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月在绿竹苑里由丫鬟伺候着给手伤换药,顾子诚怒气腾腾杀了进来,她才知道皇上给她指婚了。成内侍带来的一纸赐婚在顾府掀起了轩然大波,顾子诚纵使内心有万语千言也只能化作一句“谢主隆恩”。
“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真是本事了,皇上赐婚的事都落你头上了。”顾子诚气结。
“女儿找了个好归宿,爹你不该开心吗?淮王世子妃有多少小姐想当还当不上呢。”楚汐月故意气顾子诚,他把她当工具,她这个工具也是会选主子的。
“开心,非常开心!养出你这么个女儿,我是相当开心!”顾子诚见她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怒火更盛。
“爹,你又想打我了吗?”楚汐月见顾子诚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可别打脸上,出嫁的时候不好看。”
“你别以为婚事定了,你就有人撑腰了。”
但是,顾子诚现在确实是拿她没办法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谨遵教诲。”
此时,顾府畅春园里,顾婉仪在漆氏怀里泣不成声。
“别哭了。”漆氏轻抚女儿的后背。
“娘,爹会不会要我嫁给李瑜?”顾婉仪抬起脸来,脸哭得皱成了一团,鼻水都流了出来。
“老爷没这么说过。”漆氏心里明白,以顾子诚和李思明的关系,顾家势必得嫁一个女儿过去了,不然李家的面子往哪搁。顾家适婚女子也只有她的两个女儿了,可她也着实不想推自己女儿入火坑,好不容易顾婉晴才将李瑜的注意力转移到顾婉之身上。怎知她那般有能耐,惊动了皇上,一纸赐婚便是圣命不可违。
“为什么顾婉之那么好命?不用嫁给李瑜还可以嫁给苏怀雪?”顾婉仪哭得更大声了。
“那也得她嫁得出去才行。”漆氏心中自有数。
冬至的洛城里,从宫内到大街上全是红色的,这场热闹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城门口烟花绚烂,城里的人都出来赶这热闹。今日,是东岳帝最宝贝的永宁公主出嫁的日子。
宫宴上觥筹交错,丝竹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分享着这份喜悦。
楚汐月抿了一口酒想着,她前世若是出嫁也该是这么热闹,而王景渊能娶到顾婉之却应该比能娶到她要开心得多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成婚,前世这时候她还没见着王景渊第二面。她的一见钟情,有点可怜又有些可笑。
“公主就是公主,上次见到这种排场还是长公主和亲,嫁妆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十里红妆,浩浩荡荡。顾婉仪看着今天的阵仗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还是稚儿时,长公主出嫁时的情景,长公主的凤撵从宫门口到城外,飞花一路,漫天的桃花花瓣,是她对婚姻最初的概念。
“待你出嫁时,嫁妆也不会少的。”
顾婉仪嘴巴一撅:“别提出嫁了。”
李府已经向顾家下聘了,李瑜和顾婉仪八字都合完了,两人都看不上对方,不难预见会是怨偶一对。
“说来四妹也好事近了,不知到时是否有今日这般风光。”顾婉仪晚她几日出嫁,嫁妆的厚薄自然该是大相径庭。
楚汐月不想应付顾婉晴无聊的斗嘴,道:“我去湖边醒醒神。”她今日着实多喝了些酒,两颊微醺。
说完便离开了热闹的宴席,一个人走去湖边吹了吹风。
月色撩人,她上次在宫中看着这样的月光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楚汐月不自觉顺着这条她走过千万次的道路,来到她以前最喜欢的汀兰水榭附近。
这儿早已有人了,楚毓正拉着谢秋水往外拖。楚汐月见到他们二人吃了一惊,急忙躲到一旁的假山后面。幸亏她对这里熟悉,不然要和他们撞个正着。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对这个时候二人居然会来汀兰水榭感到疑惑。他们往日对饮常来此处,永宁公主大喜的日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秋水,秋水!别喝了!”楚毓一把抢下谢秋水手中的酒盏,“你烂醉在宫中两个月了,你通晓医理,不知道喝酒伤身么!”
楚汐月很少见到七皇兄发这么大脾气,还是对谢秋水,她也没见过谢秋水醉成这个模样过,除了她去世的时候。
“她成亲了,我高兴啊,高兴就要喝酒。”谢秋水吐词含糊不清,发丝也都乱了。
“你高兴?赐婚到现在你几时高兴过?”楚毓扯住谢秋水的衣领,不让他滑倒下去,像滩烂泥。
“你都没让她知道你喜欢她!”
“她知道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少年英雄!我只会做些药罢了。”
这听着听着怎么有些不对了,对话的主角好像在说她一般。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嫁的是你,汐月毛病多,只有你忍得下。”楚毓说到此处叹了一口气,谢秋水入住宫中这些时日,长期宿醉。有的时候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又喝了个烂醉。他知道谢秋水用情极深,只是楚汐月不知道。
楚汐月听到自己名字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刚才喝的酒后劲上来了一般,她有些头晕了。回忆起她过世时的场景,谢秋水惋惜的口吻,祝福的话语,似乎能窥见一斑。
“她今日成亲了,她嫁给王景渊了。”谢秋水喃喃自语,他总以为楚汐月没长大,他有很多时间来让她慢慢喜欢上他的。宫中也没几个男子与她走得近,他总归是特别一些的。楚汐月从小就嚷嚷着要嫁给大将军,他只当是孩童戏言,没想到,少年英雄一出现,少女的眼中便容不下其他人了。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意烂在肚子里。
楚毓与谢秋水离开很久之后,楚汐月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谢秋水性子闲散,加之沉默寡言,她从未把谢秋水对她的好与男女之情联系在一起。她这世饶是不想沾惹男女之情,此时却也娇羞了起来。毕竟是未享受过爱情的姑娘家,即使前世加这世她已经活了二十二年,依然有少女心性。
许是天意弄人,她去找谢秋水时,谢秋水正在宫中因为永宁公主要嫁人而烦闷不已。
纵然谢秋水对她有再深的感情,上一世错过了,这一世也还是无缘。
夜已深。
王景渊喝了不少酒才被放过,他望着一身红衣的永宁公主,有些失神了。他曾想过千百次赢取顾婉之的情形,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的。
魂魄易体的怪力乱神之说他从来是不信的,可现实由不得他不信,眼前的永宁公主就是顾婉之。也是因为永宁公主的身份,他们才能如此顺利在一起,没有顾太傅的阻挠,他爹也欣然同意。顺利到他们以前所遇到的阻碍都像假的。
挑开喜帕,是他还未熟悉的面容,比顾婉之稍稍年幼,本来还有些许稚气的脸衬上今日艳丽的妆容,就像早春里将要绽放的牡丹花。
成为了永宁公主之后的顾婉之不再楚楚可怜,性子开朗了许多,处事也再没有畏畏缩缩。王景渊总记得与她初识那阵子,她满是戒备,对他总小心翼翼,他还觉得她扭捏造作。但在他知道她在顾府的遭遇之后,只有心疼。
现在的顾婉之仿佛不再需要他遮风挡雨了,或许也不再有机会听她诉苦了。王景渊由衷地开心,她终于不用终日活在阴影里。
揭下大红的帕子,顾婉之睁开眼睛,巧笑嫣然。
永宁公主的眼睛和顾婉之的杏眸不同,但有了她的灵魂之后,温柔的眸光让他觉得和曾经别无二致。
是他的婉之。
“婉之,我终于娶到你了。”顾婉之笑吟吟地接下他递来的合卺酒,看着中间系着的红线,她眼眶一热,连忙把瓢拉近嘴边,用衣袖抹去不慎滴出的眼泪。
顾婉之没有向王景渊提及前世嫁给李瑜的事情,这算是她的一点私心吧,她成亲后所有屈辱的遭遇,唯独不想让他知道。
他是她生命里所有的光明与救赎。
“合卺酒喝完了,我们是夫妻了。”王景渊将她横在自己面前的酒瓢拉下,用拇指温柔抚去了她眼角的泪,“婉之,别哭,我在。”
顾婉之对这个情景蓦地生出委屈感,明明应该是最开心的日子,王景渊温柔的话语却像是打碎了她心里的什么,眼泪倾泻而出。
王景渊只当她是因为感怀过往:“再没有人会欺负你了,顾家的所有人都伤不到你分毫了。”虽然有一点对不起原本的永宁公主,他自己也并未体会到顾婉之对他说的锥心之痛,可面对触手可及的幸福生活,也只能委屈永宁公主了。
顾婉之哭了一阵子,王景渊一直揽着她,看着怀中人擦干泪痕,对他扬起一抹笑,拉起他的手指,一字一顿地说:“死生契阔,与君成说。”
王景渊对着顾婉之一汪秋水的眼眸,再看到她方才哭泣咬得微红的嘴唇,他不禁吻了上去。
道是芙蓉帐暖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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