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兄作揖道:“我曾翻阅书籍,偶尔看到五行各自相克,又各自相生,深感困惑。请教怀瑾君,此说何解?”
南浔脑海中刹那浮现出答案,瑞凤眼弯起缓缓道:“春季万物复苏,故,春属木……是以,五行相生又相克。”
南浔的嗓音沉静悦耳,又将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以世间事物的新陈代谢等等相互联系,讲解的分外透彻。
何师兄抿唇道:“多谢怀瑾君指点。”
音落,何师兄再次发问:“曾闻一火,生于瘴气污浊之地,长于石中。欲得之,需以火淬炼九九八十一天。怀瑾君,此火为何?”
听此描述,南浔登时抬眉打量了他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道:“莲焱之火。”
“……”
何师兄锲而不舍地发问,且他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刁钻,越来越偏僻。
学堂众人听得越来越迷茫,有些人已经禁不住揉按起眉头。
即便如此,南浔依旧有条不紊的回答,遇到略微有些生涩的时候,还会耐心停下来讲解一番。
眼看学堂的讲解时间就在两人的一问一答中消逝,仅剩下一个时辰,莫崖突然开口道:“何师兄,你别再问了!问再刁钻南师兄也能回答上来的!”
他这一开口,让南浔骤然想起此时身在学堂。
南浔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但是方才,南浔确实抛下了正事和何师兄辩论。
思及此处,南浔心下暗恼,面上笑得如三月春风道:“何师弟虚心好学,令人赞叹。但学堂时间,我们且先停下。”
何师兄似是羞赧,低下头拱手道:“一时忘了分寸,还好怀瑾君海涵。”
话音一转,何师兄再次道:“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还请怀瑾君解疑。”
不需要南浔回答,何师兄势在必得地笑开,已经开口道:“有一魔族,身世悲惨,父母妻儿为不轨人族所灭。此魔心怀愤懑,修魔族合欢功法。魔功修成,杀仇家,灭满门。此魔如何?”
南浔笑意微敛,此题甚妙。
若撇去种族之分,此题中魔族至孝至情至慧,当为人所称道。
可若不撇去种族之分呢?
南浔唇畔含笑微微抬头直视何师兄,施施然道:“请问,那人族为何杀魔族父母妻儿?”
何师兄唇角晕染着的笑意一凝滞。
微弯眼,南浔屈指在桌上轻叩道:“若人族无缘无故杀魔,此人当杀。若人族亦是因此缘由杀魔,此人何罪?世间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各有各的缘由,又怎能辨出个对错?”
何师兄眯着眼道:“怀瑾君高才。”
说着便坐下来,将手中书册翻开。
察觉到学堂内一众南浔崇拜者对南浔投以的目光,何师兄愤愤想着,有什么了不得的?余师兄也能答出来。
日薄西山,夕阳染红了学堂前的翠柳。
南浔收拾好书册,将之放到乾坤袖中,站起身从容地走出学堂。
刚出学堂,便有一道声音喊住他:“南师兄。”
南浔回头看去,眉眼笑意加深道:“莫师弟,有什么事吗?”
叫住南浔的,正是方才在学堂内的莫崖。
莫崖抱着书册,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敬仰道:“师兄,我也是万剑峰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吗?”
话落,莫崖似乎察觉出这话中套关系的意思太浓,有些不妥。
他连忙解释道:“我十分敬佩师兄的博学。刚刚何师兄的那些问题这般刁钻,师兄也能游刃有余地回答,简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南浔温和的笑道:“不过是平时多看些书。”
莫崖依旧星星眼道:“师兄你看过那么多书,竟然都能记住也太厉害了。”
看出莫崖眼中难掩的敬佩之色,南浔微微一笑。
两人在漫步走在通往万剑峰的路上,莫崖滔滔不绝。南浔静静听着偶尔插两句话,倒也和谐。
在听到浮生小筑内的赌博详细事宜后,南浔心下略感哂然。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已经半月过去。
这日酉时,南浔收了书册理了衣袖,施施然离去。
南浔穿过万千垂柳,正待御剑前往幽篁,谁知余光中白衣一闪。
掐诀的手骤停,南浔转过头望向该处,凤眸微睁。
余非凡?他怎么在这儿?
余非凡早就在八·九年前就离开了不耻学堂,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回来?
南浔在脑海中思索着可能的剧情,然而,剧情寥寥。
想着与主线故事无关,主角光环的作用下,余非凡必然出不了什么事。
南浔继续刚才未完成的诀,就在此时,几个人三两成群从藏经峰的山上走下来。
“那个金承风呀,真是的,还以为自己什么‘乘风破浪’的天才呢?”
“就是,都在元婴期停留了二十七年了,还企图偷何师兄的药草助自己突破呢?”
“唉唉唉,别说了,这次余师兄都上去了,肯定能够平息的……”
“……”
听到“金承风”三个字,南浔掐诀的手指遽然做了几个转换,由御剑变成了追踪余非凡的位置。
在灵力的指引下,南浔来到了藏经峰上的松树林里。
苍翠的松树林似晕染了胭脂。
来到排序整齐的松树林前,南浔跟随着灵力进入了松树林。
一入松树林,南浔便觉得周身的灵力更加浓郁且便于吸收。
这片松树林的灵力,与幽篁不相上下。
灵力的牵引犹如实质的强烈。
天色渐暗,南浔来到了松树林深处。
松树树冠蓊郁,在天色的掩映下将南浔的蓝襟白袍全部遮挡,又用了隐息诀将自己的气息掩藏。
不远处,有一片药圃,药草被人拔了又扔。
泥土松散,一片狼藉。
药圃前,余非凡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把品状相同的灵草,正递给昨日在学堂向南浔发问的何师兄。
挽心草,可助人安魂,也可助人修行。
何师兄几乎是敬畏的将那把灵草接过来。他身后,是几个内门弟子。
南浔将目光落在余非凡身后那人。
黑襟白袍略微沾了草屑泥土,墨发松松散散挽着,唇间叼着一棵草,手里还拿着另一把草。
恰与余非凡的挽心草相同。
看这样子,显然是余非凡身后那人弄乱了药圃吃了灵草,而余非凡是来替他收拾烂摊子的。
观望那处,何师兄同手同脚的离开后,余非凡转身,对那人道:“可找我拿药。”
那人盯着余非凡出尘的眉眼,眯眼从眉骨到鼻尖细细打量。
半晌,那人嗤笑一声道:“我金承风这不是心血来潮,突然间想吃草了。正好身边就有一个药圃,就顺手摘了两颗草,何必舍近求远再找你拿草?”
这话带满刺头,余非凡也不在意。
用那双淡若无物的瞳仁注视着金承风,淡色的唇瓣上下翕动:“有事,找我。”
留下这句话,余非凡御剑离去,在暗色的天际铺下白色的流光。
见余非凡离开,南浔也准备离开此地。
然而一转头,便见到一袭白衫斜倚树干。
金承风慢悠悠的将草折起来再拆开,看着南浔嘴角弯成讥诮的弧度道:“呦,这不是南师弟吗?怎么有这癖好,喜欢躲在暗处听人说话?你的那群崇拜者知道吗?”
南浔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徐徐道:“偶尔路过此地,见有人聚集此地,略感困惑,这才来此。”
听南浔此言,金承风眯起眸子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是么?”
他走上前,步履平稳的绕着南浔走了两圈,目光犹如毒蛇吐着信子紧紧缠绕着南浔的面容。
南浔兀自含笑,身形颀长立在粗壮的树干旁,任他打量。
半晌,金承风讥讽道:“好巧。”
“你我有缘。”金承风伸出拿着草的那只手,指尖泛着诡异的白,那抹翠色更加凸现,他笑道,“吃棵草?我保你修炼顺畅。自此,青云直上。”
南浔心下微突,之后略显诧异的一挑眉。
见南浔不立刻接过,金承风眯起眼嗤道:“怎么,怕了?”
南浔面上笑意巍然不动,伸出手指夹着金承风递给他的挽心草,将它放进唇齿边轻轻嚼动。
味道苦中带甜,甜过之后又是苦。
不过这么其貌不扬的一株灵草,酸甜苦辣却已被南浔尽数尝了个遍。
金承风见此,目光微闪,缓缓一勾唇道:“不怕我给你这颗草下毒?”
南浔徐徐道:“挽心草,色苍翠,酸甜苦辣具备。表有杂物,当变灰色。”
此番话与《灵草论》中关于挽心草的记述,一字不差。
金承风眯起的眸子逐渐放松,浑身那股难言的警戒逐渐卸下。
他扬起一边唇角道:“最是博学南怀瑾。此话,果真不错。”
言罢,金承风将手中的挽心草收进乾坤袖,略显轻蔑地瞥了一眼南浔,长靴碾过碎土杂草穿过林子离开了此地。
远远望着金承风离开时的身影,回想起方才金承风来到自己身后,自己却分毫未察觉。
南浔的拳头紧了又松。
他闭着眼深呼吸一次。
将那股气呼出,南浔睁开了眼睑。
天色已暗。
星辰开始爬上夜幕。
南浔的目光凝望着天边渐渐聚集起来的星汉。
他悠悠扬起唇角,眼睛弯起,又是一副温良模样。
看来,还是差一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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