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山

    云川猛地抬头，眼神飘忽不定，赶忙摆摆手，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哦，不过你可别和他牵扯太多。”秋怀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云川惊出一身汗来，心想：“我这是怎么了？”又听怀若此言，心生好奇问到：“这是为何。”

    “你不了解他！来来来，我来给你说说，这件事可是咱们钟秀山上的第一大秘闻！”

    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看他整天一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样子！虽说年纪不过二十有三，就已是五品仙君了。但是啊，有的人呐！皮面上是位仙君，那皮面下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我听人说他私底下死皮耐脸追求掌门的独女秋月柔而不得，那位小仙姑，长得不怎么样，可论起脾气来，在钟秀山上，谁也比不过她！后来啊，更听说有一次沉玉仙君求之不得，居然还去她闺房想强要她！你可千万别被他那一身好皮囊给骗了，那家伙，只怕不是什么良玉！”

    回到抱剑斋，云川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想着沉玉仙君的脸，又想着多年前他在山道上牵着自己的手，想着他温暖的笑。那本若日月，宛若星辰一般的仙君，怎么会在别人口中显得如此不堪？

    虽只见过两面，连话也没说上几句，要说自己了解他，那是不可能的。可在他心里，他的仙君，就是好的，纵然明玉蒙尘，但本质上他仍是那块最美的玉。

    辗转反侧，云川心道出去走走或许心里会好些。可翻身下床之时却见钱袋掉了出来，这才想起，今日回来还没去问候一下师尊，于是便整理好衣裳，朝长老殿走了去。

    行至殿门，敲了几声却不见回应。云川只得作罢，但又无处可去，只好四下走走。不知不觉，他竟来到了幻虚境的入口，心想既然来了，进去看看也无妨。于是拿出亲传弟子的令牌，轻声念了口诀，只见眼前之境转瞬变成了幻虚境内熟悉的林间小道。

    正想着在林间走走，却似乎听见了轻微的说话声。于是他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块巨石之上，似乎有着一个人影，“师尊！是你吗！”

    话音刚落，借着月色，他仔细一瞧，这哪里是一个人。分明就在师尊旁边，还坐着那个让自己为之辗转反侧的仙君！

    “常乐？你怎么过来了？”漠烟吃了一惊，看着着云川说道。

    云川回过神来，解释说：“本想去长老殿给师尊问个安，却没见到师尊。就想着过来这边走走，哪知道沉玉仙君也在这，扰了清闲，还望莫怪。”

    “哪里”

    只见沉玉仙君起身，对着漠烟说道：“是我叨扰长老了，既然事情已经说完，我这便先行告退。”

    却看漠烟对着他招了招手，“沉玉，不急，你过来，刚才所说之事，我此时倒有个想法。”继而看了一眼一旁的云川。

    “我这弟子，如今虽至三品灵脉，但见识尚浅，最近没有什么别的事，与其在让他在我这归鹤山庄里游手好闲，不如由你带着，下山去历练历练。正好，这几日我听说西南湿地附近，有一村镇。不知何故，里头的人常年精气低下，恐有不祥之物，你可愿与他一同前往？”

    “我同沉玉仙君一起吗？”待到说完，云川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只听沉玉道：“多谢漠烟长老，但恐常乐不愿，还望莫要为难他。”

    见得了误会，云川慌忙解释：“不不不，仙君误会了，能与仙君一同行事，常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愿意！若是仙君不嫌弃我这无能小辈，还望可以带我同去。”

    还没待沉玉回话，漠烟便说到：“沉玉莫要推辞，其余之事就交给我吧，明日就出发。你还有事，先去吧，等下我给把东西给你送来。”

    沉玉刚走，云川便急忙唤道：““师尊！”

    “嗯？何事？”漠烟蹙眉。

    “师尊与沉玉仙君很熟络吗？”

    “算不上，不过那孩子入我眼，我也对他多有照拂。怎么？你想问什么？”漠烟见他有话，柔声问道。

    “今日我听了些关于仙君的不入耳的传言，我虽不信，然心中仍有些许不是滋味儿。若师尊与仙君熟识，可否替常乐解答一二？”

    “世间也有许多关于我的传言，你觉得是真的吗？”漠烟负手，问道。

    一听此言，云川便懂了，拱手谢过漠烟。

    “常乐，一个人究竟如何，你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你既不信那些传言，就不该来问我。”漠烟说着便来敲了敲他的额头。“我还有事儿要办，走了。”

    是了，他本是位神仙哥哥，不染尘埃，如今算是落了俗世，染了污名。但对错功过若是都让别人来讲了，那孰是孰非就没人能看得清。你信一个人，就算流言漫天，也能从中找到真正的他。若是不信，任谁说再多好话，在你心中他也是满身污浊。

    “自己的仙君哥哥，当由我自己来看。”

    一阵敲门声。

    秋沉玉裹了毯子去开门，秋日的夜，其实不冷，他一个五品灵脉本不该如此虚弱，但每每做了那事，他都会有一段时间气息紊乱，身子发虚。经年累月下来，其实身体并不好，总是手脚冰凉，面色苍白。

    只见敲门的是漠烟长老，“咳咳，长老请进。”

    漠烟进门，见他如此，满心的无奈，但也只是将一粒丸药交在他手上。

    沉玉将毯子紧了紧，问到：“师……掌门他说了什么吗？”

    “我既开口了，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况且，他知道，你跑不掉。”漠烟将手放在他身后，施了术法，替他将气息稳了下来。

    “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再过七八日，你堕入的，可是苦牢，真的没有后招吗？”

    沉玉将手中的药喂了下去，“咳咳，长老，你太过高看我了，我八年没出过山，就连我这房门也没出过几次，连个朋友也是没有的，哪里能有什么后路。”

    他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一只手紧抓着桌角，漠烟正要去扶。

    “长老，对长老而言，归鹤山庄难道不是苦牢吗？”

    漠烟顿时僵住，手指微卷，说道：“你既心中有数，那我也不再多言，记住，那药只能维持五日，五日内必返，否则。哎，你自己明白就好。快去躺好，莫要再乱了心神。我那乖徒可就交给你了，他虽天赋异禀，心性未定，但我的徒弟，我明白。你在他面前，无需那般拘谨。我看他那副样子，似是对你甚有好感，日后你们若是常常来往，熟络起来，你也不必这般孤寂了。”

    见沉玉没有什么想说的，漠烟轻叹一声，随即关门正要离开。又在即将把门关上之际，他透过门缝，看到了缓缓走向床塌的秋沉玉。屋中唯一的那盏灯颤颤巍巍地摇曳着，那个本该气宇不凡的仙君也跟着颤颤巍巍了起来。

    沉玉靠在床头，将裹着的毯子松开，扒开里衣，拿了只破旧的铜镜照了照自己锁骨的位置。轻轻用手摸着，光滑白皙，连一丝的瑕疵也没有。而他却突然甩开镜子，双手用力地抱着腿，额头紧靠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不过一会，他又缓缓地起身，将毯子裹好，一头长发披于肩背之上。走向了挂在角落的一把尘封已久的佩剑，白玉镶金的剑柄之上刻着“怀心”二字。这剑的主人属实奇怪，除了这把剑，整剑间房内几乎再无一丝的灰尘。而只有这把剑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似乎有太久没有使用过了。

    沉玉将它取了下来，用一张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反复地抚摸那“怀心”二字。喃喃道：“怀心，怀心。可惜君王无情，帝王无心。可怜仙君不识人间，剜情挖心。从此长夜漫漫，孤夜凄清。”

    这天夜里，钟秀山一间偏僻的小木屋里，微弱的灯光长明，里面的白衣仙君裹着一张厚厚的毛毯，眉头紧皱，怀里抱着一把配剑，蜷着身子，蜗在床的一角，缓缓睡去。

    归鹤山庄独立于钟秀山，连下山也有自己独有的一条路。

    次日清晨，云川、沉玉二人与漠烟道别后便一同御剑出山。

    在离镇约有半刻路程的地方，他们停下了来。

    “仙君，我们不如收敛了气息再进去，若里面真有什么不详之物，恐会任它逃了。”云川说道。

    “也好。这镇子地处阴湿，乃寻常妖邪喜居之地。只不过从这里看来，若是其中真有妖邪，那必定不难降伏，可为何迟迟不见解决？”沉玉蹙眉问道。

    “仙君此问并不难回答。由仙君所说，此地妖邪似乎品阶低下，极易处理。但因其只是吸人精气，并不伤人性命，所以此地居民许是不愿花钱去除。”

    “可我们身为修仙之人，就算是此地居民不愿花钱，那也不应该弃此地居民于不顾，仍由他们的精气被蚕食。虽说看似不伤性命，但常年精力低下会导致寿命减短，幼儿早夭啊！”

    云川侧脸看着他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心中不知为何又激荡了起来，笑着说道：“仙君心善，别人不来我们不是来吗？”

    “常乐，我们此来必是要解决此事。若是此地精怪确无害人之心，我们将它降服之后，略施惩戒，令其不可再行害人之事，便放他走吧。”

    为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云川不敢再看他，直盯着前方回道：“一切都听仙君的。”

    沉玉微微低头，“好，我们先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