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王者续篇》第一章骨肉
元熙十七年，赵楹登基的第十七个年头，早朝。
这日是十日一期的上朝日，众臣奏完了需要赵楹定夺的几件要事，便又提起已纷扰了几个月的国本之争。
都察院左都御史蓝山出班奏道：“皇上，三殿下虽说是嫡子，可是却一再表示无意太子之位。加之三殿下一向仁懦，也确实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反观四殿下，虽然年纪是几位皇子中最年轻的，却是自幼时起便精明干练、举重若轻，所有皇上吩咐的事，都办的妥妥帖帖。其实太子人选，最重要是能效法皇上，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又何必拘泥于嫡子长子？臣之言语，句句出自肺腑，请皇上明断。”
严鸾出班，对赵楹躬身奏道：“皇上，蓝大人身为四殿下舅父，如今却如此力挺四殿下，当真是举贤不避亲。然，臣却不敢苟同蓝大人的高见。皇上细想，前朝因数次废长立幼，生出多少祸端？三殿下是嫡长子，从前又是世子，理应是太子的最佳人选。蓝大人说三殿下仁懦，依臣看，这非但不是三殿下的缺点，反而是一个极大的优点。如今我大燕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正需要一位心怀百姓的仁君。”
蓝山看着严鸾，冷笑道：“严大人，三殿下和四殿下都是你学生，为何这般厚此薄彼？”又对赵楹躬身道：“皇上，以三殿下的性子，将来若真登上大宝，必然对严大人言听计从，最后定会沦为傀儡。严大人力主三殿下为太子，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再者严大人一向不喜四殿下，不仅从未亲自教导，又在四殿下自十三岁开始到六部五寺学习理政时起，处处加以为难。严大人其实一直在为自己留后路，实乃大奸若忠。”
赵楹没理蓝山，只对赵炽和赵炅到：“炽儿，炅儿，你们两个怎么说？”
赵炽和赵炅忙都跪下，赵炽先道：“父皇，儿臣无德无才，虽是嫡子，但实在不敢觊觎太子之位，儿臣愿效仿唐代李成器，将太子之位让贤给四弟。”
赵炅也道：“儿臣非嫡非长，不敢对太子之位有任何痴心妄想。”
赵楹沉吟了一下，道：“先退朝吧，这事日后再议。”
众臣三三两两的往乾清宫外走，常烈便走到赵炅身边，道：“四殿下借一步说话。”
赵炅带着自己的侍读陆衡，随常烈来到乾清宫偏殿的一个亭子里。常烈满眼怒火地盯着赵炅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一个重重的耳光扇了过来。
赵炅自常烈抬手便已有了准备，轻轻的向后退了一步避开，笑道：“烈哥干嘛动这么大的气？”
陆衡忙挡在赵炅身前，道：“侯爷有话好说。”
赵炽刚刚看到常烈把赵炅拉走，觉得有些奇怪，便跟了过来。这时忙走到亭子里，对常烈道：“烈哥，炅儿哪里得罪了你？怎么动起手来？”
常烈盯着赵炅，胸口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却是欲言又止，有苦难言。
皇子险些挨打，可不是小事，这时早已有太监禀告给了赵楹。赵楹便派了严霜召几人到弘德殿。
严霜传了赵楹的口谕，几人便往弘德殿走去。严霜走到赵炅身边，小声道：“打到哪里了么？”
赵炅对严霜笑着低声道：“没有，我躲得块，没打着。”又道：“我上回从宫外带回来的艾窝窝和山楂锅盔，你拿给父皇和先生尝了么？”
严霜点头笑道：“尝了，先生特别喜欢那个山楂锅盔，说比御膳房做的酸味足。还问是哪来的？”
赵炅道：“这个锅盔的馅不是山楂，是山里红，所以更酸些。小霜你没说是我拿回来的吧。”
严霜笑道：“四殿下放心，我只和先生说是我的一个徒弟去宫外办事带回来的。”
赵炅笑道：“那还好，不然先生又要说我只顾出宫去玩了。既然先生爱吃，那我下回多带些回来。”
几人到了弘德殿外，正碰上陆怀信从弘德殿出来。陆怀信对几人拱了拱手，道：“三殿下、四殿下、侯爷。”陆衡也对陆怀信见了礼，叫了声“二叔”。
赵炅对陆怀信道：“师傅，先生也在么？”
陆怀信点头道：“在。”想了想，又道：“刚才朝上的事老爷不太高兴，一会儿说你什么，你别顶嘴。”
赵炅笑道：“师傅放心，我怎敢和先生顶嘴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就是再乖，先生也还是看我不顺眼。”又对身边的陆衡道：“子平，你和师傅一路去吏部吧，我听父皇和先生训示，不知要到几时呢，你别白在这儿等我。”
赵炽、赵炅、常烈三人进了弘德殿东暖阁，见赵楹坐在榻上，严鸾站在赵楹身边。便分别给赵楹和严鸾见了礼。
赵楹待几人平身后，对严鸾道：“你坐吧，几个孩子面前，又没外人。”
严鸾谢了坐，坐在了赵楹的下手。
赵楹对赵炅和常烈道：“到底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动了手？”
常烈躬身道：“没什么事，是臣对四殿下无理，请皇上治臣的罪。”话中却是带了气。
赵楹对赵炅笑道：“炅儿，你又淘什么气了？把你义兄气成这样。”
赵炅跪下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父皇知道，儿臣和垚儿青梅竹马，自幼便意气相投，儿臣想求父皇给儿臣和垚儿赐婚。”
不等赵楹说话，常烈便对赵炅大声道：“赵炅，你休想。垚儿心思单纯，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但是我常烈不是傻子，我绝不会让我女儿成为你争夺太子之位的棋子。”越说越气，竟又抬起手来。
严鸾忙道：“烈儿，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常烈慢慢把手放下，对赵楹道：“皇上恕罪。”
赵楹皱眉，对常烈道：“烈儿，就算你不想和朕做亲家，也犯不着气成这样？”
常烈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跪下对赵楹道：“皇上，这里没有外人，臣也不怕家丑外扬，赵炅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垚儿……垚儿如今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常烈此言一出，赵楹、严鸾、赵炽都是满脸震惊。
赵炅对赵楹磕头道：“儿臣错了，甘愿受父皇责罚。但儿臣和垚儿当真是两情相悦、情难自禁。求父皇责罚过儿臣后，给儿臣和垚儿赐婚。”
严鸾注意道，赵炅说到他和常垚“两情相悦、情难自禁”八个字时，赵炽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赵楹道：“既然事已至此，不如……”
常烈打断赵楹，磕头道：“皇上，臣的女儿薄柳弱质，实在配不上四殿下。”
赵楹有些不高兴地道：“烈儿，你不让垚儿嫁给炅儿，那你打算如何了局？你要知道，垚儿腹中的骨肉，是朕的亲孙，不是你能随意处置的。”
常烈道：“臣的女儿即使老死家中，臣也愿养她一辈子。臣养得起女儿，也养得起外孙。臣叨扰皇上多时，先告退了。”也不待赵楹说话，磕了个头，便起身走出弘德殿。
赵楹对赵炅笑道：“炅儿你还真是挺有本事的。你和炽儿先下去吧，朕要和你先生好好商量一下怎么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赵炅红着脸磕了个头，才和赵炽告退，走出弘德殿。
赵楹对严鸾笑道：“炅儿才十六，就要当爹了，你开心么？”
严鸾笑道：“开不开心我没来得及想。我只是觉得，炅儿这步棋走得当真是妙。”
赵楹道：“怎么说？”
严鸾道：“至少可以说明两件事：第一，炅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第二，他也知道了烈儿的身世。”
赵楹想了想，笑道：“不错。”
严鸾道：“炽儿和炅儿的太子之争中，炅儿已经占尽了优势。首先，炅儿更得你的欢心；其次，炽儿是真的无心做太子；再次，蓝山联络了大批外戚及朝臣，力挺炅儿。他唯一的劣势，就是他的身世。不过，现在这劣势也变成了优势。你知道垚儿肚子里有了炅儿的骨肉，怕是高兴要大过生气吧。”
赵楹笑道：“我当然高兴，这孩子身上兼有你我二人的血脉，你不高兴么？”
严鸾叹口气，道：“炅儿心机这么深，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赵楹道：“孩子们生在帝王家，耳濡目染的，自然会想得多些，你也别太过虑了。走吧，咱俩去趟烈儿的侯府。我这个当爹的，怎么着也得给儿子把媳妇儿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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