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国的花灯会不止是正月十五,二月十五也有一次。正月十五那次一般是家庭出游,回家吃元宵团员的,二月十五则是年轻公子小姐出游约会,花灯诗会的日子,几乎是一次小七夕了。
正月十五苏怀雪与楚汐月都伤着,也没说出去凑个热闹,到了二月十五,苏维还没等到入夜就把两人赶了出去,成亲之后的第一次花灯会,是怎么也要去参加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幕笼罩下的洛城,月色婵娟倾斜一地流光,灯火璀璨如天空繁星,整条街道全是亮堂堂的。街上今日出摊的铺面尤其多,从首饰珠宝到锦帕发带到小吃零嘴一应俱全,还没到街口在马车上就能听到鼎沸的人声了。
今日过节,苏维连侍女小厮都没让他们带出来,两人下了马车就像模像样闲逛了起来,与街上其他的年轻情人无异。只是别人浓情蜜意,他俩貌合神离。
苏怀雪有出尘之表,即使隐迹在浩浩泱泱的人群中,也使不少街上女子目光驻足,他将兜帽拉低了一些,掩住自己半张脸,未免引起骚乱。他并非普通官家公子,有世袭的爵位,寻常人见了他都得行礼。
他俩路过卖首饰的小摊,楚汐月驻足停留,拿起一支发钗,尾端上镶嵌的也是黑珠子,她仔细一看并非珍珠,而是墨翠。这个发钗模仿的应该是珍宝斋的款式,只是把黑珍珠换成了价格便宜一些的墨翠,远看难以发现不同。
黑珍珠在洛城流通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很快成为了上流人士的首选,现在民间也开始出现仿制品了,想来生意应是不错。
“小姐,有眼光啊,这是时下最新的发钗,你戴上肯定好看!”商贩见楚汐月端详发钗许久,当她是想要了,转头又对苏怀雪说:“公子,这个发钗只要十两银子,买了送给这位小姐吧!”
“不用了,我不买。”楚汐月将发钗放回原位。
“小姐喜欢的话,八两也可以!”商贩见二人转身要走,连忙吆喝。
楚汐月并不理会商贩的话,只是问苏怀雪说:“黑珍珠卖得可好?”
“十五天打好,十五天售罄。”苏怀雪知道仙蓬国来使献了黑珍珠给皇上,他一直苦于无法打开商路,没想到顾婉之居然认识仙蓬巨商左佐,才没让他错失良机。黑珍珠的首饰一炮而红,珍宝斋卖完后,现在是千金难求,也难怪民间都用墨翠来仿造,可是翡翠再怎么打磨也没有珍珠的光泽。
“少爷!苏少爷!”楚汐月还想问两句成衣铺的事情,就听到远处阿珩的声音传来。
阿珩气喘吁吁跑到二人面前,在苏怀雪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你自己先逛着,逛完在马车里等我。”苏怀雪吩咐完就跟着阿珩走了。
他这般无情,偏生还要装出一副与她伉俪情深的模样,正月里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淮王世子夫妇的恩爱之情也是洛城茶馆近来的热门话题了。
苏怀雪走了,她也乐得自在,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她伤了腿脚后也就上个月出来过天香楼一趟,中途苏怀雪还杀了出来,她今日正好到处逛逛。
苏维将她和苏怀雪赶出来的时候还未吃晚饭,她现在也是觉得肚子开始饿了,既然是花灯会,她便吃些平日里不怎么吃得到的摊贩小食罢了。正好路过一家馄饨铺子,她向老板要了一碗馄饨,随便垫下肚子。
楚汐月坐到摊铺摆出的小方桌旁边,还没等馄饨上上来,邻桌的几名男子就立在了她的跟前。为首的是一个蓝衫公子,拿着一把折扇一副纨绔子弟做派,扇柄就搁在了楚汐月的下巴那,轻轻一挑:“小娘子,本公子陪你看灯会吧。”
“我相公也在,不必了。”楚汐月起身想走,他身后的两名小厮把路一堵,三个人就把楚汐月围在了座位上,馄饨摊的老板看到了也不敢来管这闲事,路人也都避开了这个摊档,生怕给自己惹来祸端。
“相公,在哪呢?”蓝衫公子四下张望,并不相信她有人陪同,只当是她推脱手段,今日这种节日,落单的女子大多是独身的。那蓝衫公子继续说:“小娘子,在这洛城里,跟了我吴展云,那可是你的福分!爷今儿看上你了,我们去看灯会!”说完就去揽楚汐月的肩。
楚汐月也没想到随便吃个馄饨都能遇到登徒子,她还想一个人清净一会,这就惹上事情了。她打掉了蓝衫公子向他申来的手,“淮王世子夫人你也敢无礼?”
“哈哈哈!”吴展云爆发出一阵笑声,侧头和小厮道:“世子夫人还会来这摊贩吃馄饨?你以为随便喊出个名号来我就会信了吗?”
吴展云一把握住了她的纤腕,将她整个人拉起来。楚汐月一介弱质女流,力量完全不敌他,挣脱不开被抓住的手,她想起当日李瑜也是这样子,天底下的浪荡公子手段都如出一辙的吗?她便故技重施重重踩了蓝衫公子一脚,可这毕竟不是在船上,蓝衫公子虽然吃痛,但手里的力气是一点都没松动,“贱/人,居然敢踩本公子!”
眼看着蓝衫公子抬起的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从蓝衫公子身后蓦地伸出一只手,将他的手腕紧紧捉住,无法再活动分毫。吴展云正欲看清来者何人破口大骂之时,几个小厮冲上来,将他按在了馄饨摊的木桌上面。
“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快松手!”吴展云脸都贴在了木桌上。
和吴展云一同的小厮冲上去准备救下他们公子,可对方带的二人皆会武艺,两个小厮很快也被制服住了。
“放开我!我是吴家四公子,我非扒了你的皮!”
“吴家,可是吴烈吴大人的庶子?”吴家也是四大世家,吴烈是当朝礼部尚书,说来礼部尚书出了这种儿子,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楚汐月这才看清来人竟是谢秋水,他踏着一地灯火光亮走来,一身紫衣在这灯会中格外出挑。
吴展云吼道:“既然知道我爹是谁,还不赶紧把我放了,不然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那你可认识我是谁?”小厮押着吴展云,就跪在了谢秋水的面前。
吴展云抬头正想骂出一番污言秽语,见得来人却是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谢……谢三公子……”
他虽然是吴家庶子,但是谢家的三公子他也是见过的。他家大夫人前两年重病差点一命呜呼,他爹打尽了人情牌才求得谢三公子上门诊治,后来亦果真药到病除,虽然大夫人身子还是不爽利,但好歹是无性命之虞了。谢秋水在吴府呆过十日,几番出入他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世子夫人受惊了。”谢秋水转头对楚汐月道。
“谢公子多谢。”要不是谢秋水刚好经过,她麻烦应该大了。
“你……你真是淮王世子夫人?”吴展云听见两人对话,已经开始哆嗦了,他调戏姑娘没成想居然惹到了淮王家,他爹知道了他算是完了。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世子夫人,小人该死!”吴展云自己狠狠叩了几个响头,“世子夫人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别叫,别引起骚动了。”本来他被抓住就已经很惹人注目了,这要是又传些什么风言风语出去就不好了,她今天本来该和苏怀雪好好赏灯的,被苏维知道了也不太好。
“是是是!”吴展云连忙答应。
谢秋水道:“把这药丸给他吃了,把他扔到吴府门口。”
吴展云被塞了一粒药丸下去,“你给我吃了什么!”
“小惩大戒,不会死人的。”谢秋水留下这么一句话,带着楚汐月离开了喧哗之地,“世子夫人,请。”
谢秋水将楚汐月带到洛城的安亦河边,此处僻静,只能看到远处灯火明灭,这边只有皎皎白月照亮。
“你……还好吗?”花灯会苏怀雪居然放她孤身一人。
“还好,没事。”楚汐月只当谢秋水是询问刚才她被轻薄之事,所幸他来得及时,她没受到什么伤害。
“他对你好吗?”谢秋水又问。
楚汐月有些疑惑了,谢秋水怎么突然对她关怀备至了,“他对我很好。”
谢秋水又从怀中掏出一支发钗,道:“方才看你喜欢便买了。”
楚汐月仔细一看是她刚才拿起来看过的墨翠发钗,谢秋水此举未免太过僭越了,她已是人妇,怎么能送她发钗,“谢公子这个我不能收。”
谢秋水看她发间插着一支黑珍珠发簪,在月光照映下发出微光,晃了他的眼。是了,世子送她的黑珍珠发簪千金难求,他拿的不过是民间摊贩的小玩意,相形见绌,让人笑话了。
“过得好便好。”谢秋水将发钗收了回去,苦涩一笑,“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淮王府的马车还在等我,我晚些和世子一道回去。”
“那我便送你回马车吧。”是他多管闲事了,世子还与她有约,他一个外人插什么手呢。
楚汐月回到马车里,也无心在逛什么花灯会了,随便吃碗馄饨就差点闹出事来,她还是安安静静呆着吧。只是今日谢秋水的行为太过怪异,“你还好吗”问的到底是什么,总感觉他欲言又止。
苏怀雪上马车的时候,楚汐月已经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睡了过去。
“到家了。”
楚汐月听到人声才转醒,苏怀雪端坐在一旁看着她。
“给,花灯。”
楚汐月接过花灯,花灯节出去游玩不带一盏花灯回去确实说不过去了。
回到府里,苏维果然问起花灯,她便让他放心,两人出行玩得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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