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打开了,里面是一条密道,地上看着很是干净,两边的墙壁上还点着火把,看来并非弃置之地,一直有人打理着。
“我们要进去吗?”不知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机关,她可是走在苏怀雪前面,要是真有什么暗箭,也是先射死她了罢。
“嗯。”苏怀雪压在她肩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不容她退却半分,“此处灯火通明,也不似先人陵墓,应该只是普通密道。”
她就姑且信了。
往里走,是一间偌大的石室,里面有些腥臭之气传了出来,楚汐月闻着有些反胃作呕。石室内很是空旷,只有一张木椅,木椅正对着的是一个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胡乱生长的胡须头发盖住大半张脸的男性。那名男性跪在地上,手镣脚镣都连着背后的石壁,毫无自由可言,其中还有两条粗链穿过了他的肩胛骨,伤口看起来脓肿溃烂,很是恶心。这里竟是一处囚室。
除去此人伤口之外,此地打扫得也算得上干净,应当是有人定期照看着,让那人不至于死亡。
看到这种情形,楚汐月打了个激灵,就想退出石室去,但是苏怀雪哪里肯让她走。
“扶我过去。”苏怀雪的语调失了平日里的那分冷淡,好像混了些激动的情绪在里面。
说来他们二人如今所受之伤都不轻,行动起来腿脚都不利索,苏怀雪却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楚汐月竟觉得比她往日公主的威仪更胜一筹,不自觉地依言而动。
苏怀雪靠近了那个伤口散发着恶臭的男人,放开了她的肩膀,右手颤颤巍巍地推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男人。
“嗯……”地上的男人沉吟一声,似乎并未恢复神智。
楚汐月肩头一松便马上后退了几步,掩住口鼻,她真怕自己吐出来。本就没吃什么,肚子有些饿了,若再吐了,岂不是雪上加霜,她拼命抑制住自己想吐的欲望,将注意力放在苏怀雪那边。
苏怀雪轻轻拂开男人头上肮脏打结的乱发,露出一张沧桑年老的面庞,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囚室受到了酷刑折磨,男人的脸两颊凹陷,眼下一片乌青,仔细一看胡须和领口还有些食物残渣,比她在街上看到的老乞儿还要悲惨数倍,楚汐月有些不忍直视了。
“楚珝,别白费功夫了,我……”地上的男人醒了,动弹间带得背上的锁链哐哐作响,抬眼看了来人,眼瞳惊恐地放大,失了后面的言语。
楚珝……是她父皇的名讳,被囚禁于此的究竟是何人?是她父皇做的吗?又为什么要将这个老者囚禁在松鹤寺下面?父皇来松鹤寺难道与这人有关系?一连串的疑问冒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让楚汐月大惑不解。
苏怀雪将老者扶起,从怀中掏出一个月牙形状的玉佩在老者面前晃了晃,“您可认得此物?”
老者浑浊的眼眸在看到玉佩后突然多了几分光彩,下唇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在微微颤抖。
他们,是旧识?
“你怎么会有这个?”老者在苏怀雪的脸上来回打量,想找到问题的答案,他的眉眼与故人太过相似了,“你是……若雪的儿子?若雪她还好吗?”
听这意思,若雪是淮王王妃的名讳?吟雪……怀雪……淮王对王妃用情极深啊。她对淮王一家知之甚少,看来背后还有什么大秘密。
“娘亲已故去多年了。”
“你爹是……”
“淮王苏维。”
老者的眸色又暗沉下去,“若雪走了也算是解脱了。”
“楚珝不想把我囚在这,我还能看到自己外孙吧,可真是讽刺了。哈哈哈哈!”那老者兀自发笑,笑声大到都能听到回声,笑到最后又爆发出一阵咳嗽。
外孙?他是苏怀雪的外公?一下子太多信息,楚汐月消化不及。
“孙儿必覆这天下,将帝皇血洒落故土。”苏怀雪跪在地上,给老者再三叩首。
“可苏维是你亲爹。”老者并不信任苏怀雪,即便他是自己亲外孙。
楚汐月看着苏怀雪靠近老者耳际,耳语了许久,老者的表情也慢慢变得欣喜不已。
“楚珝将我囚禁于此,就是为了北邙国百年积攒的金银财宝,东岳国库空虚,他这主意一打就是二十余年。北邙存有百万黄金不假,只是楚珝把北邙掘地三尺也寻不着的,这黄金沉于湖底,没有北邙丹药,寻常人等根本下不到那么深。”
是了,北邙国人善于制药,精通蛊术,先前她服食的蛊丹也是如此,功效皆匪夷所思。
“娘亲亲笔写过一本《北邙丹集》,炼制丹药这方面皇祖父不必担心。”苏怀雪一直对北邙丹药有所研究,不然也不会给顾婉之服食蛊丹了,北邙蛊丹的妙用还多着。
皇祖父?这名老者是北邙的亡国君?楚汐月倒抽一口凉气,她今日是知晓了多少皇室秘辛。
“哈哈,是我北邙国气数未尽,天意让我与你相见,你定要为我和整个北邙报仇雪恨。”他囚禁于此二十余年,拼着一口气等的左不过就是再见家人一面,可是随着时光流逝,他也渐渐觉得这个愿望无法达成了,靳若雪被淮王强抢了去未必有自由,何况这世间又有谁能料到他还苟且于世。于是,他拖着一口气不断,用着最恶毒的言辞去诅咒东岳,只求得见东岳山河破碎。可是,东岳王一次次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梦。
如今,他见到苏怀雪,便又燃起了希望。
“附耳过来。”他将北邙最后的秘密交托给了自己的外孙,他便可以瞑目了。
“待这江山易主,我再来救您出去。”顾及大局,他现在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引起东岳帝的怀疑,若是真的对他起了顾忌之心,他的大计怕是毁于一旦,只能先委屈他的外公了。
“不必了,你莫要有所牵挂,吾能在最后见你一面,已经心满意足,这种日子也是时候到头了。你就快走吧,一会子该有人送吃食来了。”说完老者便不再言语。
苏怀雪心下大恸,而面色如常,只是伏地久久不愿起身。
楚汐月听到最后愈发心虚,她似乎无意知道了苏怀雪身世的秘密,她能安然活下去的希望又减了一分。
“走罢。”苏怀雪走到楚汐月身边,有些体力不支,半个身子的力量全压在楚汐月肩上,“今日之事,若你敢向旁人提及半句,我让你们顾家一起陪葬。”
她又不在意什么顾家生死,“你自己都只有半条命了,还想威胁我么?”
“顾小姐是聪明人,苏某欠你的人情,会还的。”如果她不乱说话,放她一条生路也不是不可。
“放心,我还不想和你一同死在这里。”她还想搞清楚北邙国君和她父皇的事情。
楚汐月走得很慢,才总算扶着苏怀雪走到了山洞口,外面的积雪比昨日又厚了些许。宫里的人也该发现他们失踪了,派人来寻了吧。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怀雪伸手去挡,又掏出一个竹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制作精巧的鸣镝,不过一般鸣镝一半大小。只是周围没有弓箭,正当楚汐月好奇他该如何把箭射出去时,就看他将鸣镝往空中一扔,落下之时用右掌一击,鸣镝一飞冲天,发出尖利的响声。
这一掌下去他背上的伤口恐怕又裂开了,楚汐月看他面色如纸,紧咬住自己下唇来抑制出声一般。
“阿嚏!”楚汐月打了个喷嚏,出了山洞被风一吹,她的雪披根本抵御不了多少风寒,她感觉自己鼻水都要流出来了。
苏怀雪见状,脱下自己的大麾给她披了上去。其实苏怀雪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外袍昨晚上被她撕烂了包扎二人伤口,大麾脱下之后就是里衣了,比她穿得还少了。
只是苏怀雪此举让楚汐月疑惑万分,这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一会宫里的人来了,看到你只着里衣的模样,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了。”苏怀雪看她满脸狐疑解释道。
但是楚汐月觉得他只穿着里衣加上她穿着他的大麾,这个情形好像更难解释了,好像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到时候怎么解释我们两个人大半夜的摔落山崖?那两个黑衣人是谁?”她现在才猛得想起要取他性命的人还在松鹤寺。
“就说我俩赏月,结果有刺客袭击,缠斗之间三人一同跌落山崖了。”苏怀雪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借口了。
“刺客的尸体不用处理一下吗?”刺客身上应当还有他昨日射出的两根毒针。
“这个你不用担心,查不到我头上的。”他自然会去处理。
两人又回到山洞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才传来阿珩的叫声:“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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