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你这黄口小儿,不是你偷的,那钱去哪了!?”
台上传来一声斥喝,青玄欲开口辩护,师无渡却伸出手臂挡开了他。
师无渡抬头看了看殿上两位高高在上的上天庭水神官,没有去安慰满脸是泪的弟弟,而是心平气和道,“两位大人,敢问究竟出了何事?”
泊神哼了一声,道,“水师啊,你这个弟弟,人不大,脾气可不小呐!”
另一个湖神慢悠悠的说,“也没多大事儿,不过是咱们功德殿里的一批功德,算来算去,少了一枚罢了。这批,是你殿里的人送上来的,我们不问他,那问谁啊?”
师无渡看向弟弟,“你最后都放到这里来了?”
青玄泪汪汪道,“……我全部都带来了,来之前还盘了好几遍呢——可我真的没偷……”
师无渡没有同他说话,只是对着台上的两位大人说,“丢失了功德是小神的失职,小神一定会补上,”他话又一转,“但,称人偷窃,这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敢问两位大人,又有何证据,断定是他偷的?”
泊神冷笑,“你这弟弟,没事儿就朝着功德箱鬼鬼祟祟的盯着看,他这是想做什么?嗯?就算不是他偷的,怀疑到他头上也不是毫无道的,进出这功德殿的中天庭小神官多得很,这么多人为什么我们不去怀疑,非要怀疑他,怎么不好好想想?”
青玄怒道,“我哪有盯着那台子看!?丢了一枚铜板,我补上便是了!凭什么一定要说我偷东西?”
因为他看起来太寒酸了。
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踩着廉价的布鞋,就连法宝,也是把几文钱的破折扇。
“放肆!”泊神指着青玄骂道,“你弄丢了泽神大人的功德,竟然还胆敢说补上好了,这是你补上就能解决的事吗?!你当这是你衣服上的烂布丁,想补多少补多少!?这是公事!公事公办!这种无知的行为,水师,你说该怎么办吧?”
“你们!”青玄道,“我真要偷,会只偷那一枚!?我要拿也拿金的!你们这样诬陷我,不就是觉得我穷好欺负吗——”
“啪!”
青玄捂住了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哥哥。
“不得对上天庭神官无礼。”师无渡冷冰冰的说,他一把拽住青玄的手腕,对着湖神和泊神道,“小神殿里的人犯了错,小神愿受罚,”师无渡仰头道,“可他终归是我水师殿的人,要教训,也轮不到别人!”
泽神殿丢了公德的事,很快在通灵阵里就传开了,原本以为丢了多大数目,结果,居然仅是一枚铜板而已,明摆着这两位故意刁难人。
仙京大街上,玄真将军慕情恰好路过泽神殿,他听闻了通灵阵里的事,听见泽神殿上方传来一阵吵吵嚷嚷。脚下似乎很想挪进殿里,然后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拿扫帚找找桌子供台的下面,但他思及自己的出身问题,所以站在大街上犹豫不已。
而这时,对面传来一个油腔滑调的招呼声,“哟,玄真将军?你怎么站在这儿?”
正是传说中的武神界千古耻辱,天界三奇葩之一,桃花武神裴茗。
慕情淡淡道,“没什么,路过而已,裴将军告辞。”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裴将军转过头去看玄真那匆忙离去的背影,心想,这些人看到自己还就真跟躲瘟疫一样,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
想着,他摸着下巴慢慢悠悠的进了泽神殿。
尽管泽神殿里的水神都懒得搭理他,他问话也没人鸟。但是,青玄那声音也真是够特别的,他硬是听着青玄那尖锐的叫嚷声,找到了师无渡所在的地方。
他刚刚找到他们,就听见了台上的两个傻子一样的水神官道,“好大的口气,你认罚就完了?”另一个神官假惺惺道,“唉,话不要说这么绝,总得给人家一个机会嘛,这样吧,加上丢失的功德,水师,你们殿赔偿三千零一功德就好啦。”
话说出来很轻松,对于师无渡这种没庙没香火的小神官来说,三千功德,差不多就是他们兄弟俩俩一个月的收入来源。
青玄咬着牙也不再说话,师无渡没有思考,很快就接受了这惩罚。
而这时,就听门外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
“不就是丢了个铜板吗?你们这些水神啊,怎么不拿扫帚什么的,扫扫供台或者桌子下面呢?”
一看到是裴将军,湖泊二神脸都绿了,“裴种……裴将军!你你你谁准你进来的!这可是泽神殿!你一个桃,一个武神,来咱们这干嘛呢!?”
两兄弟回头一看,只见裴将军又装模作样的捋了一把刘海上去,然而刘海瞬间又洒了下来。“啊,现在这事儿大家差不多都知道,我好奇嘛,在通灵阵里听总归不过瘾,所以就干脆过来看看——而且你们殿里也没人跟我说,不能来啊!”
裴将军不听台上的两位叽里呱啦,嘴里呼喊着来人把他赶走之类的话。自顾自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就朝着摆着黄金供台的镶玉银桌子走去。
走到跟前,他蹲下身来朝桌腿里面看了看,摸了摸下巴,然后伸出一只手召出一把雪亮长剑,将长剑的剑鞘伸进了桌腿肚里,从下面拔了几下之后,划拉出来了一枚黄色的铜板。
顿时,台上那两个神官终于闭嘴了,整个功德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裴将军捏着那个铜板站起身道,“多大点事儿啊,找找桌子下面不就好了?你们这些人啊,天天坐椅子,看来这腰板都硬了,弯腰都成问题,还得劳烦本将军亲自出手排忧解难……”
青玄一颗心狂跳,本想说,自己早说了,不是他偷的,怎样怎样。结果他看了一眼哥哥,又没敢吱声。
师无渡见状,平静的说,“既然铜板已经找到了,不过误会一场。两位大人,这事情是不是该就此了结了?”
张牙舞爪的泊神无话可说,然而湖神却道
“话是如此,这事当是了结了。不过,水师——你带着外人扰乱整个泽神殿的事情,又该怎么算!?”
裴将军闻言,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
湖神脸上挂起假笑,道,“公事公办,你带着外人来泽神殿干扰全殿上下的正常运作,如此严重之事,一万功德!”
裴将军一听,怒道“你们这是明摆着欺负——”
谁知道,师无渡却飞快的说,“小神认罚。”
一万点功德,这兄弟俩最少要不吃不喝三个多月才能还上。
出了泽神殿,师无渡仍旧拽着青玄不松手,裴将军跟在他们后面,同师无渡道,“这次是我冲动了,一万点功德我来赔。”
师无渡却不领情,头也不回地对他说,“裴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到底是我水师殿出的问题,与你无关。”
“你的问题?”
裴将军冷笑道,“那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吧,那枚铜板,是我丢进去的。”
青玄回过头看着他,师无渡停了下来,但片刻后又继续拉着他弟弟走了。
“……那又如何?他们真是想要对付我,什么方法都有,寄人篱下也只有低着头来。裴将军,我不像你,孤家寡人不怕得罪谁。”
裴将军似乎还想追上去说两句,这时候却传来了一阵通灵,他手指抵住太阳穴,眉头一皱,“那好吧,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记得第一时间找我。”说完,他掉头飞奔而去,身影很快消失了。
裴将军走了之后,师无渡继续拽着青玄默不吭声的往回走,而青玄却试图挣脱他的手掌。
师无渡回头问,“怎么?”
青玄红着眼眶道,“……我该回去了。”
师无渡脚下不停,手上力道不松,“回去?哥不正带你回去吗?”
青玄喃喃道,“我得回山上去了。”
师无渡却道,“回什么山上,以后我在哪儿,你就给我在哪。”
说着,那云海边的小房子已经在两人眼前。
青玄眼中一片湿润,那房子的影子似乎都模糊了。
两人回了家,师无渡把大门关上,拉着弟弟进了房里。
进了两人的家,青玄这才扑到哥哥怀里哭了起来。
师无渡搂着弟弟坐到床沿,让青玄坐在他大腿上,他用手指扳过清闲的下巴,一点一点的用嘴唇轻轻去碰他刚才打过的那半张脸颊,然后轻声问,“……还疼吗?”
青玄哭泣着,点点头,又摇摇头。
“哥不想打你,但你那话说的太过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以前偷过什么东西,万一被他们抓住把柄,以后怎么办?”
青玄突然搂住哥哥的脖子道,“哥……我们不做神仙了好不好……我们回凡间吧,天上不待了,那群神官就知道欺负人……我们去找师父他们……”
师无渡搂着弟弟,贴着他的耳朵,半天才无奈的说了一句,
“……你傻啊!自打爹和娘都不在了后,这个世上,不是一直都是我们俩自己顾自己吗,有谁会管咱们啊……”
他们两兄弟就这样紧紧的坐在房内拥抱着,师无渡任由弟弟在自己怀里哭的伤心,他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抚他,只能够用嘴唇轻轻地在他的耳朵下面一点一点的啄着,慢慢亲到他的肩膀窝。
不知不觉,青玄的领子已经被他扯开大半,半个雪白的肩膀都已经露在了空气中,师无渡就这样轻轻的从肩头朝下吻去,嘴唇碰到了纤细的锁骨,又向那截雪白细嫩的脖子上亲吻着,一路亲到他可爱的下巴。
这是我的弟弟,我的人。
谁爱说就说去吧,反正不管我再怎么澄清也没用了。
正当师无渡快要亲上那两片嘴唇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他忙做贼心虚一样的放下青玄,让他把衣服给理好,然后踏出房门走进院子去开门。
当他打开大门的时候,便呆住了。门外站着的正是一个多月前遇到过的那个穿着斗篷的女子。
她正提着一大包袱东西站在门外。
师无渡道,“……姑娘,你这是?”
那女子脸色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苍白许多,她柔声道,“上次我做了一点小菜想上门道谢,见大人不在家,就把菜放在门口了,不知道是否还合大人的口味?”
师无渡这才想起来,那天裴将军从门口拎回来的饭菜。
“原来那是姑娘的手艺,我竟不知,惭愧,劳烦姑娘至此。”
那女子微笑道,“那天来,见门口晒有小孩的衣服,想到正好我家中还有一些差不多大小的衣服,就带过来了。只是时间长久可能款式旧了一些,不知道水师大人会不会嫌弃?”
“哪里,哪里!”师无渡忙把她请进屋来,那女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进院子里,她的姿态很轻盈,仿佛一朵水面上的莲花。
进屋之后,她看见了在站在房门口的青玄,青玄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子,那女子却温柔的说,“水师大人,这是你家弟弟吗?”
师无渡道,“青玄,跟这位姐姐问个好!”
想来这还是天庭上第一个没把他俩看成父子的人,青玄立刻说,“姐姐好!”
那女子点头笑笑,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解开了缠在上面包裹着的几层包袱巾,露出里面一堆崭新的衣服来。
她拎起一件上衣抖了抖,招呼着青玄过来,“小弟,来看看合适不?”
青玄开心的走过来,那女子用衣服在他身上比划了比划,笑着说,“嗯,大小正好。”
师无渡一眼看去,这一堆衣服简直就像是崭新的,从来没被人穿过一样。他拎起一件看了看内里,那针脚特别的细密,其中一件上面还绣着牡丹,纹路讲究,每片花瓣都显得立体真实,可见这手工艺实在是好的很。
那女子从包中取出了两双崭新的鞋子出来,她让青玄坐下试穿,看是否合脚,又让他起来走一走。青玄本来就长的慢,好久没穿新鞋子了,他兴高采烈的穿着新鞋子走了两圈,又蹦了两下,说大小好。
那女子看到他这么开心,两眼弯起来,一双眼睛顿时也有了光彩,“喜欢就好,以后姐姐再给你做两双。”
青玄太开心了,连声说谢谢姐姐,穿着鞋子里里外外的跑。师无渡感激不已,“太麻烦你了,这怎么好意思?还不知姑娘是哪家仙府的?”
那女子道,“我不过一介牡丹花神,并不值得一提……水师大人,那我改日再来拜访了,告辞。”
送走的那女子后,青玄开心的在衣服里左试右试,件件都喜欢的要命,忽然,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忙对师无渡道,“哥!我把扇子忘在殿里了——”
师无渡一听,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就在家待着别乱跑,我回去帮你拿。”
师无渡这便离开了家,匆忙赶往功德殿,他在殿里来回找了一番,终于找到了不知道被谁给一脚踢到拐角处的纸扇。
捡起来用袖子擦拭了下灰尘,正准备带着扇子回去,就听见门口传来两个声音,一边说话一边走,越走越近。他慌忙闪到门后躲起来,从门后的缝隙中看过去,果然是湖泊二神。
泊神,“这个水师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泽神殿下如此赏识,这种小神官,平常不都是直接捏死完事了么?把他提到殿里来难不成真准备重用?”
湖神道,“呵呵,你放心好了。泽神殿下再赏识他也没用。水师此人或许还有点能耐,可就他那个弟弟,啧啧啧……一条命不知道怎么的,千疮百孔,烂的和狗啃一样。他水师就算有通天本领,只要带着这么一个烂命仔拖油瓶,他还能在上天庭混几天?他又毫无人脉,最多也就和裴种马还有南宫那种小跑腿走的近,就这种人,过不了多久,也是乖乖滚下去的命。”
“哈哈哈……说的也是,你看他和他弟弟那个样,越看越腻歪,我看这两人肯定有点奸情,下界不是还流传他专门喜欢搞小孩么?哈,自己弟弟都能下得去手,真是厉害啊!不过这次不应该那么早通知他的,应该再刺激这小烂命两下,先让他把衣服脱了再说,没准身上有点不干不净的痕迹呢?哈哈哈……”
这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师无渡站在门后,捏着那把扇子咬牙切齿。
第二天,当青玄再带着功德回到功德殿的时候,所有看见他的泽神殿的神官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连湖神跟泊神见了,脸上都开始有些不自然的抽搐。
只见他穿着崭新的绣金线的衣服,腰间还插着一柄拂尘,那拂尘的毛一看就非凡品,散发着萤萤灵光。
一群泽神殿的神官在他走后疯狂的交头接耳,“这不是穷光蛋水师那个弟弟吗?怎么一天不见变成这样了!?”
“你看到他腰间的拂尘没有——上面那是什么毛!?”
“……不会是麒麟毛吧!?河伯那老头子以前有过一根,到处炫耀……”
“应该就是了!只有麒麟的毛会有灵光——我的天,他们从哪弄到的!?麒麟这种神兽能见到都难,居然还能薅到毛!?”
湖神和泊神更是惊的呆了。
他们看到青玄衣服肩膀上的牡丹,连那一万功德也忘了让他赔偿了。
待青玄走后,他们两个额头全是冷汗。
“这个水师到底什么来头,你看到他肩膀上那朵牡丹了吗?”
“我自然看见了——真是看不出来,他,他什么时候得到洛神大人赏识的?这事要不要先上报给泽神殿下?”
“先别说!看两天再说吧,万一泽神殿下知道呢,本来把他弄到这里,就是泽神殿下的意思。你作死去问,万一惹他发怒怎么办?”
正当两人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通灵阵里突然有人嚷嚷道,在长江边,新盖了一座神殿,规模很宏大甚至赶上了泽神殿,香火旺的要命,许多人抢着去拜。
此前,还没有除了河伯泽神君吾以外哪位神官有过这么大的神殿。
所有神官都在好奇,这到底是哪位仙僚的神殿?如此仗势?
下去打听情况的小神官在通灵阵里沉默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
“……是……是水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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