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小说:云祥锦 作者:仲夏田
    许韵声静下心思,默默等待。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楼下大堂,果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韵声转头看去。

    他一出现,就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莫名的,雒仁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注视,不自觉地抬起头,深邃的黑眸缓缓扫过四周,很快,与许韵声四目相对。

    他坐在那里,精致得像个白玉雕琢的假人儿,烛火明亮,笼罩着他的身形,盈盈发光,美得过分。

    若是换上女装,打扮打扮,今儿的花魁,就是他这个怪胎了。

    恶心!

    雒仁金收回目光,薄唇抿成直线,神情刻板,既没有挑衅,也没有冷笑,仿佛刚刚根本没看见他一样。

    他从容入座,点了两位娇媚可人的姑娘作陪,喝酒谈笑,倒是惬意。

    秦雅音暗中留意,满腹怀疑,紧绷的心,时时刻刻不敢松懈下来。

    他不是来找事的?

    雒仁金挥金如土,大张旗鼓,引人瞩目。

    今儿是花魁大选,出价最高者,便可抱得美人归,长夜婵娟。

    雒仁金势在必得,以一千二百两银子的高价,赢得今晚的花魁之王,林婉瑜。

    林婉瑜名声在外,号称风月四仙之一,美若天仙,才艺双绝。

    今儿在座的宾客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她的倾慕者,怀揣千金,为了博美人一夜,可惜,被雒仁金抢了先……不是他出手太阔,而是没人想和他硬抢。

    他的名声太坏了。

    许韵声静坐楼上,看着寻欢作乐,好不快活的雒仁金,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那些被他挥霍出去的银子,不知沾着多少人的血泪,带着多少人的怨恨。

    拿着这样的银子,可以买来真正的快活吗?

    苏谭先避了出去,见无事发生,又回来与许韵声同坐,疑惑道:“他居然不是来找茬的?”

    许韵声垂眸不语,抿了口茶。

    那日,他把话挑明了,是不是彻底让他失去了兴趣?所以,他没心思再折磨他了,也折磨不了……

    苏谭提议:“不如你先回去。”

    许韵声犹犹豫豫:“我有点担心。”

    再等等吧,别是憋了什么阴招儿。

    苏谭知他忧心秦雅音,便道:“雒仁金今晚有林婉瑜作陪,怕是没心思作恶了。”

    婉瑜姑娘,宛如天仙,一颦一笑间,莫说是凡夫俗子,就算是石头见了也要动心。

    说话间,雒仁金已是美人在怀,温香暖玉。

    林婉瑜忌惮他的“恶名”,越发殷勤讨好,柔声细语,哄他高兴。

    雒仁金今夜来此,一掷千金,只是儿戏。

    他一手搂过那暖绵的身子,漫不经心地把玩,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似享受,实则敷衍。

    他的心不在这儿。

    林婉瑜见他动作越来越放肆,主动邀他上楼。

    雒仁金邪笑应了。

    许韵声也在楼上,身边还有个伴儿。

    那个白面俊俏的书生,他的朋友。

    苏谭见雒仁金上楼来了,脸色微微一变,直直地看着他,提防着他。

    许韵声背对着楼梯,看不见雒仁金,但他可以从苏谭的神色表情,猜测出那边的状况。

    雒仁金一脸醉态,环抱着林婉瑜纤细的腰肢,直奔她的香房,迫不及待似的。

    他没来招惹他,万幸。

    苏谭缓缓松了口气,继而又笑:“男人就是男人。”

    许韵声看了看见底儿的茶碗,安了一大半的心,沉吟道:“我先回了。”

    雒仁金肆意快活,无暇刁难,他正好可以脱身。

    苏谭见他放下心,微笑相送:“六爷,安心回去,这边有我盯着呢。”

    他会守着秦雅音的。

    “多谢,苏兄。”

    许韵声乘着夜色而去,靠坐在马车之中,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雒仁金正在独享林婉瑜行云流水般的曼妙舞姿,她穿着一身清凉薄纱,白皙窈窕的身体,若隐若现,欲盖弥彰。

    那双黑眸,目不转睛地追逐着那撩人的身姿,微微转动,可渐渐地,他的目光开始游离,心思也随之游荡。

    今儿是来干什么的?出风头买乐子的。

    风头是出了,可没有乐趣,还不知从哪里,多了一股沉重的闷气憋在胸坎儿。

    林婉瑜见他心不在焉,舞步轻移,伸出一只雪白玉臂,绕上他的肩膀,轻轻抚摸。

    雒仁金瞬间警觉,眉头一凝,冷下脸来。

    不过,一个阴沉凌厉的眼色,吓得林婉瑜止步后退,含笑细语:“金爷,您是不是累了?”

    雒仁金将她的恐惧和不安,尽收眼底,兴致全无:“不是累,是烦了。”

    林婉瑜闻言微微一怔。

    花了大把的银子,这不欢不喜的,算什么意思?

    她索性不说话,斟酒给他。

    雒仁金顺势看去,视线正落在了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白皙清透,像是一张薄薄的纸。

    雒仁金黑眸幽敛,忽地想起那日,他攥过的那双手,也是这般纤细,一捏就碎,他碰过,所以知道。

    他不自觉地摩弄指尖,蓦然,回忆起那让他惦念不忘的温凉触感。

    为什么?

    许韵声是男人,而眼前站着的这一个,乃是活色生香的女子。

    看着她,想得却是他!

    这突如其来的悸动,令他方寸大乱。

    雒仁金猛然起身,撞在了林婉瑜的身上,惹她站不稳,失手打翻了酒壶。

    酒水散了一桌,打湿衣袖,雒仁金也毫不在乎,转身就走。

    一千多两的银子,就这样白白打了水漂儿。

    雒仁金不心疼,林婉瑜不痛快。

    须臾,秦雅音听闻雒仁金走了,便过来看看,见她独自一人喝闷酒,微微诧异。

    “这么好的日子,还要买醉?”

    她是花魁,最少一个月之内,她都会是楼里被点客的头名,要名有名,要银子有银子。

    “姐姐,我今儿也是开了眼界。咱们这儿,买乐子的见多了,买别扭的,还是头一遭。”

    林婉瑜是万人迷,从来都是被人捧着,今儿却失了面子。

    秦雅音无心打听什么,听她说了几句气话,识趣离开。

    苏谭一直等她,棋盘都摆好了。

    秦雅音熏了一点香,醒醒酒,捏着棋子,若有所思。

    苏谭看她:“怎么了?”

    秦雅音语迟回应:“你说,雒仁金今儿为什么来?”

    苏谭耸耸肩:“不知道,看着像是来玩的。”

    “他不是来找乐子的。”

    花钱买乐子的人,更加吝啬,使了多少银子,就要多少快活,少了一点意思都是亏。

    “那他来干什么?”

    “还是为了六爷啊。”秦雅音静静道:“不过,他的招数,我有点摸不透。”

    闹也闹了,欺负也欺负过了,恐吓也恐吓过了,今儿算是什么路数?

    白花花的银子,只为博众人彩,不算高明。

    苏谭也是无解:“管他什么招数,见招拆招就是。”

    六爷坚持到现在,谁也没想到。

    也许,雒仁金真的没办法了。

    …

    官锦第二轮,甄选花样和技工。

    各家送选新图纸新图样,还有三十米一米宽的白丝绢,半月期交。

    白绢简易,看似最不出彩,但是基本功。

    绢面薄厚,手感柔硬,还有质地和光泽,每样都不可马虎,而且,还有长度的要求。

    最简单的东西,才难辨优劣。

    织锦,技艺为上。同样的织机,同样的花色,每家织出来的成品,各有千秋,并不相同。此番较量,非同小可。

    云秀阁是百年老号,当年许家祖辈们创办它的时候,都是带着自己的手艺和功夫的。可惜,许家的后人,没有一个能传承下来那份手艺,靠得全是外人。

    文子建琢磨着织工的人选,定了几个,交给许韵声过目。

    怎料,六爷看也不看,直接决定:“那匹白绢,我亲自来织。”

    “啊?”

    众人惊诧不已。

    六爷还会织锦吗?

    文子建好声好语,劝说道:“六爷,事关重大,不可马虎啊。”

    许韵声垂眸:“因为如此,我才必须亲自来办。”

    他的桑园,从来只出白绢白罗,他最擅长的,也是这个。

    与其,忧心忡忡,还不如自己动手。

    店里的师傅们,听了这事,多半都是反对的,还有几个直肠子找到许韵声,问他哪来的本事?

    许韵声也不多言,只让他们静待几日。

    织绢,要先刷机,丝线过浆,络丝牵经,都是学问。

    这次用的丝线,都是许韵声特意从桑园拿来的。

    他的一招一式都做得有模有样,惹得大家目瞪口呆。

    周敏站在最前面,看着许韵声亲自给经线穿筘,丝丝入扣,手法娴熟,分明是练过的。

    等上了织机,能耐更显。

    单双数穿综,梭子来去,双脚双手,十分灵活。

    文子建呆了呆,忍不住小声询问:“周师傅,咱们六爷这手法……是不是很厉害啊?”

    人不可貌相。

    周敏沉吟半晌,才道:“如此熟练,最少也要十年功。”

    十年……他从哪里学来的?

    织机连声响,谁也没想到,许韵声还有这样的好本事。

    周敏在旁,看着看着,眼前恍恍惚惚地想起一人,许家大爷。

    等等,那是多少年前了,好像也是在这儿!

    他曾经见识过那位已故的许家大爷,露脸炫技。当年,他可是许家唯一一个还会织锦的人,待他英年早逝之后,许家的人,谁也没再摸过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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