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太过苦闷，总是需要一点谈资来调味。
黄鹤本来以为既然李宛央没再被警察叫去问话，那程安安被杀这事儿估摸着也就与她无关了。
却不成想区区一天的时间内，“李宛央是疯子兼凶手”就传到连隔壁学校老校长的小学同学的孙子的初恋的上司的表妹都知道了。
足可见舆论的力量和群众添油加醋的能力。
黄鹤看着正在跟数学题奋斗的李宛央，即使一点儿都看不出她有半点儿受风言风语的影响，但还是忍不住烂好人地安慰道:“快高考了，好好学习，别分心吧。”
今天的李宛央还是高冷的李宛央，说话也还是不可能说话的，就连抬眼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没关系，黄鹤这几天时不时的"热脸贴冷屁股"，已经把她冻得放宽心态了，说完也不期待对方有任何回应，转过头就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因此，她没看见，李宛央在写完数学题的最后几个步骤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了下，像是想说些什么话儿。
不过这一切倒是被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杨数给看得完完全全，他摸了摸脖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宛央。
……
作为市重点的一中，早在他们还是高二学生的时候就开始实行“每周一测，每月一考，每段一模”的政策。
由于星期天没老师监考，星期一又出了那档子事儿，所以在星期二这天，高三生们从早上七点一直考到了九点才把周测考完。
黄鹤刚交完卷，就被老王叫去办公室训话。
她在见老王之前，先绕了个弯到体育老师盛文箐的办公桌前，扣了扣她的桌子。
黄鹤，又被尊称为“鹤哥”，不幸为全班体育最好的女生，同时又是年级里唯一是女生的体委，便也颇得同为女生的体育老师——箐姐所看中。
箐姐知道黄鹤深受语文的荼毒，因此后者每次被叫到办公室谈话时，她都会过来帮忙吵几句。
“敲桌子”是她俩之间的暗号，箐姐收到后，便起身跟在她身后一道儿走。
老王看着她们齐齐走到他面前，习以为常地直接拿起黄鹤的作文本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地敲了她两下脑袋，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写的作文！”
黄鹤委屈道:“我字数都满了。”
这倒是实话，八百字，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老王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你倒还挺得意。”他指着桌上那盒速效救心丸道，“看到没，这还是我为了改你作文时特意准备的，荣幸不？”
箐姐好奇地瞅了两眼办公桌，而后朝黄鹤竖起大拇指，佩服道:“小鹤，你可真厉害。”
黄鹤也跟着看了两眼，而后自以为很有用地弱声道:“老师，我可以给您付医药费，这多少……”
然而老王听后却是更加生气地打断她道:“不需要！你给我把作文改好就行了！”
黄鹤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赶紧把作文本往怀里揣，乖巧道:“我改，我肯定改。”
“你自己知道怎么改吗？！拿来！”老王从笔筒里拿出红笔，没好气道，“我现在真想穿越回高一，让你好好写流水账，现在写成这样是要气死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写的是谢文哲吗？”
黄鹤惊喜道:“诶？老师，你居然看得出来？”
老王:“题目要求写母亲，你写他干嘛？”
黄鹤:“不是您说的想法要新鲜吗？”
箐姐:“哈哈。”
老王:“你这第一句写的是什么？”
黄鹤:“是您说的要越简单越好。”
箐姐:“哈哈哈。”
老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黄鹤:“您不是说最好要有些拟声词吗？”
箐姐:“哈哈哈哈。”
老王:“你这个'像个仙女一样'是什么鬼？”
黄鹤:“是比喻呀。”
箐姐:“哈哈哈哈哈。”
老王:“那你这个'辣么'呢？是来搞笑的吗？”
黄鹤:“是方言特色呀。”
箐姐:“哈哈哈哈哈哈嗝。”
老王:“你这段写得真的是太不……”
黄鹤:“太棒了是吧？又排比又比喻又夸张的。”
箐姐:“哈哈哈哈哈哈嗝我要不行了。”
老王:“你哪来的脸说这是夸张？”
黄鹤:“我的手可比他长多了、细多了、白多了。”
箐姐:“哈哈哈哈哈哈嗝我真的不行了。”
……
这么一副“老王讲得反复去世，箐姐在旁笑得不行”的师不慈徒也不孝的画面在黄鹤修改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终于被打破了——一群家长冲到了老王面前。
“王老师啊，我家孩子跟李宛央那个……在同一个班我是真的不放心啊！”
“是啊，谁知道她个疯子会不会突然看我儿子不爽，直接把我儿子给杀了？”这一位家长显然就没上一位家长那么含蓄。
另一位家人居然在抹泪道:“要是我家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可活不下去啊！”
老王听着家长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堆，捏了捏鼻梁，烦躁道:“各位家长，我知道你们爱子心切，但是李宛央同学真的不适合再转学，也不适合转班……现在是高三时期，孩子们都经不起折腾，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我没有护着她，她是凭自己的实力进的尖子班……警察调查过了，没说她是凶手……真正的凶手还没查出来……”
一位家长忍不住插嘴道:“那她不就嫌疑最大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老师是怎么办事的，让孩子整天不得安心学习！李宛央不转学也可以，我带我家孩子回家，不待在你们这破学校了！”
老王见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全都看向了这边，而箐姐早在家长们刚出现的时候就离开了，无奈道:“各位家长，我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去聊吗？你们过来是为了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不要这么急躁……”他说着，还抽空对黄鹤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班。
黄鹤点头乖乖离开了，老王现在心情不太阳光，她要是再凑热闹的话，明天就是她见不着阳光了。
但是等她回到班时，发现教室里居然也在上演大戏——杨数跟顾子晨要打起来了。
而这起因经过，若是要简而言之的话，还得从程安安和顾子晨的关系开始说起来了。
程安安和顾子晨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得不行。
所以在得知程安安的死讯后，顾子晨把自己关在屋里崩溃了一天，今天还没完全缓过来，就看见群里的人都在谈论李宛央是凶手的可能性，当下脑子一热就跑到学校里来了。
到班后，他扫视一圈，看见一位陌生的女生正埋头写题，就知道是群里说的转学生——李宛央了。
他脚步沉沉地走到李宛央桌前，问道:“你是李宛央吗？”
李宛央连黄鹤那大傻都没理，自然不可能会回应他。
“安安的……”顾子晨梗住了喉音，后面那个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你跟安安见过面吗？"
然而李宛央并不能体会他的感受，依旧埋头写着题。
顾子晨见人没理他，不爽地踹了把她的桌脚道:“你他妈能不能说句话？”
“……”
“你是聋子吗？”
“……”
“还是哑巴啊？”
“……”
“我操。”顾子晨从没被人这么无视过，抬手就要把女生手下的书本抽走。
李宛央察觉到他的动作，终于不耐地抬了眼眸。
而顾子晨的手也没碰到书本，被坐在一旁关注许久的杨数给抓住了。
杨数抓着他的手，好脾气地笑道:“兄弟，脾气咋那么爆呢？”
顾子晨从杨数手中抽掉自己的爪子，“谁特么跟你兄弟呢？”
杨数依旧好脾气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急急躁躁的，和气生财听过没？”
顾子晨双手插兜，挑衅道:“你谁啊你？”
杨数上前一步，身影正好牢牢地挡住了李宛央，“我是你勇敢正义的大班长啊。”
顾子晨听后，不屑地嗤道:“班长了不起吗？”
“我是觉得蛮了不起的，毕竟得管着你们这么一群小兔崽子，整天劳心劳力的，还没有什么实际回报。”杨数惆怅地说道。
然而他自以为感人至深的话貌似把顾子晨给激火了，“你特么说谁是小兔崽子呢？”
杨数浑然不觉地继续激怒道:“就比如你呗。”
“你特么……”顾子晨嘴上含糊地骂着，拳头已经朝某汪挥过来了。
杨数愣了半秒，而后眼疾手快地把他拳头攥住，又抓住他另一只要挥过来的手，双手拢在一起，而后狠狠往前一推，咬了咬牙道:“我敲，得亏老子学过跆拳道……”他看向四周看热闹的人，“你们还真希望我跟他打起来啊？”
经他这么一说，正吃瓜吃得高兴的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成群抱住要重新暴起的顾子晨。
这厢的黄鹤虽然不知道全过程，但也听到了最后几句话，走向杨数赞许道:“大班长酷得不得了啊。”
杨数得意地冲她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四周的人道:“哦对，我替天天给你们讲道理的老王问一句，'未知结果，莫下定论'的道理是都被你们给吃了吗？这些天明里暗里地到处说闲话，有意思吗？”
四周无人回话。
这时有一人从后门冲了进来。
来人跑到顾子晨身前，喘着粗气道:“你是想吃药想疯了吗？”
顾子晨看向那人，难以察觉地委屈道:“钟易朋，你来干嘛了？”
钟易朋没好气道:“我不来谁来？你离开之前不会通知一声吗？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吓得我……妈以为你想不开。"
顾子晨垂头不言。
钟易朋看他还在被众人拥着，更加没好气道:"我就问你是不是想把我送下去跟安安合葬啊？”
顾子晨听到“葬”字，抿了抿嘴，好似只要一个控制不住，就得哭出来。
钟易朋见他这幅模样，莫名软了点儿语气道:“每次碰到安安的事儿就跟个脑残一样。”他朝顾子晨伸出手，晃了晃，“还不回家？”
顾子晨静默两秒，还是把他的手抓住了，而后把卫衣帽子带上，跟在他后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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