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蕊办砸了事情,柳向晚一口闷气憋在心头也不好发作,让她去笼络顾婉之,结果她倒好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回来拿着簇新的耳环爱不释手,在柳向晚面前说足了顾婉之好话。换做平时,她早就去敲敲唐蕊的榆木脑袋了,只是现今她怎么也要顾及唐蕊肚子的血脉。
“婉之妹子人挺好的,我想送她衣裳,反而被她抢先送了首饰。是不是挺好看的?”唐蕊将耳环拿到耳边比划,“这可要足足三百两,我看她也不像没过过好日子的人。”
“三百两?”柳向晚本来蹙着眉头,还在苦恼她这傻媳妇办事不力不说,还“婉之妹子”这般叫得亲热,听到唐蕊后半句话,立刻抓住了唐蕊挥动的手,将那对凤翎耳环摊在掌心细细打量,又确认了一遍,“当真是用了三百两?”
“是啊,三百两,我看着婉之妹子给的!”唐蕊方才被柳向晚那么一抓有点吃痛,心里有些许不悦,后面柳向晚更是怀疑她似的,本来挺好的心情现在都给破坏了。
“她哪来的这么多银子!”顾家她既不受宠,亲娘又去得早,成亲时的嫁妆也不过三十二抬,里面也没有什么奢华物件,断不可能这般挥霍。即便是苏怀雪宠爱,也不至三百两买对耳环来讨好庶嫂,要知道她给唐蕊的银子也不过五十两,她认为五十两就能让顾婉之冲昏脑袋飘飘然起来,是她小看了顾婉之么。柳向晚思前想后,觉着顾婉之的钱财肯定有蹊跷,她还能有什么私己不成?
“好歹顾家嫡女,兴许是顾大人帮衬的。”唐蕊嘴里嘟囔,眼睛却紧盯着柳向晚手里的耳环。
柳向晚没有反驳,右手一摆,将耳环掷到桌上,道,“这事我自会追查清楚,日后莫再受她恩惠了。你仔细身子,今儿出去了整日,便早些歇息罢。”
也不管唐蕊听进去没有,柳向晚下了逐客令。
春风吹开了桃花,楚汐月赶制的成衣也已经在城里蔚然成风了,追加了三批后她也索性不再出售。她深知衣物缎料素质固然重要,稀罕才是最重要的,满大街都是反而让人不稀得穿了。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的生意无非造势,她往日在宫中自己就是势了,帝王之家最宠的公主,衣橱里随意一件衣裳都是大部分女子一辈子未曾见过的珍奇。她现今涂画的丹青,瞧着也是略有些讽刺。
念及此,楚汐月心中苦涩的感觉蔓延开来,她辛苦赚取的钱财算得上是为虎作伥了吧,赚得越多苏怀雪手中的钱财就越多,她为了苟活是不是让事态更恶劣了。即使她拼命说服自己,活下去才有改变一切的机会,但是她还是会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在救她的家族。
“青玉,这两幅你晚上交付的时候替我吩咐过去,一式一件,其他的照旧。”苏怀雪给她了两个暗地里跑腿的下人,生意上的事情毕竟不能让淮王府的人出面,否则难免落人口舌。
“这两幅怪好看的,小姐是打算给自己做了穿吗?”青玉接过画轴,细细看了下,她虽不识图画精劣,却也看得出她家小姐挑出的两幅比寻常那些华美得多。
“送人。”
“又要送给太子妃?”锦瑟是明白的,小姐从不在意衣装首饰,平素挑选的都是大方得体趁得起世子妃身份的罢了,自家铺子里即便有璀璨夺目的,她眼尾都没扫过。
顾婉晴已经嫁入太子府了,为了她之后的计划能顺利实行,时常进入太子府的名目她也得早做准备才是。只愿事情能如她预想般进展,这样也不枉她重活一遭了。
“恩,下月我去探望下姐姐。”
“又要去啊?”青玉不解,早先没多久刚回过娘家祝贺婚事,这就又要去了。顾婉之嫁进淮王府这么久,也没见顾家两个小姐来过,她家小姐到底在想什么。
“她们怎么对我的,我没忘。”但是这些并不重要。楚汐月见青玉还是一脸担心,补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这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楚汐月揉了揉肩膀,她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并且她近来忙着制图感觉四肢都僵硬了,确实该松动下了。
她嫁入淮王府的这段日子,先前受了脚伤,加之又是忙着浣纱坊的事情,根本没好好出来过,淮王府的路都没认熟。
“小姐,不如我们放纸鸢吧?”青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纸鸢。
“那便找处开阔的园子,你们放。”楚汐月估摸青玉她们跟着她困在屋子里几个月,乏了便自己拿了她多出的画纸做了纸鸢,现在正好她松了口,长时间闷在屋子里确实人快长霉了。
两个丫鬟还算轻车熟路,不大久便带她弯弯绕绕走过几个转角来到一处大园子。甫一走入,春意盎然,郁郁青青,如此时节,飞花落叶,自是一番好风光。潺潺流水,水波拍岸,发出规则韵律之声,令人心也不由沉静下来。远处还有一方亭子,无论是举樽共饮或月下独酌,还是捉棋对弈,皆宜。
楚汐月负手而立,单单是看着两个丫鬟嬉笑打闹已经让她表情不由柔和,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平日绷得太紧了,顾婉之的身份给她带来的问题她勉强解决已经耗尽了心力,还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堤防着苏怀雪,她的心神鲜少能获得像今日这般的休憩。重活成顾婉之后,她时常回忆起还是楚汐月的过去,放着纸鸢的两人很快又将她拉入了回忆的思绪里。
锦瑟和青玉许是原先在顾府时因着小姐失宠,也没过多少轻松日子,顾婉之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出去扑蝶踏青,两个丫鬟纸鸢做得有模有样,放起来怎么也飞不高,两人手忙脚乱的,青玉在前面跑,锦瑟在后面举高纸鸢,没飘一会儿就扎到了地上,如此重复数次,还是不得要领。
楚汐月想起自己在宫中扯着太监宫女放纸鸢,差遣他们做各式各样的纸鸢,而她自己永远是跑得飞快,奴才们都在后面追着她跑生怕她不小心摔了,也算是宫廷奇景了。她也不是多喜欢纸鸢,不过个性顽劣,骑马射箭平日里基本不让她乱碰,也只有放纸鸢的时候横冲直撞瞎跑跑了。不过以她的性子,骑马射箭肯定会弄个人仰马翻。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小姐,你一个人在那边笑什么?”锦瑟一直放不起来有些灰头灰脑的。
“我笑了吗?”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一星半点关于过去的小事都能教她喜形于色了么。她脸上的惊讶一转即逝,“纸鸢不是你们这么放的,看我来放。”
楚汐月拿过纸鸢,跑了起来,风拂过她的发丝,院子里花的香气愈发浓郁,她好像回到了过去,什么也不用去考虑,只要让纸鸢飞上青空,然后她开怀大笑,似乎就能再次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哇,飞得好高啊!再放高点!”
“你来!我去放另一只。”她将线塞到青玉手上,纸鸢放上天之后就简单了,只要不乱扯线自然是越飞越高。
不一会儿,另一只纸鸢也飞上了天,楚汐月额角都沁出了汗珠,脸也变得微红,顾婉之的身体还真是大家闺秀,跑两步气都有些喘不上了,她还没尽兴,这病弱身体就不允许她更进一步的活动了。
“小姐,小姐。”
楚汐月听得背后传来锦瑟的声音,只当是她心痒难耐,喊道:“等会,我再放高一点。”
“小姐,不是!”锦瑟急坏了。
听见锦瑟声音不对了,她才转过头去,“怎么了?”
一回头瞥见一抹瘦削身影的时候她就明白了,锦瑟想提醒她有人来了,只是她不解,放个纸鸢总不至于开罪了淮王府的人吧。她手里没了动作,线也没抓实,纸鸢随风落入了不远处的屋顶上。
“呀!”最先发出惊呼的却是眼前这个她从未见过的人,她方才一瞥只觉得是个瘦削的女童,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女子不光是瘦削,瞅着是十三四岁的模样,脸颊饱满谈不上就算了,两颊有些凹陷,她太瘦了,而且这个天气她还拿着手炉,想来相当之体弱。只是她来淮王府多时并未见过此人,方才锦瑟反应理应是知道此人身份的。
“小姐,莫要激动。”一旁的婢女恶狠狠瞪了楚汐月一眼,全然不当她是主子一般。
“阿绡,我没事。”少女面色如纸,声音也是几不可闻般轻柔,风吹都仿似要将她折断了。偏生她容姿端丽,尚未长开的五官已可预见是倾国倾城色,只可惜不健康的病色如阴影般落在她的面上。
楚汐月将她细细打量之下,终于发现了这容貌想来只会和那个人有关系了,看来苏家幺妹和苏怀雪都是像他们娘亲得要多一些了,苏九九正是苏怀雪的双生胞妹。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情况下见到最后一个苏家的人,那个传说中的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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