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搏击操打完，景梼整个背都疼。为什么这个人动手不注意轻重？
解散后人流拥挤，蔚允拖着景梼避高峰。
“蔚哥，去小卖部吗？”一个男生远远问道。
“景梼，去不去小卖部？”蔚允问他。
小卖部虽然人也不少，但至少有空调，比傻站在外面好。
“去吧。”
可是景梼没想到，喊蔚允去小卖部的有一群男生。真到了小卖部门口，竟然有一种黑云压城的画面感。
这和挤一趟楼梯也没差多少了吧。
景梼和蔚允刚走进小卖部，就惹得几个女生频频回头。
“你喝什么？我请你。”景梼说。今早的早餐是蔚允掏的钱。
“不用了，别分得太清。”
“那你继续请客吧。”景梼说完就走去冰柜，只留下背影。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个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最后和他成为了几乎什么都说的好朋友。
排队结账的时候，景梼真的没有掏钱包的打算。
“你这是真不和我客气了？”蔚允觉得好笑。
“我没零钱。”景梼把饮料塞他手上。
“那我这是绑上大款了？”蔚允把手搭景梼肩上。
“算是吧。开心吗？”
“开心。”
这时，前面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蔚允的手臂。
“同学你好，请问可以借你的校园卡刷一下吗？我明天还钱给你。”说话的是一个忘记带卡的小女生，低垂着头，看不清脸。
“哦，没问题。”蔚允把自己的卡给她。
“谢谢，我明天还钱给你……”女生感觉自己脸发烫，声音越说越小。
“不用还了，没事的。”
“不行……要还的。”女生刷完卡后，还是支支吾吾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蔚允不知道自己还能回答些什么，只好把饮料放上收银台结账。这天聊不下去。
从小卖部出来，人果然少了很多。
“蔚允，友情提醒你一下，你的校园卡上写着你的名字和班级。”景梼抛着饮料瓶玩。
“知道，而且我估计她真的会找过来。”蔚允从空中先景梼一步接过饮料瓶，又还给他。
景梼同学是很能踩点的。从厕所出来时铃声刚响，走到教室铃声响完，时间卡得刚好。
老师还没来，庄欣在讲台上维持班级纪律，景梼走到图书角随便拿了本书。
这节是数学课，才上课几分钟景梼就用数学书枕着半边脸看杂书看得入迷。
“景梼，你在看什么？”蔚允往后靠，偏着脑袋问景梼。
景梼很无语。班上提供的书能有什么，不是教辅就是文学书。
他把书立起来露出书名：《民国才女经典书系：带你一眼看尽绝代风华》
然后他们整个小组扑哧一声笑出来，把数学老师当场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哪里讲错了。
数学老师：“你们都给我站出去！”
关上教室门，吹着迎面的热风，四人的笑劲还没缓过来。
“景梼，你害我们罚站，总得跟我们说说你一眼看到了什么绝代风华吧！”蔚允用手肘去顶景梼，憋着没笑出声来。
“还一眼呢！我一眼就看了前言，正文还没看到就被赶了出来。”景梼也憋着笑，被罚到教室外聊天的感觉意外不错，除了有点热。
“那前言说了什么？”罗钰忍不住问。
如果这本书真的能够看尽绝代风华，那么值得她一买。
“前言在介绍它丛书的其他系列，什么‘带你一眼看尽悱恻爱情’。”景梼没憋住，还是笑了出来。
罗钰看得如痴如醉。
还要买什么书啊，绝代风华眼前不就有吗？
神仙下凡！
这节课得益于数学老师的功劳，他们纯在外面聊天，小组感情加深不少。
景梼感觉他们小组的几个人都挺好的。罗钰理性温柔，只不过有点好强；刘荣乐观大方，但是直男癌晚期。
至于蔚允嘛，反正对他总有说不完的话，而景梼倒也不至于觉得烦。因为像他这种性子的人，还有人愿意成天陪着聊来聊去倒也实属难得。更何况，景梼也想要一两个好朋友。
下课后，数学老师带着景梼的“绝代风华”潇洒地走了，景梼伤心难过。
做眼操时，他们组需要派一个人去值日，罗钰把蔚允支了出去。
值日是个苦差事，因为当代中学生没有人会认真做眼操。
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值日生玩捉迷藏吗？
所以蔚允认定景梼不会老实做眼操，并打算原地管教一下，然而景梼做得挺认真，一个动作都没含糊。
蔚允凭空觉得景梼还挺爱护自己眼睛的，因为他宁愿看小树林一节课也不愿意望老师和黑板一眼。
景梼都乖乖做操不捣乱，蔚允只好去管教别人。但是很无奈，主要是人和和气气的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所以认识的男生还会和他嬉皮笑脸。
“曾正，把眼睛闭上，别写作业了。”
“蔚哥，检查的还没来嘞！”曾正笑着把蔚允推开，继续埋头刷题。
果然，他不适合当值日生。这种事情就应该让他们组那位梼爷来的，保证一唬一个准。
物理课刚上课，景梼的视线就飘到了窗外，不过很快他又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景梼，你在干什么？”罗钰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听蔚允说这句话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们干脆下个星期坐一起得了，每节课没过几分钟就问一句在干什么也不嫌累。”罗钰没脾气地说。
“练字。”景梼回答蔚允。
“下个星期坐一起怎么样，景梼？”蔚允整个人都转了过来，给讲台上的老师留下一个漂亮的后脑勺，就等景梼说一句好。
“蔚允，”老师拿着座位表点名，“你上黑板来做这道题，其他同学在下面做。”
景梼和刘荣偷笑，蔚允这物理课上得也太嚣张了吧。
不过学霸终究还是学霸，敢这么嚣张没有一点资本是不行的。这道题两种情况他都考虑到了，按老师的话来说算是“功过相抵”。
“景梼，坐不坐一起啊？”蔚允回座位后又问了好几遍，真是坚持不懈，但景梼专心练字没理他。
能让景梼一心一意去做的事情并不多。看书算一个，打球也算一个，练字充其量只是陶冶情操，次一点来说就是打发时间。不过即便是打发时间，景梼端坐着专注的样子也如同一汪深夜寒潭，水中有月影摇曳，藻荇交横，过路旁人一个失神便会失足陷入其中。
“景梼，你就答应他吧。”旁边的罗钰看不下去了，再这样问下去她会疯掉。
“好，随你吧。”景梼写完这页纸，翻了个篇才说话。
果然，景梼答应他之后蔚允就安分了不少，至少隔十分钟才会看看景梼在干什么。
练完三篇字，物理课就下课了，早已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的男生们一溜烟儿冲向食堂。景梼趴着不想动，偏头望天。
有深浅白云饰着的浅蓝天际时常与他的心情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比如，当厚重的云层悬在头顶时，他就不太会有精神。
“景梼，怎么还不去吃饭啊？”蔚允竟然还没走，现在正趴在刘荣的课桌上。
“人好多，我待会再去。”景梼转过头来，对上了蔚允的眼睛。
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仔细观察蔚允的眼睛。眼神澄澈得很，配上一双杏眼，看上去没什么欲求。
应该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当他与人交谈时，眼里透露出的温柔与善良仿佛星辰大海般能够包容一切。
景梼在他亮得发光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润着朦胧水雾，好像褪去了平素的那一点不近人情，好像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景梼不禁想，自己在他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人的脑袋隔得很近，呼吸渐渐交融，空气干燥，有熟悉的石榴香。
原本吱呀吱呀响着的电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午后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景梼感觉自己的右手因为离蔚允更近所以温度比左手高。
其实校服穿在身上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可能是因为这是蔚允的衣服的缘故。
而且就连他的衣服都是暖的！
景梼笑了。
蔚允不知道景梼为什么会笑，不过也跟着笑了。
这般绝美的笑容，在时间的长河里能有几回？
在昏寂深夜，当古人金樽与月、对影三人时，所欲所求不也只是能有如此艳阳相伴？
所以，会一直留存在彼此的记忆中吧。
“那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哦。”蔚允看着景梼的眼睛说。
“好。”景梼脸埋在臂弯里，看着蔚允起身。
“我走了。”蔚允走到门口，回头发现景梼还在看他。
“拜拜。”
蔚允走后，教室里就只剩下景梼一个人了。
景梼撕开棒棒糖的糖纸，闭上眼睛，让酸甜的橙子味在口腔里慢慢扩散。
之前随阴云而来的莫名压抑现在一扫而空，景梼觉得精神多了。
这么想着，突然砰的一声门响打破了宁静。是尹文和几个看上去不像自己班上的人回来了，手里还提着午餐盒和奶茶饮料。他们打开盒饭后，饭菜的香味立马卷席整个教室，与空调吹出的陈年冷气混在一起，杀伤力骇人。
景梼站起来。他饿得慌，想去吃饭。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景梼，我们一进来你就走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们吗？”尹文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景梼的视线尽是愤怒。
景梼愣住。他不明白自己去吃个饭怎么就变成瞧不起别人了。
是对他有什么误解吗？
他没搭理，走了。
等景梼回来时，教室里的气味已经没有那么浓郁，但总还能闻到一点让人不愉悦的怪味。
尹文没在教室，零星的几个同学都在看书，景梼又去拿了本书来打发时间。
这次的书他选了本最正经的。
《高中生优秀作文1000例》
景梼随便翻翻，觉得里面的作文好像都没他写的好。
也对，毕竟他可曾一眼看尽绝代风华。
景梼兀自笑了。
下午第一节是景梼期待了一个上午的体育课。
他觉得蔚允应该不会回教室而是直接去操场，没想到午睡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趴在刘荣桌上的蔚允。
“啊，你醒了。”蔚允眨了眨眼，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景梼睡眼惺忪，说话没什么力气。
“五分钟前。”其实他十分钟前就来了。
“上体育课去吗？”蔚允又说。
“走吧。”运动使人快乐。
下楼时，景梼问道：“你换了衣服？”今天上午蔚允还穿他的衣服来着。
“是啊，不穿校服我怎么进来。”说到这，蔚允嘴角微微上翘，“难道又去和别人换衣服？”
“你要敢把我的衣服给别人，我搏击操伺候你。”
“好好好，我不给。”蔚允嬉笑着按下景梼抬起的拳头。
到了操场，景梼想去踢足球。刘荣说过他很喜欢足球，而景梼初中放学经常踢，球技不错，现在可以去和他结个伴儿。景梼刚要去足球场，就被蔚允一把抓住了手腕。
“梼爷，你穿个白鞋去踢什么足球？”蔚允指着景梼的脚。
也对。而且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双白球鞋。
而且光是这声称呼就喊得他倍儿舒爽。
“那我玩什么？看你玩？”景梼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热度，有点不太自在。
“乒乓球会不会？”
景梼决定撒个谎。“不会。你肯教我吗？”
“行。”蔚允答应得十分痛快。
这让景梼有点意外，蔚允和他以前所有的同学都不一样。
他初中同学中会打的人一般都不愿意跟新手一起玩，更别说教了。
不过真到了开始打的时候……
“景梼，你这还要我来教吗？”蔚允艰难地接起景梼的抽球，球险险擦网回去，打得很低。
“你也，”景梼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再来一记抽球，结果没想到蔚允控制得那么好，存心吊他，赶紧一个前冲把球接起，但肚子却不小心撞上了球台边角。
“不赖。”他忍着剧痛把这句话说完。
蔚允看景梼突然脸色苍白，忙扔下拍子跑过来。景梼捂着肚子，额上有汗水渗出。
“你又伤着了？”蔚允弯腰，一手搭上景梼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揉他的肚子。
“嘶……没事，别揉，疼。”他慢慢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蔚允扶着他坐下，有一丝心疼。
这股心疼来得莫名其妙。
景梼和他非亲非故的，磕的也不是他，为什么要心疼？
一贯以安慰人在行的蔚允，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说了句：“你怎么这么脆弱啊？”
景梼直接一球拍拍上蔚允的手臂：“你再说一次试试？”
蔚允笑着挡过球拍，“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景梼扭扭身子站起来，腹部还是有点疼，但是已经不影响活动了，“继续吧，现在1比0我领先。”
“好，你小心点，别再磕哪了。”这才是蔚允惯于说的话。
不过蔚允这句话一说出来，还是让景梼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景梼以前也经常磕磕碰碰，大伤小伤都有过，再疼再痛苦也是一个人忍忍就过去了，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小心点，别再磕着了。
蔚允真好，景梼想。这真的会让他很别扭。
或许，真的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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