，谁知今天刚一到，脸上就被一只鸽子翅膀拍了好几下。
鸽大坨表情严肃，止不住地咕咕咕，栾斯宁当时就吓清醒了，这不是有情况吗！
接到信号，他掉头就打算走，却忽然想起来，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呢。
然后他就拿马车上保温用的棉被把带来的几份吃的盖上了，顺势命令黄大脑袋，慢慢往回走。路上遇见那位小贩，他还笑不露齿的跟人家打了个招呼，瞅着他往过走，自己停在了拐角。
不多时，真就有一个老者从里头出来了。抓着他就骂：“你便是送韭菜包子那个？”
小贩甲：“……”
老者又骂他：“弄得书院里到处都是韭菜味！实在是有辱斯文！”
栾斯宁躲在墙后头，还帮了一句腔：“是啊，真是太有辱斯文惹。”
也不知道在那里骂人和挨骂的两个人有没有听见他在背后煽风点火，总之栾斯宁就觉得，文化人……还真不愧是文化人。
听听啊，这骂人的韵律，节奏，不愧是专业的，听得他都想给打个拍子了。
这莫非就是说唱的雏形么？
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留在原地听了一阵古代版的说唱，栾斯宁砸吧砸吧嘴，连今天生意没做成都不能让他不高兴了，坐着自己的小马车，美滋滋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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