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精神多了。”
赫敏很满意的端详着好友好转了一些的脸色,将一瓶黑乎乎的魔药放在了他面前。
黑发碧眼的青年双眉微皱,有些苦恼的盯着那个小巧的水晶瓶,“今天的颜色……也很不寻常啊……”
“别嫌弃了,哥们儿。”罗恩拍了拍他的肩,像是不敢用力一样只轻轻的碰了碰,“大家研究了很久,效果应该比上回的好。”
哈利一副很怕怕的模样看着他,“谁敢嫌弃韦斯莱夫人的心血。”
他在朋友们关切的目光下伸出手去,拿起那个小小瓶子,长长的衣袖下隐约露出大片的焦黑。
原本空无一人的玄关处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战争中锻炼出的警惕让那对年轻的夫妇立时抖出了魔杖,对准了门口的方向。
哈利收好了手里的魔药往前看去,始终安静的坐在他们身后,以一种习惯于被保护的姿态。
门口的人脱下了隐形衣,首先露出一头闪耀的铂金色短发,在两人惊呼“马尔福”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灰蓝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哈利那些衣袖遮挡不住的不祥伤痕。
“你居然跟踪我们?”罗恩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眉目清冷的男子。
德拉科眼角冷冷的一瞥,笑得有些讥讽,“现在的傲罗队伍真是越来越好混了,警惕性那么差都能通过考核。”
赫敏皱眉看着他,“马尔福,你到底想干什么?”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冷沉的眸光又扫向了哈利的方向。
阔别了三年,那个原本永远热情饱满精力充沛的格兰芬多救世主,苍白纤瘦得就像一个一触就破的纸人。
他的眼角难以抑制的红了起来,委屈的,愤怒的,心疼的,怨恨的,种种情绪在心头翻涌,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才压抑又冷淡的说道:“想要一个交代。”
“到底是谁该给出交代?!”罗恩愤怒得连满头红发都快竖起来了,“你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突然就没了音讯的人可不是我。”德拉科克制住自己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些伤痕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双平静的绿色眼眸。
赫敏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扯了扯暴怒的丈夫,收起魔杖语气平稳地说:“这几年你没找我们问过一次他的下落,马尔福。”
“如果你们这些凤凰社的蠢货能够收敛一下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的话。”德拉科冷声道。
“三年前,是你约他单独见面——”
“我跟个白痴一样等了他整整三天。”
“他在半途被伏击,昏迷了两个月。”赫敏轻声说,“大家都以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临时起意的行程。”
德拉科的表情僵住了,呆立半晌后,几步来到哈利面前,微微弯下腰直视着他的眼眸,语气干涩的问道:“你也觉得,是我?所以才一直……”
“不。”哈利轻轻摇了摇头。
罗恩大步冲了过来挡在了他面前,忿忿地喊道:“只有这个笨蛋相信你,可是那又怎样?!他醒来的时候,你已经和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结婚了——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将一个心如死灰几近崩溃的人救回来,差点……”
“罗恩——”哈利语调温软,制止了他不断拔高音调的怒吼。
德拉科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后退了两步,面色煞白的望着他。
“是我失约了。”哈利见他站稳了,才偏过头没再看他,“之前两年我很少清醒,后来身体稳定了一些,你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或许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
“你是说斯科皮?”
德拉科忍着泪,似哭似笑的抽噎了一下,“他是我的孩子,但和阿斯托利亚没关系,我们的婚姻只是一个协议……哈利,你以为那天我为什么找你……”
哈利重新望向了他,手指悄悄的攥紧了,几乎将手心掐出血来。
德拉科张了张嘴,面色难堪,声调低微的几句话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样,“我等了你好久,你答应要带我走,却一直没来……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背上私生子的名声……”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把其他三个人都震懵了。
罗恩傻乎乎的瞪大了眼,突然跳了起来,“我就说那个小崽子怎么有点眼熟!”
“罗恩!”赫敏一巴掌就把他给拍下来了。
“你们两个,”向来能将事情处理得有条有理的格兰杰女士也不由得头疼起来,对那一连串的乌龙与误会,又是无奈又是心酸,“好好谈一谈吧。”
她扯着还想追问一下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罗恩避到了门外,留下沉默不语的两人,在空旷的客厅里默然对望着。
德拉科缓步走近沙发,侧身坐在了哈利身边,颤抖的手指试图掀开他的衣袖,在他下意识想要收回手的时候,按住了他的肩。
哈利没忍住,轻微的倒抽一口冷气,他的手指头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松开了。
“这样都会疼吗?”德拉科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有一点。”
哈利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任了他解开自己衬衫扣子的举动。
德拉科原本只想看一看他的肩膀,却见到了布满整个胸膛的,扭曲丑陋的伤痕,让那具干瘦的身体看上去简直就像一根烧焦了的枯木,他呆呆的望了一会儿,眼睫剧烈的颤抖着,不自觉间将下唇都咬出了血。
“别看了。”哈利拢了拢衣领,微凉的手指颤了颤,又僵硬的放下了,“会好的。”
“当年是不是更严重?你差点就——”德拉科虚虚的握住了他的手掌,眼泪依旧不住的往下掉,“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们了……我一直在等,婚礼前都还在想你会不会来把我抢走……可你就那样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抱歉。”哈利低声的说。
“不,”德拉科摇头,“是我……是我不够信任……在你最需要的时候……”
他都不敢想象,哈利九死一生的醒来时得知的却是自己的婚讯,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该和他们说清楚的,不管是格兰杰还是韦斯莱,随便谁都好。”
哈利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当年那个骄傲的斯莱特林,怎么可能将自己软弱不安,甚至是难以启齿的一面袒露在别人面前,尤其是两个素来不赞同他们恋情的格兰芬多。
“难怪他们把你藏得那么好,”德拉科嘴唇都忍不住哆嗦起来,“他们一定恨死我了,才这样防备我,哈利,你是不是……是不是也……”
恨他吗?
重伤垂死的时候,多遗憾没能再见他一面;撑着一口气醒来的时候,多希望他能够在身边;大家都怀疑是他透露了自己行踪的时候,努力为他辩白,却从不小心说漏嘴的同伴那里得知他已经结婚的消息……
恨他吗?
终于能够踏出房门,想要找他解释清楚的时候,在对角巷见到那样亲近的一家三口……
哈利心头抽痛了一下,又强自按捺了下去,“我没敢多想,德拉科,那时候不能太激动。”
他心灰意冷得恨不能去死,但又怎么忍心辜负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耗尽心血的同伴。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何况那样支离破碎的爱情。
“我没有,”德拉科磕磕巴巴的解释,“没有和她在一起,前阵子我们就离婚了,她的爱人是麻瓜出身,家里一直不同意……我们只是合作扮演了两年多的夫妻……”
他看了看哈利毫无变化的表情,安静了片刻,涩涩的问:“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哈利慢慢的说:“既然只是误会,你也不用自责——我能想象,这些年你也同样不好受。”
“那,”德拉科为他平静的口吻心中一凉,定定的凝视着他,“你还爱我吗?”
哈利微微偏开目光,轻笑道:“光是活下去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又哪里有心情儿女情长。”
“我已经不爱你了,德拉科。”他说,“早就不爱了。”
“斯科皮呢?”德拉科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苍白的侧脸,“你想要见见他吗?告诉他你的身份?”
“该给的赡养费我会给的,”哈利垂下眼,“至于其他——我不觉得公开他的身世是个好主意。”
他已经尽量说得满不在意,等着身边的人生气离开,可德拉科始终没有松开握着他的手。
“所以,你还是决定……不要我们了?”
那声音平静又绝望,是他从未听过的示弱的语气,一滴滴眼泪落下的极轻微的声音,仿佛一下下用力的砸进他心底,痛得他的心脏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他最爱的人,和只匆匆一瞥,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孩子……
“是的。”哈利镇定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语气格外的冷淡。
德拉科忽的站了起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哈利·波特,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什么是世事无常——” 他微带哽咽,恨恨地说,“或许我死的比你早呢,你要一直记得,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德拉科!”哈利忍不住看向了他,几年不见,那个从不低头的少年居然学会这样赖皮的招数,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别人。
言语也是有魔力的,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不许胡说。”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眼前这人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德拉科眼神不易察觉的放松了些许,扬了扬下巴,“与你无关——反正你都不要我了,管我几时死呢。”
“别轻言生死。”
哈利感觉到一阵久违的头疼,就像又回到了每天为自己任性又固执的恋人操心的日子。
“德拉科,现在的哈利·波特,不是你从小听说的那个救世主,而是一个家务魔法都用不好的废物。”
他淡淡的说,“经常性的昏睡,一身令人作呕的伤疤,连激动都不被允许的破烂的身体——除了麻烦,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们。”
德拉科嗤笑了一声,“伟大的格兰芬多自以为是的牺牲精神,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这样为我们着想?如果你宁愿我恨你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那就如你所愿——反正没有你,我也——”
他红了眼眶,急促的喘了一口气,喉头堵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咳咳……”
哈利捂着嘴猛烈的咳了一会儿,咳得撕心裂肺眼前发黑,连忙摸索着取出了口袋里的水晶瓶,仰头一饮而尽。
“哈利?”德拉科的嗓音陡然间变得极为尖锐。
熟悉的痉挛与剧痛一阵阵袭来,他真不想在这人面前露出这样软弱无能的样子,痛到耳边嗡鸣作响,眼前一片血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剧烈颤抖了起来,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
“……告诉我……要怎么做……”
别哭了——
恍惚间听见那人冷静不再,仿佛完全慌了手脚的哀求与低泣,哈利只觉得心如刀绞,那些本来就不受控制的魔力越发的鼓噪不安。
“……韦斯莱……”
“……说什么了……”
“……滚……”
别离开我——
一切感知都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近乎本能的抓住了差点被拉扯开的那只手,只觉得周围安静了一瞬,混乱的意识很快的坠入了空茫冰冷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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