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积怨

小说:汉武帝他娘 作者:阑珊姐姐
    阿渝吃了一惊,“青萍何出此言?”

    太子妃也看向自己的侍女,挥手道:“好了,王孺子也是一番好心,收下就好。”

    阿渝愈发不安,“太子妃可是忌讳此花?”

    青萍翻她一个白眼,“不是忌讳此花,是单忌讳你院中的。一个夫君早崩的前皇后,还是个废太后,苦心培育几十年,才把原本长在深山里野鹿的草食,侍奉得像点样子,以为改种在北宫里,沾了点皇家的仙气别人就不认识它原本卑微出身的野路子了?这种不值一名的野花野草,送给我们太子妃,是想让我们太子妃也一语成谶走前皇后或废太后的路子么?”然后狠狠剜过去一眼,“阿渝,我青萍向来明人不说暗话,你人心之坏,之恶,其实比其他殿里的良娣还甚!她们虽极少来栖霞殿,来了也不至于送这种咒人的东西。讲良心,我们太子妃害过你么?以前有谶语害人,今你就送了一盘谶花过来!我们栖霞殿已经已在井底了,你就是不落石头我们也很难看爬上去的。何必再做忘恩负义的贱骨头!”

    这一串伶俐的责骂,把阿渝直接骂傻了。原本觉得自己还不错的一个人,怎么听下来,就没一点好处了?

    “闭嘴!”连太子妃这样冷静少言的人也忍不住了,把她斥了出去。

    阿渝则浑身发冷,原来自己一片好意可以被别人解读成诛心,回头看太子妃的脸,她则一脸歉意,“青萍话直,你原是了解她的性子的,别放在心上。”

    阿渝垂下眼,脸通红,倒不怕青萍那样解读,而是怕太子妃也有这样的想法,认为自己不怀好意。太子妃这样被太子多年冷冻雪藏的人,能威胁到谁?但越是这样深井寡淡出的性情,自尊也越就薄如蝉翼,如她的泼墨,稍微手重,就容易从帛布后面就晕染出来。

    她马上向李媪媪看了一眼,李媪媪会意,连忙抱着花盆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两人,阿渝捧着肚子突然跪了下去,让太子妃吃了一惊。她不想这个时候得罪人,还是一个对自己无害的人。

    阿渝小声道:“刚才青萍之言,实在出乎阿渝的意料。这种新培植的花卉,原本是妾喜欢的。以前妾喜欢大朵的芍药,但在静德殿呆久了,就觉得这鹿韭也美得赏心悦目,本也想给太后、皇后、慎夫人和妾心中最尊重的长辈也送去瞧瞧的。但妾没有想到,因出自前废太后的培植,会有如此说法。请太子妃原谅阿渝的无知。太子妃忌讳,阿渝拿回去就是了,但阿渝绝无其他之意,阿渝原本以后决定在自己院里,扩大种植的。”

    太子妃把她扶起,“你这身子,就不需向别人行此大礼了。刚才的话,只是青萍信口乱说,你且莫放在心上。若是前皇后或前废太后用过使过的东西就都不能用了,这汉宫上上下下,哪个不是被前皇后前太后使过用过的?吕皇后,吕太后,张皇后,张太后……咱们还能在这里面住么?”

    “太子妃心胸豁达。”

    ~

    就这样离开栖霞殿时,阿渝感觉到心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手下有多心多话的婢女,真真是惹麻烦。她手抚额,站在院中望天,初秋凉爽的风一吹,几片赫红的花瓣吹落在脚前。很熟悉的赫红色,是从庑廊里吹来的。

    凝眸看,廊子里,青萍正倚着廊柱,手里把一朵正娇艳的鹿韭花给揪得只剩下光秃秃的黄蕊了。而一旁李媪媪怀中的花盆,卵形叶簇上正少了那朵开得正盛的。

    光影中,两人的目光就直直对上了。

    昔日同是宫人,同是侍奉太子妃的,一个栖霞殿首席大宫女,一个新来的家人子,不想多半年后,两人身份大变。一个还是原来的首席宫女,另一个已变成太子的宠妾,怀揣龙种。

    阿渝迎接了青萍那种激愤不甘的目光。以前只是觉得她性情急躁,说话没轻没重,现在看来,她就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错开太子妃的眼睛,阿渝已不想对她客气了。此人简直就是自己的扫把星,遇到她,自己无端倒了大霉,汉宫的种种险境,和人生的第一个巴掌,都是来自于她。有一种人,天生给别人添堵,轻而易举一句话,就能要你的命。

    对于王孺子忽然变得阴冷的目光,青萍也同样,不输人也不输阵地勇敢与她对接!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突然“啪”一声,一块绵白的玉佩堪堪掉落在地上。

    两人眼光都落在那块玉上,明亮的阳光下,玉佩正面朱雀展翅的阳刻一清二楚。明显是太子的那枚挂佩。青萍愣了一下,身手更快地弯腰捡了起来,翻过去再看其背面精妙的玄鱼,嘴唇哆嗦着,神色大变。

    阿渝轻轻把手伸在她眼前,淡然道:“谢了青萍。”

    青萍捏在手里,“怎么在你手里?”

    “它一直在我手里,不过有一段时间丢了。太子曾怪罪我保存不力,好在又给了我。”

    她用余光扫过她的脸。青萍脸颊轻微抖动着,一种屈辱感让她倍感窝心。

    去年冬,她气冲冲去浣洗室找还是浣衣工的阿渝时,打心眼里也没瞧起她,这人美是美,能干也能干,就是一肚子心机坏心眼,否则怎么可能在温泉离宫仅两天,就被太子私下带走消失好几天?太子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没有理由只带她,自己也年轻美貌哪里输她半分?还好,太子在北地受了重伤,她也活该被再次丢进永巷。她以为她完了没机会了,一个中家人子而已,但是太子妃和太后对她有了其他想法,可惜太子当时显然对她没那么热洛。当时她也觉得这个爱扮猪吃老虎的人白白浪费一次绝好机会,若换成自己能随太子处去转几天,一准就留在他身边了。

    她也是气,若是自己而不是她……纯粹出于呕气吧,她抽空跑到浣衣室她的小破屋里翻了翻,竟石破天惊翻出这个一看就不属于她这个阶层的挂佩,朱雀和玄鱼,四大瑞兽中掌管南北的,应该是太子之物。

    太子之物怎么可能落在她一个浣衣工手里?难道里面有隐情?

    当晚,她持佩乘月色悄悄来到望亭别苑,也是觉得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不如大胆赌一把,连出身奴婢阶层,要貌没貌、既不机灵也不聪明唐儿都能与太子一宿后,改变命运,生下皇孙,自己出身上家人子,聪明俊俏都不输人,怎会没有机缘?

    她一直深信,太子没看上自己,皆因自己久伴太子妃左右;他没看上太子妃,才祸及自己的。太子妃太可怜了,她想为她逆天改命,生一个皇孙,把她稳妥地推至未来皇后和太后的宝座上。自己其实野心有限,只想做皇后和太后身侧的长御。长御单独外出,宛如皇后、太后现身,自己能做一个太子妃尊贵的影子就知足了。

    为了太子妃,也为了自己,她愿意冒险尝试任何可能性。

    那晚,她悄悄潜进太子的寝室,暗影中看到他正躺在锦榻上。那么一个健壮男子的轮廓,她本能觉得,他不会拒绝自己。何况自己的脚步声,再轻,他也是能听到的,但他选择充耳不闻。自己都不算偷偷摸摸,几乎是明目张胆轻轻走到榻边的,他应该也是知道的。他还特意睡至榻一侧,留出半个空位来。自己身子一挨到榻上,他的手就伸过来了,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很大的力,把自己瞬间拉至他/怀/中。

    是他把自己拉过去的!

    这是一生中唯一一次与太子这么肌肤相亲,她当时激动得心砰砰直跳,以为后面的一切都会顺利成章,她会像唐儿一样,一夜恩宠,即便不能一夜结下珠胎,也打定主意好好侍奉他,让他难以忘记,还有下一次。

    但唯独忘了一件事:他没喝酒。

    她的鼻尖离他的下巴很近,没闻到任何酒气。这才是不正常的。

    太子突然松开她的腕子,推开了她,坐起身当场质问她是谁。

    她哆嗦着奉上他的挂佩后,好像让他更生气,后面一切都崩溃了。他暴躁异常地把自己赶了出来。

    现在想想,自己在淡月下,一路狼狈从沧池边流泪跑回北宫的情景,应该是这辈子最受屈辱的事情了。怎么说自己也是太子妃身边唯一的大宫女,宫中哪个贵人不多给一点薄面?

    阿渝这个贱人当然要恨,没有她包袱中挂佩的指引,自己能去自找难看么?当时又想,也可能是她盗窃得太子的贴身之物,自己拿着赃物上门,才让太子如此生气吧。这样说,太子可能不是真的厌弃自己,挂佩被盗才让他恼火的吧。

    她自行脑补了无数太子并不一定不喜见自己后,才决定把一切都怪罪到阿渝头上,没准是她自己设局陷害自己,明知自己想替太子妃生子,却偏偏盗个太子的贴身之物让自己上钩,这是怎么一个心机恶毒的女人啊!

    以前还只是心里腹诽一下,现在当看到她袖中跌落出这枚挂佩后,就想立刻诅咒她并上前撕破她的脸!就恨这种自己吃饱还向别人咂巴嘴的,你母的,不知道饱汉不知饿汉饥么?就这种歹毒心性,她就是故意的,故意陷害自己!好不容易把太子妃身边其他宫女都清理干净了,替太子妃怀孕,也只能是自己了,是自己眼瞎了,一个最不该的时刻把她从永巷提留出来!结果呢,就是现在这个下场,她果然代替了自己,怀了孕,还顺道羞辱自己一把。把挂佩拿出来显摆,就是当场折辱自己,咣咣打自己脸!

    即使如此,她也只能把挂佩还给她手里。

    阿渝面部轻轻一弹,把挂佩收起来,没想以前那样再巴结她,而是冷言丢下两个字:谢了。然后和怀抱花盆的李媪媪轻轻走了过去。

    阿渝!

    青萍浑身颤抖着看着她大着肚子远去的身影,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不把你这个贱人打倒在地,我青萍就自动从太子妃殿里滚回永巷,后半辈子就做一个累死累活的浣洗工,生生把爪子泡烂到水里好了!

    敢这样发誓,也是觉得自己有翻盘的机会,太子妃终会成皇后,自己终会成皇后的长御;太子妃也终会成为太后,自己也会得到魏长御那样的位置。阿渝,最好的位置不过是未来皇帝的后宫之一。到时就会让你知道你得罪人的下场!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走出很远,阿渝还觉得射到自己背后的那道怀有愤恨的眼光犹如一道毒芒。自太子把挂佩送给自己那天起,她就一直怀疑两个人,阿音和她。想想阿音,可能有这个心机但没这个机会。只能是她了。看刚才的情形,就是她。她差点害了自己与太子失之交臂,葬送了前程。

    也是从即刻起,阿渝就想给她一个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教训。人可以自私,可以愚蠢,但不能这么坏和恶。她可以对自己没半点敬畏之心,但绝不能踩鼻子上脸,不知下限;自己的孩子将来交给了太子妃,也断不可成长在她的眼皮下。这事拖得越久,她对自己的杀伤力可能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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