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谢灵妍睁开眼睛却发现早已日上三竿，身边的人早没了踪影。
她半坐起身，有些朦胧地揉了揉眼睛。
青鸾听到声音，推门而入，脸上浮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郡主，你可算醒了。”
“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
“这么晚了！”灵妍微微有些吃惊，“怎么没喊我起身？”
“王爷起身的时候，特地嘱咐，说郡主你昨晚累着了，让我们不用唤你。”
谢灵妍白了青鸾一眼，“你这胳膊肘怎么最近尽往外拐？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没见你这么听我的？”
此时外头的小丫鬟们端了洗漱用具进来。青鸾抿嘴笑了一下，“王爷都那么说了，我也怕郡主你累着啊。”
累个鬼哦。
谢灵妍在心里默默腹诽，哪里累了，昨天做了个噩梦倒是真的。
谢灵妍漱了口，随口问了一句，“王爷呢？”
青鸾故意打趣道，“哎呦，郡主才刚醒就惦记着王爷呢？”
谢灵妍横了青鸾一眼，“青鸾，你够了啊。”
“好了好了。”青鸾道，“不打趣郡主你了。王爷在前院和王妃、世子说话呢。”
“嗯。”谢灵妍梳妆后，用完早膳，也往前院去了。
灵妍才刚往门廊走进去，就听到灵允的欢呼声，“哇，姐夫好厉害。”
谢灵妍一看，只见李昶在前院正在打拳，一套拳法耍下来，的确还算有模有样的。长沙王妃坐在旁边含笑看着。灵允则欢喜地在鼓掌，“姐夫，我也要学。”
谢灵妍：哼，我这傻弟弟改口倒是快。
李昶含义不明地笑了笑，“你总算是起了。”
谢灵妍：“……”呵，压根不想搭理他。
灵妍对陈氏福了福，“母亲。”又冲谢灵允招了招手。
“阿姐。”灵允跑了几步至灵妍跟前，“姐夫教我打拳呢。”
谢灵妍扫了一眼李昶，扯了扯嘴角，扶着灵允的肩膀，微微蹲下身道，“阿允不是有教你武术的张师父？”
灵允看了一眼李昶，“我觉得姐夫更厉害，姐夫是大将军。”
谢灵妍心里不以为然，假笑了一下，“是嘛？”
陈氏亦站起身道，“昶王有心了。”
谢灵妍从丫鬟手中接过打湿的巾帕，爱怜地帮灵允擦了擦汗津津的小脸，“看你一脸的汗。”
李昶原本已经接了巾帕准备擦脸，看了这一幕，手顿时停了，唤了灵妍一声，“灵妍。”
灵妍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干嘛？”
李昶走至灵妍身边，将手里的巾帕塞至灵妍手里，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灵妍不解，疑惑地看着李昶，“给我这个做什么？”
李昶还是不说话，定定地看着灵妍。
灵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巾帕，忽然悟了，感情是让她帮他擦汗？
这就过分了吧？
谢灵妍僵了僵，看了一眼李昶，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巾帕，脸颊微热，咬了咬牙，伸手在李昶的脸上胡乱擦了一把，然后将手中的巾帕嫌弃地塞回了李昶手里，“好了，你满意了吧？王爷？”
李昶笑得很得意，“满意，当然满意。”
长沙王妃陈氏及旁边的丫鬟仆妇们见了这一幕皆掩嘴笑。
谢灵妍瞪了他一眼，坐在了长沙王妃身边，伸手拿了一颗蜜饯吃了，耳根的红晕仍然未退。
李昶跟了过来，也拿了一个蜜饯塞入嘴里，扫了一眼灵妍，意有所指地道，“真甜。”
谢灵妍：“……”呵呵，真的无语。
陈氏自然懂了李昶话中的深意，看了两人一眼，笑得越发慈爱，“灵妍呐，昶王难得来长沙城，刚好春光正好，你带昶王去城内转转，赏赏我长沙城的大好风光。”
灵妍惊讶地看了一眼陈氏，勉强笑了笑，“母亲，昶王他日理万机，在长沙城不过停留几日，怕是没空去的。”
李昶坐在了灵妍旁边接了一句，“不，这几日我刚好有空。”
谢灵妍扭头看着李昶，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是嘛？”
“嗯。”李昶点了点头，“怎么，灵妍你有其他要事？”
谢灵妍假笑了一下，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无事。”
灵允道，“阿姐，我也要去。”
灵妍正要应允，陈氏已拉过灵允的手，笑道，“阿允你每日都要念书，功课不能落下。”
谢灵允乖觉地应了一声，“是母亲，我知道了。”
晚间，谢灵妍与李昶带了十几名护卫去了长沙城的莹春河畔闲逛。
莹春河河面十分宽广，穿长沙城而过，两岸风景秀丽，亭台楼阁林立，是长沙城最为繁华之地。
入夜，长沙城两岸灯火通明，酒楼食肆前悬挂着大红的灯笼，街上也有许多小商人推着车，卖着胭脂水粉等小玩意儿及各种各样的小吃。
灵妍八岁开始便跟着母亲陈氏去了都城元京，一直到三年前父兄战死沙场才从元京脱身，回长沙城后谢灵妍一直忙于内务，出来闲逛的时候少之又少，因此对长沙城其实也不甚熟悉。
倒是李昶逛得兴趣盎然，东看西看，东挑西拣的。
有一家铺子卖的是一些精致的手工。李昶拉了一下灵妍的袖子，大手一挥，“喜欢哪个？”大有可以把整个铺子都买下来的土财主的既视感。
谢灵妍：“……”
跟在身后的青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摊主一看两人容貌气度，以及不远处跟着的护卫，便猜测两人绝对是权贵世家，忙堆满了笑容招呼着，“哎呀，这位夫人，你好福气啊，夫君待你这么好。”
谢灵妍抬头看了李昶一眼，满脸的不敢苟同。但这个铺子所卖的东西的确十分精致，特别是一个玉石雕刻成的兔子形状的镇纸，晶莹剔透，看着特别精巧可爱。
摊主看灵妍拿在了手里，忙道，“夫人好眼光啊，这个可是由玉石雕刻而成的，是本摊上最好的东西了。”
李昶背着手问，“多少银子？”
“二十两银子。”摊主眼睛一眨，伸出了两根手指。其实这玩意儿最多只值五两银子，但眼前的两个人显然都是贵人，贵人自然不会在意那么十几两银子的，因此便昧着良心，睁着眼睛开了高价。
谁知，下一秒，李昶伸出了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五两银子。”
谢灵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李昶：“……”
堂堂昶王，好歹是坐拥蜀州的一霸，居然为了十几两银子跟一个摊主讨价还价？说好的土财主呢？
摊主也没想到眼前这位贵人居然会还价，呆了呆才反应过来，笑盈盈地道，“那成吧。”
李昶一听，冲身边的谢灵妍挑了挑眉，得意地笑了。
“……”谢灵妍都无语了，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啊！真是醉了。
摊主将那只兔子用木盒装好递给谢灵妍，“夫人。”
“多谢。”谢灵妍接过，递给了身后的青鸾，“帮我拿着。”
两人行至莹春河畔，河风轻柔地吹拂在脸上，让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莹春河畔有一栋极豪华的楼阁，足有三层之高，走近便闻到了脂粉的香味，里面还飘出了渺渺歌声。
“这是何地？”李昶明知故问。
还装？
谢灵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秦楼楚馆，怎么，昶王有兴趣？”
没想到，李昶还真的颇感兴趣地点了点头，拉住了谢灵妍的手腕，欲跨步走进去。
灵妍惊讶，“喂，你自己去就去，拉我干什么？”
“让你见见世面。”
神特么的见见世面……
青鸾的脸登时红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灵妍被李昶拉着，艰难地回头道，“你们在原地待命。”
“是，郡主。”
莹春河畔的长乐歌坊，不仅在长沙城赫赫有名，就是在整个华朝都颇有美名。
长乐歌坊的掌事张碧春原本乃长沙城第一名妓，退隐后开了长乐歌坊，精选了一些身段好、模样好的五六岁女孩子们，自小静心培养，教她们琴棋书画、舞蹈琵琶等技艺，其间有许多才貌双全的名妓。
许多达官贵人、世家子弟来长乐歌坊，经常一掷千金买下喜欢的歌姬、舞姬，带回府内做侍妾。
这些样貌姣好自小在歌舞坊被培养的女子也叫做瘦马。
之前袁照送给李昶的红袖就是其中之一。
“哎呦。客官里边请。”张碧春原本看到仪表堂堂、衣着华贵的李昶，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待见到李昶身后的谢灵妍，这笑容就有些僵在脸上，“哎呦，这是？”
灵妍对张碧春使了个眼色。张碧春扫了一眼李昶，立刻反应过来了，伸手撩了一下鬓角的发，娇声道，“我们这里不迎女客。”
灵妍拽了拽李昶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走吧。我来这种地方也不太合适，要玩你别拉着我啊。”
李昶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妃，来都来了，看看歌舞再走啊。难道王妃还怕了？”
谢灵妍扯了扯嘴角，心内已有了主意，“好，这可是你说的。今日我便奉陪到底。”
她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张碧春，挑了挑眉，“现在呢？”
张碧春笑容满面地接了金子，收入袖中，“女客就女客，客官里边请。”
李昶笑了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果然还是王妃财大气粗。”
谢灵妍：“……”
呵呵，神特么的财大气粗。
长乐歌坊，分为上下三层，布置得雍容华贵、精美非常。大厅中央有一个稍高的平台，上面有八位身着纱裙的姑娘们穿着薄透的纱裙翩翩起舞。台下有数十位姑娘在抚琴、弹琵琶、击鼓。
谢灵妍走近大厅之后，立刻吸引力大部分人的目光，众宾客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灵妍的容貌艳丽夺目，气质清雅，与这满屋子的姑娘比起来，高下立判。但看穿着打扮，这位看起来像是世家贵女，怎么竟然来到这种地方？
张碧春击了击掌，朗声道，“姑娘们，愣着做什么，接贵客了。”
谢灵妍对张碧春道，“给这位爷安排最好看的姑娘。”
“得咧。”
两人被迎着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两位姑娘一左一右地分别坐在了灵妍和李昶旁边，给两人倒上了酒。坐在李昶身边的绿衣姑娘娇声道，“客官，第一次来啊？”
李昶仰头喝了一口酒，瞥了一眼谢灵妍，“嗯。”顿了顿，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唤碧草。”
李昶笑着叹了一声，“好名字。”
谢灵妍笑了笑对李昶道，“这里可是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任君挑选。老爷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买回去服侍你，如何？”
“夫人可真大方。”李昶一脸意味深长地道。
“那是自然。”谢灵妍道，“老爷不是说我财大气粗？大方也是应该的。”
张碧春站在一旁道，“两位客官，可还满意？”
灵妍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衣姑娘，啧了一声，“我说，可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这儿不是有好些俊俏的小倌？”
长乐歌坊的确是养着许多小倌供达官贵人们取乐，只是相较于瘦马更为隐秘，没有放至台前罢了。
张碧春微微有些惊讶，为难地看了一眼身侧瞬间变了脸色的李昶，“这……”
灵妍撑着下巴明媚地笑，“怎么，钱没给够？”
张碧春只得陪笑道，“好，我这安排着。”
李昶压低声音道，“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
灵妍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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