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顾丛睁眼的时候，低头发现怀里有个巨大活物，软软的呼吸喷在被其捕获的胳膊上，痒痒的。
他的意识渐渐回溯到昨晚，想起了自己的坦诚，脸颊有些热。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其实也只能对着孟芒说这些，对杨栎他们，自己怎么也没法放下面子讲出口。
顾丛悄悄把自己的手臂从孟芒脸蛋旁边抽出来，他对孟芒的了解仍停留在四年之前，这中间孟芒可能知道自己的消息，但他对孟芒怎么过的一无所知。
还没做好准备建立亲密关系，就算是曾经的恋人，他这只习惯躲避的刺猬，也只能在对方靠近时，蜷起可能会扎到别人的刺，做不到放下全身的武装。
但如果单纯被人陪在身边，这个人又是曾经最爱吃的小芒果的话，他倒是也不会推开。
顾丛翻了个身转向孟芒，唯一的枕头在自己脑袋下，而孟芒可怜巴巴地躺在唐老鸭屁股抱枕上。
皮肤真白啊。
再见面的这些天，顾丛还没好好打量过他。
自然卷的小卷毛，只有睡觉时才露出的光洁额头，眉骨比以往长开了点，青涩隐去，英气渐露，精致的双眼皮像被造物主雕刻了三天，顾丛的目光扫过他的睫毛，像为玉石拭去尘土一般小心翼翼。鼻梁直挺挺的，小巧的鼻尖均匀地呼着令人发痒的热气，下颌线流畅又优雅。
顾丛正欣赏得流连忘返，孟芒的手机突然响了，铃声吓得孟芒踹了顾丛一脚。顾丛倒抽了口凉气，赶忙把手机从床边递给他。
“喂？”孟芒还带着点起床气，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嚎了一声“孟老师，都八点半了，您到了吗？”
孟芒迷糊地看着顾从，顾从听见他们的对话就反应过来，冲孟芒做了个嘴型：睡过了。
“不好意思，我迟点就来”孟芒先道了歉，又讲了几句，挂了电话后，还是愣愣地看着顾丛。
“迟到了，”顾丛压了下孟芒翘起的头发，“快收拾下，走了。”
说着就从床上起来，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
孟芒的头像拨浪鼓一样，顾丛在哪就往哪个方向摆，直到顾丛出了房间门往楼上去，才把视线收回来。
顾丛回到房间换好衣服，手机上果然有个杨栎的未接。他一边下楼一边回拨过去，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晚点到，杨栎在那头大呼小叫“丛哥居然也会睡过头。”
孟芒已经在客厅等他了，顾丛挂了电话，孟芒问他“你会开车吗？”
顾丛摇头，孟芒立马抢着说“我会开”，冲他摊开抓在手里车钥匙，一脸渴望被表扬地纯粹表情。顾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你开。”
孟芒带他去车库，拉开卷帘门按开遥控车锁。在驾驶座上坐好之后，赫然发现顾丛坐上了后座，规规矩矩地抱着琴包。
“你坐在后面，我倒真像你的司机了。”孟芒转头对他抱怨。
顾丛抬头看他，这人讲出的话虽然带点委屈，眼睛却明亮又水汪汪的，嘴角也是上扬，分明没有半点不开心。“那辛苦你，孟老师。”
孟芒脸红了下，回过身来熟练地启动车子，小声嘀咕着不是孟老师。
其实顾丛说完就有点想笑，孟老师这个称呼，别人喊还没觉得什么，自己喊出来居然有点可爱。不过正好不知道该怎么叫孟芒，以前爱喊的芒芒现在叫不出口，“孟老师”倒是蛮顺嘴。
不过对孟芒来说，顾丛喊他“孟老师”比喊“小芒果”的冲击力还大，他稳了会神，认真开了好几个路口，才继续跟顾丛搭话。
“我毕业了，在美国念的音乐剧系，现在回来当音乐剧演员。”
顾丛怀疑自己来到了面试现场。
“我会一直在这边的，可能偶尔需要去别的城市短期巡演，房子和车都是提前买好的。我只知道你在这个大学，所以就买了附近的。招租是因为房子太空，没想到租客是你。”孟芒顿了顿，“你在我旁边，我今天早上没做噩梦。”
顾丛嗯了一声，孟芒继续问他，“那你能陪我住吗，不要交房租了。”
“孟老师，我卖艺不卖身。”顾丛拍拍怀里的琴包。
孟芒涨红了脸，“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顾丛对他点头，“嗯，知道了。”
孟芒虽然没搞懂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但也没再接着问什么。
到了排练厅，两人态度诚恳地认了错，被教育了一番。
杨栎拍了下顾丛的肩，“丛哥你什么情况，”他冲孟芒的方向斜了下头，“你们……？”
“我们住一起”，顾丛打断他，感觉这话说的好像有些歧义，又加了句，“租的他的房子，今儿早上都没定闹钟，所以都晚了。”
顾丛顺着杨栎的目光，也站在台子后侧看向几米外的孟芒。他换上了剧里的衣服，修身的白衬衫，剪裁有致的咖啡色马甲和西装裤，和晚上穿着睡衣睡裤的孟芒近乎变了一个人。
音乐响起了，顾丛一边看谱弹奏，一边用余光追随着孟芒。
沉浸在剧情里的孟芒是非常纯粹的，动作利落，高音很稳，表情也丰富，不像面对自己时那般呆滞。也许是因为剧中的人设是诗歌专业的博士，孟芒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木讷的天真，从遇到剧中的女主角Sara到与她结婚，都透着坚定的责任感。但可爱还是从头到脚散发出来，顾丛觉得也许是自己给他加了滤镜。
后来有一段孟芒坐在道具沙发上，女演员揽他脖子的时候，顾丛看到他整个人绷的很直，但也没有退缩，肢体接触都是绅士地虚碰。
回味了下最近几天，自己一碰到他就脸红的样子，顾丛在心里嘀咕了下。
舞台的灯光散落在孟芒肩膀上，顾丛忽然发现孟芒已经长高了很多，坐下时腿显得更长，自己的站的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侧面，贴身的马甲把腰的轮廓很好地展现出来，顾丛觉得有些热，是舞台上的灯光太亮了吧，他面不改色地低头继续弹起熟悉的谱子。
顾丛收回了目光，觉得自己再观察下去，可以写本《孟老师观察日记》了。
这天的排练结束的比较晚，已经接近十点。快到正式演出的日期了，大家都很卖力。顾丛和乐队的朋友们打过招呼，背上琴包向停车场走去。
早上没记住车牌号，好在停车场里银色的车不多，顾丛做着排除法一辆辆往前找。
幸好孟芒把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大半，顾从看见那头熟悉的小卷毛时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了对的那辆。他拉开后座的门坐进去，随意地问了句，“吃夜宵吗？”
孟芒立马投来渴望的目光，“吃！螺蛳粉！”，他继续补了一句，“国外没有，我馋死啦。”
顾从拿出手机开始搜附近的店，孟芒看他好像没理自己，继续安利到“你想想那个粉，亮晶晶的，又Q又筋道，酸酸辣辣的鲜汤……”
顾从敲了下他的头，“好，我在看去哪吃。”
孟芒反击，拍了下顾从的大腿，“嗨呀，我知道的哪家好吃啦，我带你去！”
弯弯绕绕开了二十多分钟，孟芒把车停在一条小吃街门口，顾从一下车发现有点熟悉，这不是自己学校西门附近著名的夜市嘛，虽然大学四年没怎么来过。
孟芒看出了顾从的茫然，扭头问他，“你没来吃过吗？”
“宿舍区在东门，我不来这边。”顾从摇头，跟着他往里走，“其实你租错房子了，在这边偶遇不到我。”
“这不是遇到了嘛。”孟芒开心地冲他笑，眼睛亮晶晶的，路灯发出明黄色的光，温柔地包裹着他。
距离太近了，顾从能看到孟芒侧脸的细小绒毛，空气里是热闹的嘈杂，穿着短袖的孟芒看上去小了三四岁，笑起来的样子和高中时甚至没有区别。这让顾从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四年的光阴好像没有流逝过。
看他没有动，孟芒停下了步子，依旧还是笑盈盈的。
他长大了。
顾丛在心里暗暗感叹，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欣慰，慢慢跟在孟芒身后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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