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圆子香喷喷,青玄用汤勺舀了一勺小圆子送进嘴里,幸福地嚼动着腮帮。
小年夜,灯会上各式各样的花灯发出的橘黄色灯火,映的整条街道暖洋洋的。
青玄一边吃着圆子,两条小腿在桌子下面快活得来回晃荡。他突然抬头对师无渡说
“哥,一会我们也去买只花灯吧!”
师无渡点点头。
两人出了汤圆摊子,在花灯集会上来回转着,但是不知为何,灯会上所有的人他都看不清面貌,连那些花灯也都扭曲古怪,那些人形的花灯,那用画笔画出来的脸上,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终于,青玄看中了一只猫头的花灯。那花灯做的虽然愚蠢,但是表情却是正常的。
买好了花灯,他们便手拉着手回家了。
兄弟俩在黑夜里,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小木屋中走去,山上很黑,幸好青玄手里提的猫头 花灯散发着非常温暖的橘色光芒,将这阴暗幽深的山间小道映出一片小小的温暖天地。
但是,走着走着,他却感觉手边空了。
他转头望去——身边空空如也。
那只猫头花灯,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惊慌失措地四处大喊着青玄的名字。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就连花灯中的小小烛火也一点点熄灭了。
渐渐的,天地间变得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独留他一人在黑暗中绝望的呼喊。
终于,他的呼唤声得来了回应,却是一句恶毒至极的诅咒:
“不得善始,不得善终!”
师无渡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他此刻正趴在大厅的桌子上,恶梦中的画面,使得他的心脏不停地剧烈跳动着。
他慌忙站起身往房内走去,只见青玄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已经第七天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那日,自他去神武殿之后,青玄居然又被白话真仙缠上了。
当时他人在神武殿,因为所有上天庭神官们都候在神武殿忙着开□□大会了,所以中天庭的小神官们也难得变得清闲起来。青玄正和中天庭玩的好的一群小神官们嘻嘻闹闹,不料,大庭广众之下,白话真仙突然从地下跳出来,再次的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肩膀,对着他说了一句耳语。
青玄当时便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一同的中天庭神官们见状不由得大怒,这种下三滥玩意居然敢纠缠天庭的人!于是纷纷掏出法器神剑要除去这白话真仙。
结果出乎意料,不但没伤到白话真仙,这群小神官们反而被个个击溃,其中有两位在这之后更是吓得疯了。
那些小神官们所侍奉的上天庭神官们得知此事后皆惊恐不已:一个中天庭点将上来的小神官,虽然说并不是什么多大的助手,但总归是靠自己的法力辛辛苦苦培养到现在的。有几个甚至很快就要渡劫了,却没想竟然被这百话真仙给弄折了一大批,不可谓不气人。
这些神官更是纷纷称呼他们兄弟俩叫瘟神,有的人气的厉害,甚至私下里跟其他神官说,倒不如让这师青玄早点死了的好,省得留在世上祸害人。
南宫因为每天都负责在外面忙着送礼跑腿,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消息。她知道师无渡目下正在神武殿里,不便受到这种事情的打扰,而自己又脱不开身,便立刻通灵给裴将军。裴将军二话不说,火速赶到当场,可惜白话真仙早已经没了影,徒留下一地的残兵败将,他只得把清玄抱回了上天庭,然后又跑去把百草君给扛了过来。等到南宫把事情都办好了,跑回来一看,师无渡这当哥哥的居然还没回来,这才急的通灵问他在哪让他赶紧回来。
此刻,师无渡默默的守在床头,手里紧握着青玄那冰凉的小手。
上次遇到白话真仙,过了七天他也就好了。但是这一回都快十天了,他依旧是昏迷不醒。
他不禁回忆起和百草君的话。
之前听裴将军说过,百草君少说也四五百岁了,自己这便向他求问白话真仙解决之法,谁料,百草君却告诉他,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若是招惹小人了,便会如同白话真仙,想尽一切办法恶心你,缠着你不放,直到完成目的。你若打他一下,来日他便会十倍重新报复回来。除非,你可以一下杀死他,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师无渡道,“您的意思是——”
百草君道,“你有十成的把握,可以置他于死地吗?”
师无渡,“没有……”
百草君摇摇头,又说,
“这种东西出现的时间只有一瞬,抓得住便抓住了,抓不住便跑了。你不可能整天守在他身边!我知道你和裴将军关系还不错,可你别忘了,他虽然吊儿郎当但终归也有自己的事情,不可能帮着你把青玄带在身边。”
完了,他又补上一句
“除非,你弟弟他,可以飞升。”
……如果青玄可以飞升,他又何苦来问他呢?
帝君那日同自己说,也许可以从【换】字下手——
换?
还能换什么?
师无渡思前想后,他们家自己给换了相,结果还是被找到了,又想起母亲告诉他,算命先生说这东西脑子一根筋——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渐渐形成。
那白话真仙记得青玄的乳名,还有生辰八字……如果给青玄换掉这些……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在京城赶着参加会试的时候听到的传言,以前曾经有些考生利用关系,将同名同姓的考生卷子与自己的对换,唐而皇之的顶替了别人取得了前三甲。
他摇摇头,把这想法从脑海里赶走。这种事情,形同偷窃,他怎么可能去做?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因为凡间的南康开始闹起了瘟疫,所以百草君时常不在天庭,总是在凡间忙活。而青玄的药已经吃完了,师无渡不得已只得亲自下凡去寻找药草给青玄配药。
其中有一味药草只在须黎国内生长,这天,他来到须黎国境内的一座高山上,问过当地的土地公公后,照着百草君给的图谱翻便大半座山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株,待他细心的用锄头把药草连根取出,包好准备走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女子的怒声传来,“我让你不要跟着了!”
师无渡一愣,这声音听起来颇为耳熟。
随即,又传来一个男人唯唯诺诺的声音,“……你,你一个人,不安全……”
师无渡一时好奇,这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悄悄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叶朝另一边望去。
就见一个老熟人站在那儿——居然是南宫。
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身量颇高的男子。这男子生的倒是俊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
南宫似乎很愤怒,她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换了一种冷静的语气问他,“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那男子忙不迭的点点头,脸上居然微微发红。
南宫露出一个假笑,“那好——你,现在,转过身!没我的话不准走,就在这里站着,动都不准动!”
那男子非常开心,忙说好,然后就真的转过身去了,一动不动。
只是他刚转过身,南宫便立刻叫来了一团云彩跳上去,呼啦一下飞走了。
师无渡被这一幕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想起前两天,裴将军神神秘秘的同自己说,南宫可能在凡间有相好了。自己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来了一句,
“女人要是为情所困,总会下意识的做出很多细微的小动作——”
“…………”
这不会就是裴将军说的那个所谓的相好了吧!?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单方面的一头热吧!?
师无渡摇摇头,那男子也是个实诚过份的人,居然就真这样动都不动的杵着。他药也采到了,便也叫来了一团云彩,然后迅速的跳上飞上天去,从后面叫住了南宫。
南宫一听,吓得差点没从云彩上栽下去,但是很快就稳住了,她转头问,“水师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师无渡亮了亮手里那把药草,“出来采药呢,南宫你怎么也在这?”
南宫面不改色,“下来替敬文真君办点事而已,顺便从这里过——对了,这几天没去看望青玄,他好多了吗?”
师无渡叹口气,“还是那样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南宫惊讶道,“怎么,还没有醒来吗?”
师无渡点了点头,南宫想了想,又说,“我那里还有几瓶上等仙药,平时也用不上,不嫌弃的话水师大人与我走一趟,拿去用吧!只是不知道对他这病有没有用,但是挺灵的,凡人的话长期昏迷不醒,只要吃两粒也就好了。”
师无渡又激动又难为情,道,“又欠下你一份人情了。”
南宫则狡黠一笑,“我的人情可不是白欠的,你以后也要给我还回来的——”
就这样,师无渡带着亲自下凡采的草药和南宫给的几个瓶瓶罐罐回到了家里,他先是像往常一样继续给青玄把药煎好,然后嘴对嘴给他喂进去,然后拿了一只南宫给的小玉瓶,拔开塞子,倒了两粒血红药丸在手心里,又缓缓塞进了青玄的嘴里,然后把他平躺睡下。
他这边刚走出房门,那边就听见大门的敲击声,走过去打开门,果然是裴将军。
裴将军一见面也问了和南宫同样的问题,师无渡自然是回答还没醒。裴将军伸出两只手来,手上各拎了一大包的药草,估计又是偷偷摸摸跑到百草君那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药里面拿来的。师无渡看的心里是哭笑不得,这些药都不知道有用没用,背着百草君从他家里拿药,虽然他老人家脾气好,但还是过回自己再送回去比较好。可是,这心里却又觉得有几丝暖意。他道谢后接下了药草包,裴将军则跟着他进入屋。
师无渡像往常一样给他沏茶,裴将军坐在桌边,拿起桌子上面的那几个小瓶子,皱眉看了看,放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然后问,“你从哪弄来的这些?”
师无渡道,“哦,南宫给的。”
裴将军点点头,道,“看来,南宫混的还不错嘛,居然能弄到这种上等的仙药,不简单,不简单……”
师无渡把茶放在他跟前,“哦?此话怎讲?”
裴将军告诉他,“你看看瓶子低下就知道了。”这瓶底刻的是什么?
师无渡皱眉,把其中一只瓶子倒过来看,只见圆形的底座下,刻着一朵精美的牡丹。
他不明所以,“牡丹怎么了吗?”
裴将军,“…………”
师无渡不知道为什么裴将军会露出这种表情,裴将军咳了咳,反问他,“你知道,上天庭内,谁才有资格享用牡丹纹吗?”
师无渡茫然地摇了摇头。
裴将君也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本将军告诉你,你可听好了——”
就见他正经八百一字一句的说,“上天庭内,能用牡丹纹路的神祗只有一位——天下第一美女,洛神!”
师无渡听得都呆了。
他想起了青玄一件衣服上绣着的牡丹图案,这正是那个穿着黄色斗篷的女子亲手绣的。
可事情哪会这么巧呢?
他想了想,便问,“那……将军,请问,你认得牡丹花神么?”
裴将军果断道,“不认识!”
师无渡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裴将军道,“一个男的我要认识他做什么?”
师无渡,“……”
裴将军思索了一下,然后尽量用语言来转述他对那位牡丹花神外形的表达。
“个子么,比你稍微高一点点。一个大男人天天穿一身粉红色的纱衣,此人奇胖无比,肚子像是怀了□□个月的孕妇,袒胸露怀,胸口上巴掌大护心毛,脸上都是络腮胡子长得都辫成小辫子了,偏偏还学小姑娘在脑袋上扎着两团丸子头,带着一朵大牡丹顶脑袋上——要么哪天我带你去见他?”
师无渡光听他的描述,脑海里面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巨猥琐的模样,他感忙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
裴将军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房里传来了一声,很微弱的声音,
“……哥……”
好久没听到这声音了
师无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从椅子上爬起来,向房内扑过去。
青玄终于醒了。
裴将军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兄弟两人。师无渡激动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青玄刚醒来,迷迷糊糊的两只眼睛在房里扫了一圈,瞄到门口的裴将军时,一下眼又睁的老大,马上就是一句,“……他在这里干什么?”
师无渡柔声道,“裴将军来看你的——”
没想到,青玄马上又开始大声嚷道,“你让他滚啊啊啊啊——”
这次裴将军学乖了,不等师无渡说话,他马上道,“好好好,我滚,我滚,我这就滚。”说着,速度离开了他家。
师无渡无奈地对青玄说道,“青玄,不要这么没礼貌,这次多亏裴将军,不然……”
只见青玄迷迷糊糊的抓着他的袖子哭了出来,“……哥……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师无渡,“……”
这还是自那天晚上,他差点对青玄做了不轨之事之后,青玄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没事的,青玄……哥哥就在这,哥哥,守着你……”
可能是南宫送的那些药真的起了作用,不出三天,青玄又能下床走动了。现在师无渡也已经彻底的脱离了泽神殿,不需要再去殿里听人使唤了,青玄也不需要再去中天庭,这兄弟两人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处理水师庙的事务。
但是师无渡始终担心的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他发现,似乎就连凡间的水源都不太听他指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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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依旧傻傻地站在山上,身边躺了一地的各种豺狼虎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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