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还是像昨天晚上那样搂着它入睡。怀瑾睡了一天,晚上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睡意了。但天气这么冷,他没有衣服穿,就算睡着了也会轻轻发颤。她干脆窝在他怀里,两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她感觉到他轻浅灼热的呼吸拂过它的背,耳下是他安稳有规律的心跳,和起伏的胸膛,格外有安全感。她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就这样迷迷糊糊又过了一晚上。
天刚微微亮,怀瑾趁少年还没醒,钻出了他的怀抱。昨晚她听到了水波的声音,想来这附近是有湖泊的。
穿来两天了,她还没好好看过这副壳子。
伤还没好,疼得她龇牙咧嘴。全身无力,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马厩,一阵风吹来,冷得她一个激灵。
果然,一抬眼就是一个湖泊,风吹过掀起无限水波,被初升的太阳一照,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周围安静得只剩下温和的风声和清脆的鸟鸣。
万籁俱寂,有种莫名的安定。
她在水边站定,低头细细打量这只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瘸腿残耳猫。恩,如果忽略一身伤口,可以看出原身有着一身漂亮的灰黑虎纹皮毛,四只爪爪是雪白的,很漂亮。
可惜...
她又看看天空,天色更亮了,他应该要醒了。
怀瑾打道回府。
可刚走到马厩门口,就听到他焦急的声音:
“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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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惯浅眠,唯恐次日没有及时爬起来干活,招来各种歹毒的方式来叫醒。但现在他心里竟生出几分贪念,希望夜里的时间长些再长些,可以让他再久一些拥着满怀的温暖和那打着呼噜的小家伙。
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伸手摸向那小家伙的位置,一片冰凉,他眼底的笑意还未来得及舒展开,猛地惊醒。
它呢?
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角落一眼就能望尽。
它不在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忍不住的发凉,它什么时候走的?明明昨日还....
“小一...”
“小一!” 应我一下,就一下...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的请求,他竟然真的听到了它的回应。他簌地转头,他看到他的小一正站在马厩门口的拐角处看着他,不是他的幻觉!
阳光从它身后照进这潮湿的角落,让他看不真切。
它要走了吗,它也要离开他吗?
他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但他张了张嘴,却艰难的发不出一个音。就在一瞬间,主子们的谩骂声涌入脑海。
畜牲物件,你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是了,他只是个奴隶,是连主子用剩垃圾都没有资格捡的。
他垂头,看到自己遍布狰狞伤痕的身体和因为劳作黑紫肿张的手脚,他只是一个奴隶,一个供人打骂娱乐的家什物件。
不记得几岁时,他和十几个奴隶关在一个大屋里,那里都是弱小和做不动工的奴隶,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人提着鞭子抽打他们,供主子们玩乐。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偷偷用发颤的身体挡在他面前,不让鞭子落到他身上。他们发出的快意狰狞的笑让他觉得全身发寒。后来母亲的动作还是被一个满脸褶子一口黄牙的男人发现了,他让人抓住母亲的脚,把她拖出了屋子,她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在一次教训中,他被打得出了幻觉,神志不清地喊出了“母亲”。他们笑得更可怖了,他的这句话似乎极大的取悦了他们。他们告诉他她已经死了,死前尽了她女奴的责任。
“奴隶不配拥有东西,能活着就是上天给你们的赏赐。”他们说。
“下贱的东西,你们活着的责任就是用来取悦主子。”
他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最后泄气了一般撑在身侧跌了回去。垂着头,两只大手绞在一起,手指用力掐着手上的厚茧.....
这时,忽然一只绒球扑进他手里,爪子捂在被他掐着的地方,一双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他脑袋当机,只能听到嗡-的一声,缓慢地抬头,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确定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胸口才大力起伏了几下。掐着她的腰把它拥起来,怎么也不肯放手了。
直到外面传来管事的骂声这才惊醒了他,手忙脚乱地把它藏进稻草里,来不及说上一句话赶快跑出去。
怀瑾听到一声钝器敲在□□的闷响声。
马厩外
管事一声怒吼:“你这贱奴,皮痒了是不是!日上三竿了还敢睡,看我不打死你!”接着就是一扁担轮过去。
彼时少年刚手忙脚乱地跑出马厩,这一轮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打得他扑倒在地,身体擦过粗咧的土地,石头镶进肉里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耽搁,只能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希望不要再惹怒他再挨上一棍。
果然,还不等他完全直起身,那管事的又是一棍把他打落在地,怒骂:“还想偷懒,赖在地上不干活想找打!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说着伸手揪住他的头发一路拖行。
他不敢反抗,只能一遍遍求他“大人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我不敢了,不敢了......”
他从来都知道,挨打就必须求饶,直到主子们心里舒坦了他们才会离去。以前也有过奴隶不服管教,就活活被折腾死了,他们管这种人叫“硬骨头”,敢反抗的都该死。
那管事的把他扔进破茅屋,空气里弥漫着腥臭的霉味和灰尘,从放满杂物的角落里翻出一柄铁锹,劈头就是一顿砸。那用来翻地的铁锹又重又利,没两下就把人铲得血肉飞溅,隐隐露出白骨。
那管事的今日心情不爽利,只想找个档口发泄自己。没听到求饶的话,不禁怒火中烧。又翻出一条马鞭,狠狠的抽打起来,但 少年哼都没哼一下,早已昏厥过去。
这时一小厮找来,道是公子传那贱奴过去。那管事的瞥一眼那已是血人的奴隶,心道糟糕。这奴隶是公子的新宠,若是因为自己让公子不爽利了,这可倒大霉。
说是新宠,不如说是命够硬,能让公子玩得尽兴的奴隶。在府上谁人不知公子的特殊癖好?只盼千万不要被选上,一被选上就是一条死路。
他轻嗤一声,叫那小厮搬来一桶盐水,迎头浇下,方便省事,让他洗个干净。那盐水渗入可见白骨的伤口,如万把刀刮在少年身上,一下子让他目眦俱裂,发出一声痛苦的痛嚎。
那管事的又一脚踹过去,看死人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怒道:“叫什么叫,没用的东西!快滚,公子唤你!”
少年瞪大了眼睛,身体抑制不住地不断颤抖起来。公子只要盯上一个玩物就会用到他坏掉,他最喜欢欣赏他们匍匐在他脚下求饶的样子和身上留下的被他凌虐过的痕迹。那能给他带来无上的满足和快感。
公子剥夺了他在他面前站立的权利,要他像畜牲一样爬行,每一次都会让小厮将绳索套紧他的脖子,让他爬到他身前请求“宠幸”。
上一次他能侥幸挺下来,这一次他还能活吗?
他只能由那小厮栓住他脖子,待他爬到公子面前时,已经是两刻以后了。
他看到公子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他不敢抬头,只能爬过去,以最乖顺最卑贱的姿态匍匐在他脚边。
“贱奴,你还想弄脏本公子的鞋吗?”话音刚落,一个茶壶盖飞来砸在他的额角,掉落在地,碎了。他头上顿时破了个窟窿,鲜血直流,那抹猩红顺着他的眉毛流下迷了眼睛。
他听到谢卓对那公子说:“陆公子,今日你我结盟,便情同手足。我谢卓独子一个,平日里就爱图一消遣,那销魂滋味,啧啧!今日便献上以固我兄弟情义,绝不私藏。”
话落便招来小厮去拿他新得的宝物。
那是一条特制的皮质绳索,柔软结实,只是上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骇人无比。若是用来抽打畜牲,只需一鞭就鲜血淋漓。
“今日就便宜这畜牲给我这宝器喂喂血,来人,把他用这绳捆着脖子跟马跑一跑!”两三个小厮一涌而入,将少年按倒在地,试图将他的脖子捆上。
少年忍不住倒退两步。
脖子...脖子不行。
“不,不行...”他眼里浸满惧骇,喃喃出声。
“什么!我看你是活腻了,敢对我说不字!捆起来!”谢卓怒道“不准他站起来,让他爬着跑!”
尽管他奋力挣扎,还是抵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小厮,最后被捆了起来。谢卓对着马屁股猛力一抽,马儿长嘶一声奋力跑了起来。
道路两旁飞速窜过叶林石块。
少年被狂奔的马拖在身后,一条麻绳一端拴在马鞍的脚蹬处,一端拴在那捆在他脖子上的宝器。
好痛苦……呼吸不上来了...青筋狰狞地盘踞在少年的头和颈,喉咙里溢出嚇嗤嚇嗤的声音。
那绳索已经死死地镶进少年的后颈。
少年用手指紧紧扣住绳索,手臂手背的青筋狰狞欲裂,试图阻止它愈收愈紧。绳上的刺深深的刺入他的脖子,全身的经脉如一寸寸迸裂开来。树枝,石头毫不客气的插入肌理。
他眼前发黑,但手上仍不肯放松一分一毫,发黑的手指以诡异的姿态死死抓着那束缚。可随着铺天盖地涌来的窒感,一阵一阵,如楼高的巨浪将他扑息。他眼前开始如走马观花一般,穿插着他的过去。
他不会是要死了吧。他如此想
这些不堪回忆里,竟让他找不到一丝能让他留恋这个世界的东西。只是这身体的求生欲令他不愿死去。
他到底有什么?在这生死关头他猛地想到了这个他从来没有资格想的问题。
他到底有什么……
突然,
画面定格在了那个突然睁开的充满这世界上所有温度的清澈眸子。
“小...一...”
破碎的音节散落在呼啸而过的风中
头上一阵剧痛,他再无知觉。
好在这个时候马儿也停了下来。
“看看他死了没有”谢卓得意地吩咐小厮。
陆子渊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谢公子。”
谢卓闻声转过头来。这时陆子渊又道:“公子不必再看了,今日结交陆某深感荣幸,时间不早,家父唤我有要事相商。有失礼数还请公子见谅。”
谢卓听闻这话,只当陆子渊与他臭味相投,一张脸笑得皱起狰狞的褶子,直直能夹死苍蝇。挥了挥手,不在意道:“公子是个心软的,不过是个奴隶罢了,死了就死了,既然陆公子有要事在身,本公子就不相送了。”
“今日扫了公子兴致,实在抱歉,还请公子见谅,如此陆某改日再登门拜访。”随后陆子渊温和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只是谢卓没有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谢卓没有立刻离去,他还想欣赏一下今日的成果。
“去,把他洗刷干净。”
然后又想了一想,又道:“别那么麻烦了,死都死了,吊下井卤一卤得了!”
那些小厮得了命令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把少年束了手放下井去,不一会儿又提上来。
谢卓看着皮开肉绽的人,心里的苏爽一浪猛过一浪。
他这才让人把他丢出院子,嫌脏了他的地方,满意地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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