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选名单,正式公布。
云秀阁入选第二轮,争光争面,许韵声终于能稍稍松一口气。
许家人也是心情激动,突然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
苦苦支撑一个月,眼前的颓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点,渺小的转机。
许韵声功不可没。
不过,许家的人对他的态度还是没变,不冷不热,能避则避。
许家惠对许韵声倒是越来越亲切,常来他的院子坐坐,带点不贵重的小礼物。
许云瑶和许云柔偶尔也会跟着一起来。起初,她们都有些拘束小心,慢慢地,她们发现六叔话虽不多,看似冷漠,实则温和,不凶也不厉害,很好相处。
因为她们,这处幽静的庭院,有时也会变得热闹起来。
几日后,一直无客登门的许家大门外,来了一位意外的稀客。
来人自称郝媒婆,受城北十里巷蒋家所托,前来说亲。
说亲?
许家适婚的女子,首当其冲,就是许家惠了。
二奶奶阮氏不在家中,又带着人去山上看望二爷了。
林氏心里不太愿管许家惠的婚事,毕竟,她都待嫁闺中这么多年了,年纪太大,早都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二十六……
几年前,外面惦记着她的人,还是挺多的。毕竟,她是嫡女出身,品行样貌都不错,将来的陪嫁也不会少。
可惜,她的一双眼睛直接长在了脑门上,谁也看不上。老爷子对她更是娇惯,由着她胡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与其随随便便地嫁人,陪送一笔丰厚的嫁妆,还不如直接养在家里终老算了。
省事儿!
与其,嫁出去受外人的气,还不如帮衬帮衬家事。
林氏出去见客,不紧不慢不耐烦,看着对面涂脂抹粉,满面油光的媒婆,语气冷淡道:“城北蒋家?花锦绣的蒋老板?”
“回三奶奶,正是正是。”
媒婆咧着嘴:“蒋老板现在和六爷一起做事,都是同行。”
林氏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同行又怎样?同行是冤家。
“蒋家来说亲,他们是为了我们家的五姑娘吧?”
郝媒婆缓缓摇头:“三奶奶,咱们今儿不是为了五姑娘,而是为了您家六爷……”
林氏怔了怔,瞪大眼睛问:“六爷?”
“是啊,蒋老板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名叫晴儿。”郝媒婆露出招牌式的假笑,开始夸赞起那位秀外慧中,人间绝色的蒋晴蒋大小姐。
林氏听得云里雾里,蒙了好半天,才道:“蒋老板是想要六爷做女婿?”
“对了,三奶奶,还是上门女婿呢!”
从前的许韵声,只是活在传言中,神神秘秘。而现在,他每天抛头露面,见他的人多了,说他的人也多了,不知不觉,许家六爷已经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有趣的谈资。
蒋福生对许韵声的印象不深,直到那日在牡丹园,他和雒仁金针锋相对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此人不错。
年轻气盛,自持甚高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没几个有许韵声这样的从容镇定,不卑不亢。
许家一败涂地,债台高筑,谁都以为他们挺不过去了,没想到……
蒋福生年长无子,只有一个如珠如宝,手心里捧大的小女儿。他知道,一旦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这份家业就没人看管了。许韵声的出现,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丝冲动的念头。
一个是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虽说当了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等许家熬过这关,来个“卸磨杀驴”,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近来,许家六爷的名气不小,蒋福生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毕竟,除了出身之外,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自己招来做个上门女婿,岂不正好。
蒋福生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不等官锦甄选,直接派人过来。
林氏不是一个心里能藏住事儿的人,不出一个时辰,许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许韵声被人给“看上”了。
傍晚时分,许韵声办事回来,刚进家门,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悄默默地留意着他。
青鲤顿时警觉,找了丫鬟询问,才知此事,震惊不已:“这人是不是疯了?”
许韵声疲惫一笑,也是摇头。
什么上门女婿?蒋老板真是想多了。
许韵声自己不在意,许家人却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大事”。
林氏主动过来劝说,故作亲切,掏心掏肺地啰嗦个没完。
许韵声左耳听右耳出,无心回应。
青鲤嫌她心思不正,故意问道:“三奶奶,听您这么说,好像对那位蒋家小姐很熟悉呢。”
林氏皮笑肉不笑道:“蒋家大小姐美名在外,谁不知道?”
青鲤心道:哼,我不知道,六爷更不知道。
林氏如此“好心”来做说客,心思可想而知。
她想,许韵声最好离开许家,最好去做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干干净净,相安无事。
许韵声垂眸,睫毛弯长,遮住情绪:“三嫂,现在家里家外的事情太多,我无心娶妻生子。”
谁会嫁给他?
林氏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点头,又道:“老六,好姻缘是不常有的,你好歹去见见,先成家后立业,身边多个知疼知热的人照顾,不好吗?”
这世上最知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知疼知热,那是奢望。
“三嫂。”
许韵声抬眸看去,压低语气:“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而且,我的身边已经有青鲤了,不缺人照顾。”
林氏见他给自己摆脸色,索性起身:“行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是白操心白受累。”
她怏怏不乐,青鲤故意送了几步,大声道:“三奶奶慢走,不送!”
林氏闻言站定,回头看了她一眼,见青鲤挑眉看她,登时撂下脸来,轻哼一声。
得瑟什么?小妖精,你也就是个做姨娘的命。
青鲤也不怕她,直接转身进屋去了。
“之前闹分家的时候,恨不能拿刀子剜六爷的肉!如今虚情假意,还是为了让六爷走!可恶!”
青鲤小声地嘀嘀咕咕,许韵声宽慰她一句:“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何必置气?”
“六爷对他们太客气了!”
青鲤不想他再受三房的闲气。
“因为生分,所以客气,无妨。”
青鲤闻言双手微微一顿,眼波轻转,落在倚靠在窗边的六爷身上,只觉自己又多嘴了。
片刻,许韵声缓缓开口道:“过几日,回桑园看看吧。”
他一直想回去清净几天的。
青鲤忙答应:“嗳,六爷说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越快越好。”
许韵声站在窗边,看着这一方小小的庭院,越发思念山上的空旷开阔。
他不属于这里。
…
蒋家向许家提亲这件事,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却不知怎地传得沸沸扬扬。
许韵声从来都是流言缠身,并不怎么在意,可蒋家心急如焚,蒋福生更是亲自登门拜访,要见许韵声。
不巧,许韵声不在,他只能喝杯茶走人。
云秀阁的伙计们,听闻此事,忍不住暗中议论。
六爷那副长相,被人看上是早晚的事。
蒋家家底殷实,若是六爷贪图富贵走了,那云秀阁怎么办?
二爷说要出家,三爷和四爷过来也是捣乱,远不如六爷能耐。
文子建是店里的二掌柜,也是和六爷接触最多的人,那些传言,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官锦甄选,一旦高中,许家还有转机。
六爷撑了这么久,不会轻易放弃。
雒仁金处处刁难,六爷要走的话,之前早就走了。
蒋福生耐着性子等了两天,以为许韵声会主动过来拜访自己,怎料,一点动静都没有。
蒋晴从没见过许韵声,却听说了不少事,最在意的,莫过于传言中他俊美过人的容貌。
郝媒婆也是故意添油加醋,把许韵声说成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还不知从哪儿买来一副他的画像。
金陵城中,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
那副画像,画得一点也不像许韵声,不清不楚,蒋晴看过之后,越发好奇心重。
她遗传了她父亲的急性子,顾不上许多,带上丫鬟小厮,坐上马车,来到云秀阁的后巷,静静地等。
半个时辰后,终于来了。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出,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水灵灵的青衣丫鬟。
那人身形高挑,略略偏瘦,面容白皙,眉眼精致,完全不像画中的模样,更俊也更美。
没走几步,他忽又转身,对着门内的人,叮嘱几句,神情冷淡,眼神幽幽,如轻烟薄雾般,不太真切。
“小姐,是他?”
车厢寂静,全神贯注。
蒋晴留心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咬唇不语,暗暗害羞。
闺中女子,这样悄无声息地窥视一个男子,实在有违礼数。
原想看一眼就走的,只不过……难以自拔。
“小姐,许家六爷果然……那副画真是假的,糊弄人的。”
蒋晴一听,回过神来,撂下车帘,垂眸微笑。
亏得不像,见过了他,才知那蹩脚的画家有多么地平庸无能,白白糟蹋了人家六爷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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