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寻常听了，心中发冷，面色也白了几分。悠悠接着道：“掌门笑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昔日杀人如麻，也作等闲，心中从无一丝悔意，如今再说这话，已是晚了。你再痛，那些死人也活不转了，何苦如此？还是把药吃了吧。’夫人道：‘你心中一直在怪我，是不是？你怪我在对鸥山滥杀宋人，怪我杀了吴门刀满门无辜，你既怪我，当年为什么不杀我，反而把我留在十五派？而今人人皆知我是夏国的锁花剑，十五派掌门行事颠倒、大逆不道，天下人皆想讨恶除暴，你现在杀了我，做成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也还不算晚。’掌门道：‘你又在说疯话了，我知道你病中心里不痛快，不与你吵。你我一生都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细究起来，都是为情所缚。我自己是如此，还有什么理由怪你呢？我常常在想，我们二人何其相似，注定该同寝同穴的。你当年所做之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给师兄报仇。我多年来招揽豪杰，扩大势力，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只为当年的誓言。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我们都始料未及，十五派若真的毁在了我的手上，那也没有办法，我只好愧对师父和她了。’夫人道：‘你心中总是想着孟怜芳，当年十五派有事，你师父为保平安将她嫁去京中，你怅恨不已，发誓要将十五派变成西北最大的门派，再也不会受人所制。十多年过去了，十五派固然壮大了，可时移世易，孟怜芳病入膏肓，她的儿子也死在异乡。你便是将十五派做到天下第一，这些事情也难以挽回，你念念不忘那个誓言，还有何用？’掌门一怒而起，道：‘你又提蔡之南的事，他本就伤重难活，你还给他吃长病蛊，必要使他因你而死，你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杀了你给他报仇？’夫人道：‘不错。我就是想知道，孟怜芳到底有多重要，我杀了她的儿子，你为什么不给他报仇？难道说，孟怜芳远嫁十余年，你就慢慢地忘了她。当初你的誓言是为了孟怜芳，你没有忘了誓言，可你忘了孟怜芳！’掌门道：‘你不要置气了，今日十五，你好好吃了药，睡一会吧。’说罢便走了。夫人独自在房中，也不许我们服侍。直到晚间，我在房外唤夫人，夫人不答，我才慌了，进屋一看，夫人的病发作得厉害，我忙请了南郭先生来，南郭先生忙了一夜，才将夫人救了过来。”
祝寻常听了悠悠的话，已经明白过来。师父师母为了积年旧事争吵，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一回因蔡之南之死，两人又添了新怨。祝寻常本想问明了原委，从中劝解，而今明白了其中缘故，却又觉得此事非自己能劝。他又问了悠悠几句师母的病情，嘱咐今日之话不可外传，便离去了。祝寻常走出小院，心中也不免怨怪师母，对旧仇耿耿于怀而害了蔡之南之命，对师父更多了几分同情。
毛江恰从后面走来，见了祝寻常，唤道：“公子。”祝寻常随口问道：“毛头领，你方才去哪里了？”毛江道：“公子，方才南郭先生来给夫人送药，我便随南郭先生到后面，请他说了说夫人的病情，回去也好向掌门禀报。”祝寻常道：“南郭先生怎么说？”毛江道：“夫人心情不好，这于病体无益。”祝寻常道：“还有呢？”毛江道：“南郭先生还说，夫人的病缠绵多年，掌门心中自然知道，他也不必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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