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下那柔软的绸被让她产生了些许不真实感,她迷蒙垂眸,目光落在了这身下盖着的暗底金纹。
是了,她现在不再是那只猫儿了。而是长平郡主,宋宁卿。
可....她终于清明了几分,又复抬眸看向眼前的胸膛。那斜划而下的狰狞伤疤象征着眼前这身体的主人。
阿彧还是那个阿彧,只是为何他的手会如从前一般轻抚着她的腰背?
她早已做好了今早见到他慌张无措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推开她,还任她赖在他怀里,大掌安抚着她。
她的心里流转着万种欣喜,不禁想去猜想他内心的想法。是不是他心里已经慢慢开始接受她了?是不是在睡梦时他才敢试着靠近她?
她不愿打破这的安宁,收紧手臂将人拥得更紧,贪婪地汲取他身体传来的温热。
她这依赖的动作让阿彧忍不住陷得更深。让那本就灼热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身前的人儿。只是那染金的翘睫以极小的幅度浮动着,轻轻颤动,似是呼之欲醒。
阿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吵醒了她,又一面期望她能就这样在他怀里缓缓睡去。可现在天色已是大亮,若是如此睡去,也无法待得太久,更何况这时候他早该起来做活了。
阿彧张了张口,犹豫着要不要唤上一声。可就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双喜的呼唤声应声传来:“小姐,可是醒了?可要洗漱?”
阿彧忽然被这声惊了一跳,漫上些许慌张,目光不由得落向了胸前的少女。
怀瑾紧了紧眉,更加埋首入他怀抱,却无法,只得闷闷地回道:“等会,先别进来,我马上就起。”
门外传来一声回应,接着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这声回应更加将阿彧的心里惊得咯噔一跳,他眉间染上几分惊疑。
主人竟是醒着的么?
那他方才逾矩的举动是否都早已被她察觉?可为何,她还愿拥着他,不将他推开?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
怀瑾气闷地抬头,眼眸普一望向他立马便染上了几分柔和,她亲呢地在他胸前蹭蹭,弯眼道:“早啊,阿彧。”
怀瑾心想,若他已能慢慢接受她,那便是时候让他了解她的心中的期盼了。
往后,还有很久...
阿彧眼眸一转不转,胸腔满满当当的溢出几分愉悦,灼得他都要化了,眼底更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这,不是他的梦吧。
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哑言道:“早...主人。”
她愉悦地摸摸他的脑袋,撑身欲坐起身来。阿彧赶忙扶了她一把,自己也顺势撑身坐起。
可这强烈的不可置信的愉悦带起一阵恍惚。竟让他连怀瑾什么时候扯过床尾的外袍,什么时候唤双喜进了门,他又什么时候下了床都不知道。只知道这胸腔里的冲撞跳得剧烈,一声响过一声。
怀瑾余气未消,待双喜上前服侍她净脸时,她开口嗔她道:“双喜你真是,为何今日如此着急唤我起床,我还没睡够啊...”
双喜不解诧异:“小姐,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往日您比这早一个时辰都起得,今日是什么了?”
怀瑾哑然,像个孩子一样赌气般轻哼一声。
双喜瞧见心都软了,赶忙哄她道:“好啦,小姐,我知道了。若是您昨日没睡好,往后我都不来喊了,我就在门口候着,等您醒了就唤我,好不好?”
怀瑾眼珠周转一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双喜被她这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梅止院的事物很轻松,时间也很宽裕。于是阿彧和其他下仆一样,在做完活后还能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彼时已是午后,阿彧进屋想上楼休息片刻,路过书房时,他侧眼瞧见那端坐在书桌前的身影。
怀瑾着了一身金白的镂花衣裙,正握笔书写,她黑发柔顺地如瀑布一般铺撒在胸前,身板挺直娟秀靓丽,一下子照亮了整间屋子。
只一眼,他的腿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忍不住向那道身影移步而去。堪堪到了门口,似是有着感应,那抹明媚抬眼向他这边瞧来,一下子便捉住了他投来的眼。
她轻轻放下笔:“阿彧?”
他似猛然醒过神来,不解自己这怪异的举动,赶忙回道:“主人...” 他垂下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怀瑾向他招招手:“阿彧,过来。”
待到他行到了面前,那温柔的人儿问他:“你可是有事要找我?”
阿彧摇摇头,头垂得更低,只是纠结道:“没有,我是不是打扰您做事了?对不起我只是...我...”他说不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转动脚步向这儿来,他只是不知不觉中就走过来了。
他忽然脑中浮现了一幕,赶忙回道:“我想听您把昨日小一的故事讲完。”他抬头,眼里充满了希冀。
诚然,昨日因为他自身的缘故,没有将那故事听完,他是极想了解她们从前的事的,以至于今早干活时还在努力回想,只是故事从中断开,再无法记起了。
怀瑾眼眸暖了一暖,回他道:“这个故事啊。嗯...有点长,我想放到每日夜晚上药时给你讲,以督促你每日都能乖乖搽药。”
其实这编故事真不是怀瑾擅长的,若是要她一下子将这来龙去脉都讲了个透,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她只能每日花些心思斟酌着想一想,将这故事编齐活了,再作述说。
阿彧点了点头,应下了。
忽然怀瑾又问:“那些伤害小一的人,你可恨他们?”
阿彧怔愣片刻,垂下了头,辨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他语气忽地低沉,似压抑着的笼底猛兽,沉沉道:“自是恨极。”
怀瑾心底咯噔一跳,早便知他心底必是恨的,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一般。
如此她又轻声问:“那你...可想见见他们?”
这回换阿彧怔住了,他不解地望向她。怀瑾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些人我都已悉数施惩,算是为小一报了仇。如果你恨,想要亲眼瞧见他们的惨状,我可以带你去。”
每一次陆子渊的来信最后一行都会标注谢卓的现状,这几乎成了陆子渊信上固有的尾语。怀瑾知道,这是那侏儒让他写下的。
由此倒是能看出陆子渊待他还算宽厚,日子应该不难过。
而上一次来信...怀瑾回想。也算是前天才来,如果幸运的话,那谢卓应该还有命活。
怀瑾抬眸,仔细地瞧望着眼前人儿的神态。却发现他眸里似是随着她这话语的落下,瞬时间蒙上一层灰暗的雾。他咬紧牙根腮边肌肉鼓动,在喉结又滚了一个来回后,终于开口道:“我想去,主人。求您带我去。”话语中坚毅而决绝。
如此怀瑾便唤来了小厮,让他去陆府问上一问,不过也是用了“要犯”的名头,只道是看看那要犯的情况。
那小厮应声去了。
只是愣是怀瑾也没想到,半个时辰后,那小厮带回的不只是消息,还有陆子渊和那侏儒。
望着门边刚至的温润身影,怀瑾开口问道:“今日怎么有时间到我这来?”
“还不是你的事我多上心一些,顺便带他一起来。”陆子渊今日身穿淡紫银白旋纹长袍,手柄一把玉柄扇,他扇尖指指身后的侏儒,举手投足间倒是比平日更为慵懒。
那侏儒垂头躬身朝怀瑾施了一礼,倒是也如怀瑾所要求的那样,没有再拘束跪下了。只是总抬眸偷偷瞧着那金白纱裙的人儿,里外都透着些许欣喜之色。
这细微的动作倒是给阿彧瞧见了,他放在身侧的双手屈了屈,不知为何心里却涌上了些许不舒服的情绪,不禁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怀瑾拉至身后,隔绝那讨人厌的目光。
阿彧一双眼紧紧盯着那侏儒,眸里都是黑沉。
阿彧心觉那侏儒很奇怪,他与他本来并无交集,可自从元宵那日瞧见他和小一同站一处后,他就频频出现在他面前。先是小一身死那日他急急跑来找他,后是谢家被抄他亲自前来找他,再是今日....那眼神中有多欣喜,他的心里就有多不舒服,就好像对主人有着什么莫名的期盼似的...
不,还有一日他随他主人陆公子前来,在他耳边擦身而过留下一声耳语,
我羡艳你,他说。
当时他还一头雾水不知着话里的含寓,如今便是看到这赤诚的眼神,他究竟羡慕的是何物简直不言而喻。
他的心里如受了什么莫大的气一般,连结着面色都沉了下来。
主人随陆公子已并行出了门,而他们作为侍从的需得跟在身后。
一路上阿彧想方设法地遮挡着那侏儒的视线,他向左他就向左,他向右他就向右,以他俩的身高差距,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怀瑾遮得严严实实,这下便是个傻子都能感受到他的敌意了。
那侏儒气恼,怒道:“你...”
怀瑾听到动静转过了头,连带着陆子渊也投来了视线。阿彧将将投射出得意挑衅的眸光便被抓了个现行。
怀瑾嗔他道:“阿彧,你怎生的如此调皮,要去欺负人家。我平常怎么教你的?不是叫你不能惹事了去吗?”
“你过来。”她正色,朝他招招手,脸上都是不威自怒的神态。
阿彧凝固当场,随着怀瑾的一声招呼,一瞬间如落了尾巴的大狗,蔫嗒嗒地缓缓挪步过去,那低垂着的脑袋都能埋到胸里去了。
待到行至了她面前,阿彧第一时间便是认错,他小声嗫嚅:“主人,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欺负他...”嘴上虽是这样说,可阿彧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没错,那侏儒觊觎之心昭然若揭,他只是...他只是不愿同别人共享他的主人罢了。
“知道了就好。”怀瑾伸手摸了摸他低垂的脑袋,柔软的发丝穿过她指尖带起一阵舒缓的惬意。阿彧被带着仰了仰头,心里冷哼一声,心道今日就算了,他不与他计较,虽挨了通教训,但换来她亲昵的触摸便是极值当的。
他抬眸,对上那侏儒投来的意味不明的眼神,似嘲似讽。他喉间轻哼一声,今日,还是他赢了。
他垂头蹭到她耳边如小兽般轻声呜咽:“主人,我真的知道错了...” 惹来她低声的轻笑和爱怜般的□□。
阿彧眼里发亮,不自觉中似长了一张大尾,随着她的亲昵在空中虚虚地左右摇晃。他复挑衅般地抬眸看他,果然瞧见那侏儒的眼眸略略黯淡了下来。他心里洋洋得志,先前的万种不快仿佛都一扫而空,只余下眼前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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