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绿竹苑进来一位不速之客,没有通传也没敲门,一阵风似的跑进了顾四小姐闺房。
五月末,天气都开始有些闷热了,楚汐月还搭着一件外披,自祠堂罚跪以来,她久病不愈,断断续续竟是病了两月,这几日精神头才好了一点。
她此时正半躺在床,适才喝下苦过黄连的药汁,被这一声吓的差点被嘴里含着的蜜饯呛到。抬眼端详了一会来人,弱冠之年的高大男子,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浓眉下面黑白分明的眼珠与他爹如出一辙,只觉此人气宇轩昂仪表不凡,想来是顾子业之子,顾婉之的堂兄顾北望了。
她因近来生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这绿竹苑闲散度日,回忆一下,上月确实从锦瑟口中得知东岳与西岐战事告一段落,东岳的御林军凯旋了,她堂兄也要回来了。虽不知这堂兄与顾婉之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居然直闯闺房,楚汐月只得开口应了一句:“堂兄。”
“你又病了,你一年总能病个四五回,不如和我习武吧。”
“好啊,等堂兄得空教教我。”楚汐月听顾北望口吻与顾婉之应当关系不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知堂兄找我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顾北望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说:“给你送信来了。”
信?
楚汐月接过信笺,还没拆开来就听到顾北望说:“你放心,他没受什么重伤。”
他?哪个他?
楚汐月读完信才明白过来,她真是病糊涂了,脑子都不利索了。王景渊一战成名就是这场持续了半年的战争,顾北望回洛城了,王景渊自然也回了。她只记得赏功宴还有好些天,哪能料到王景渊一回来便约顾婉之去城郊私会。
“堂兄,你看我这身体,怕是出不了府。”楚汐月说的也不是假话,她病恹恹了这么久,说要出府,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顾婉之身体底子这么差,也不知道当年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将她刺死了。楚汐月拖着这副身躯,愈发怀念当年她还是永宁的时光。
“你是不是病傻了。”顾北望闻言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那是一只长满后茧,练武之人的手。顾北望见她一脸的不解,解释道:“以前打着和我出门的名义去城郊还去少了么?”
楚汐月恍然大悟,急忙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以免顾北望生疑,“你刚打仗归来,我拉着你出门游玩,岂不是阻碍你和叔叔婶婶共聚天伦了。”
“嗨,就你能耽误我几个时辰啊。”顾北望不知道楚汐月那些花花肠子,他在王景渊麾下打仗,对王景渊自是钦佩,对堂妹顾婉之也算是看着长大,顾婉之和王景渊相识也是因为他,所以对顾婉之平日也一向照顾有加。
“有劳堂兄了。”楚汐月见推辞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去见王景渊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信我也交到你手里了,你好生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顾北望来似一阵风,去也似一阵风,风风火火就离开了绿竹苑。
“小姐,谢天谢地,小侯爷平安无事凯旋而归。”
见顾北望出去了,两个丫鬟也变得多话起来。
“小侯爷这次立了军功,说不定可以向老爷求亲了。”
“别瞎说。”楚汐月知道无论如何她今生都不想再与王景渊有任何瓜葛。
青玉锦瑟只当是她害羞,两人笑作一团。
楚汐月却烦恼着她该如何以顾婉之的身份去见王景渊,实在是太吊诡了。王景渊会约见她,想必是顾婉之还未找过他,以顾婉之现今的身份想与王景渊共度此生易如反掌,就如上一世的她一样。顾婉之此番情投意合,两厢情愿,自是她当年不可比的。
“小姐,这飞星流月髻好看吗?”锦瑟对自己的手艺颇有自信。
“好看。”顾婉之以前实在太瘦了,楚汐月这段时间病了拼命调理身体才养胖了一点,两颊红润光泽,比以前健康漂亮了几分。
“小姐别叫堂少爷等久了。”青玉倒是催促起她了,看来是真的希望她和王景渊有个好结局。
“好好好,这就去。”
顾北望打着去云鹤观祈福的由头带她出了顾府。堂兄妹在城里晃悠却也是不怕什么闲言碎语的。
顾北望将楚汐月送到城郊约定一个时辰后碰面便走了。
城郊草长莺飞,清风吹拂,让人好不自在。楚汐月顺着顾北望指的路又走了一会,见得风流少年,意气风发,迎风飒飒,确实是会让女子倾心的对象,只是她此时心如死水,再无一丝波澜。
“婉之,你来了。”王景渊迎上前去,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下一瞬她就被拥入怀中。楚汐月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自然做了反应,将王景渊推开了。
“是我太激动了。”王景渊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只当她是羞赧了,“我可以娶你了!父亲允了下个月挑个吉日去你家上门提亲了”
这件事她第一次知道,她想来便是王景渊还未来得及上门提亲,一道圣旨下去定国侯变卦了。定国侯对建景帝的忠诚毋庸置疑,朝堂之上忠君爱国他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这也就注定了他绝不会回绝皇上赐婚,即便这与他亲生儿子的愿望相悖。
她不难想象当日顾婉之与王景渊相见后是多么欣喜若狂,也不难想象她得知皇帝赐婚后是多么痛心疾首。
命运弄人,有些东西一旦获得过,是经不起失去的,从未获得反而会好受一些。
“那很好啊。”楚汐月演技没那么好,可以控制情绪装出喜出望外的模样,她只能挤出这几个干瘪的词语,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王景渊。
“婉之,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是漆夫人又欺负你了吗?”王景渊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她。
“王小侯爷,我并非你的良配。”楚汐月思忖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婉之你今天怎么了?”王景渊不可置信得看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读出什么。
“我不是你认识的顾婉之,前尘往事对我来说已如过眼云烟。”
“我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过眼云烟算什么?是你爹逼你嫁人了?你别担心,我马上就会娶你了,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
王景渊真诚而深情的眼神几乎灼伤了楚汐月,他和顾婉之中间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她继续说:“你现在不明白,到了赏功宴自然会明白的。”就算她不说,顾婉之也会将一切告诉王景渊的,她也不想在这欺瞒王景渊,不如早点了结这段错位的关系。
“你说的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呢?和赏功宴有什么关系?”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的。”楚汐月不愿意再多讲,“我该回去了。”
“你把话说清楚啊!你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王景渊见她转身想走急忙拉住她的手臂。
“一个月后,若你还不明白,你再来找我吧。”楚汐月笃信他绝不会再想来找她。
“你等等。”王景渊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道:“送给你,你以前不是说过西岐的宝石好看吗,这是攻打西岐的战利品。”
这把匕首鞘上全是西岐各色的宝石,刀柄缠绕着金丝银线。
楚汐月对此匕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插入她胸膛的凶器便是这把,再次见到不禁心有余悸。
“不必了,此等利器我平日用不上。”别的东西便罢了,这柄匕首她真的敬谢不敏。
“拿着,不知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个终归是你喜欢的东西,你不想要利器便只留个刀鞘吧。我也没送过你几件东西,你就收下吧。”王景渊硬是将匕首塞在了她手里。
她拿着这个能干嘛,学勾践卧薪尝胆每日看一眼提醒自己是如何被杀的吗。
“匕首我收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娶你的,非卿不娶。”
楚汐月头也不回。王景渊从来都不属于她。
楚汐月还未走到城门口就看到顾北望早在那候着了,这可还未到一个时辰之约啊。
“堂兄,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没什么事做就先来等你了。”顾北望咧开嘴笑了笑,“倒是你不与他多聚聚吗?几个月没见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刘福觉着今日他们家大少爷心情很是不好,方才出去前还兴高采烈的,回来时他仿佛看到自家少爷印堂发黑了。
“大少爷,宫中有人来找。”他带着少爷走到内堂,宫中成内侍已等候多时。
“劳烦公公了,所为何事?”
“永宁公主命在下将这个交给小侯爷。”成内侍掏出一方绣帕。
刘福看着少爷接过那块绣品,面上神情变幻莫测,最后竟激动地险些握不住帕子。
“这绣帕是谁绣的?”
少爷的声音在发抖。
“永宁公主亲手所绣。”
那方绣帕终究是没握住,滑落到了地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