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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李音这个我儿时的玩伴,也是我的发小,也与我渐行渐远。
如果我们见面了,当着彼此的面,我们都一定会异口同声的否定说我们并未疏远了。
可是彼此都心口不一。
她哥和我哥年龄相当,我和她年龄相仿。所以我们一起玩,也算是她哥我哥的牵桥搭线。
我们未上学时候几乎每天都在一起。
我们玩泥巴,弄水活泥巴,然后捏各种形状。
我们最乐此不疲的是捏各种各样的蘑菇,这个捏起来最简单,也最块,用的泥巴也少。
谁都不愿意再去活泥巴,活泥巴老是会溅得一些泥巴在身上。
那时候我们都已经开始了爱干净。
我们那个时候活的泥巴的相当于现在的橡皮泥,只是橡皮泥不会溅泥巴在身上。橡皮泥还有各种味道,也不用担心会因为太阳几分钟的暴晒就干了。长大了,看过别人孩子的橡皮泥,闻到橡皮泥的香味时,我总会把橡皮泥和幼时玩的泥巴做对比,心理顿时感慨万分。
只是不知道感慨的是时代的变化,还是我和这些孩子的起跑线。
我就算很努力很努力,用尽最大的力气向前奔跑,以后我的孩子都达不到现在我的同龄人出生时的生活水平。
我们还会过家家煮饭。
我们用石子照着家里灶台的样子搭一个小灶台,一般都是这样的:四个比较粗壮的小石头做基柱,立在地上,上面放一个比较扁平的石板。越扁平越好,如果面积再大一些就更好了,这样就可以用来当做锅,煮东西。
煮的都是泥土,各种我们所能找到的奇奇怪怪的叶子和花朵。泥土是米饭,叶子是菜,其中,松针叶因为细长细长的形状而被我们当米线用,而花朵因数量少而被当作昂贵的肉食。
玩过家家的过程大致是这样的:首先分出谁是丈夫谁是妻子。丈夫经营小卖铺卖东西,妻子去买菜煮饭。
卖的自然是我们事先找好的“食材”,丈夫卖,妻子买。用那种圆圆的,大大的树叶当做钱。
买卖的一家人也要学着街上卖家买家一样讨价还价。真的像极了各自不肯让步妥协的卖家买家。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更何况我们还真的见过猪是怎样跑。
妻子买了“食材”回去做饭,然后去小卖铺叫丈夫回来吃饭。
吃饭时候,我们有碗有筷。碗通常都是家里打碎的碗的残破肢体,筷子是随手折的小木棍。
过程和仪式必不可少。
吃完饭了,就用脚胡乱踹我们的锅、我们的灶台和我们的“残羹剩饭”,这样我们也就洗好碗了。
这样无聊至极的过家家,我们那时候都十分的喜欢,每隔几天就要玩一次。
当真不理解小时候的我们是怎么想的。
再有与李音的记忆就是有一次在她家玩儿,我们在她家干柴堆上乱蹦乱跳,然后突然爬出来一条绿色的蛇。
不是纯绿色,绿色蛇身上还有黑点点,那黑点点活像麻子粒。浑身疙瘩噼里啪啦向下掉。
我们都吓哭了,等蛇呲溜呲溜朝又钻进另一个柴堆的时候,我们从柴堆上连滚带爬的爬下来。
这个时候她妈妈干活回来了,好了,安慰她的人有了。
我感受到了孤独和被排外。
我回家了,家里没有人,我也没有钥匙。
好奇怪,明明家里除了那个彩色电视机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却还是把两间屋子都锁上了。
我就去和我家栓在路口一棵松树上的狗一起玩了,然后晚上我爸把睡着的我从狗窝里抱出来……
我和李音那个时候总会站在我家和她家之间的马路上,争执着待会去谁家玩儿。
我说:“你去我家玩儿。”
她问:“那你给我什么,我才去你家玩儿。”
我摸着脑袋,使劲的想我可以给她什么,好让她和我一起去我家玩儿。
然后我告诉她我可以给她什么,然后我们就很愉快的牵着我们肉嘟嘟的小手去我家玩了。
爷爷有好几种水果树,有苹果树,有桃子树,还有梨子树,这都是她家没有得。我可以给她摘这些水果。也有我平时小心收藏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的那些小玩意儿是些什么了,但我十分肯定自己给李音送出了不少小东西。
她说:“你去我家玩吗?”
我:“那你给我什么,我才去你家玩。”
李音每次都是一本正经的说:“你去就去,不去就算了,爱去不去。”
我的记忆告诉我,每次这种的情况都是,我还是和她一起牵着小手去她家玩了,而我的小玩意也少了,或者先去我家摘果子,一边吃一边去她家。
竟然是我给她东西去我家玩,去她家玩我也给她东西。
原来真的不清楚我为什么会那么做。我那个脑袋瓜到底怎么想的。
现在想来,也能明白了为什么高中时候,我的室友苇公子强烈推荐我去看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原来有些东西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和我一起生长,如影随形,不离不分。
竟是从儿时就已经在身上根植了,生根发芽,直到长成的现在苍天大树。
我和李音现在就是彼此好友名单里的陌生人,不聊天,不寒暄,就算聊天也会是没有话题的那种,恨不得早早结束对话,却又尴尬的搪塞对方。
她比我小一岁,上学比我晚一年。她高三毕业,没有考上任何学校,选择复读,今年复读结束,考上了一个三本院校。
因哥哥教养我不要太野,我还是在她高考结束后给她发了消息,问她上的哪个学校。
她闪烁其词,引开话题不愿意告诉我她在哪里上学。
我和我妈说起这件事时,我妈说:“她不愿意说就算了。你真心的问她,作为儿时玩伴问她,她不愿意说,总是这样那样扯开话题,十有八九是她妈教了她。她妈总觉得我在她面前故意炫耀你读书厉害,成绩好。可是我和你爸从来都没有。她妈现在也是刻意的不搭理我,还以为我不知道,我知道只是不说。就连她爸也跟着莫名其妙,也不和你爸说话了。一来就是这个原因,二来就是怕你大伯母。人人都怕这个村长媳妇,因为我和你大伯母妯娌不和,很多人惧怕你大伯母的权力不敢和我来往。”
我妈说的两点我可以确认:
一是我爸妈真的不是那种会在别人面前夸耀我成绩的父母(我在村里成绩是比较好的,也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里唯一考上一本的。)。
二是我妈和我大伯母妯娌不和,从我记事起就不和。我大伯父是村长,如果有谁和我妈走的近,那么那家人在一些事情上就会被我大伯母制裁。
所以李音的这种行为,我妈觉得是她妈言语的原因。而且我妈也知道李音的性格,也知道我的性格,知道我在李音面前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她说她能理解。
对于我妈的说法,我尽管嫉妒不愿意去苟同,但是我一定不诟病。
尽管我觉得毕竟我们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教育,有一定的文化水平,都会想着不让父母那代人的恩怨情仇影响我们孩子之间的关系情感,我们该来往还是来往。
可大概只有我那样想了。李音不会的。
大二结束的那个寒假,我肾结石经皮肾手术,住了挺久的院。
在我们那种小村小落,谁放个屁,全村都知道。
李音发消息问我怎么样了,我说恢复挺好的,她给我发了红包,我没有打算收。
我妈说不用收了,她大概是她爸妈授意才给我发红包的,现在没有必要欠他们人情。如果觉得是我们孩子之间一个简单的慰问红包的话就收。
我没有收。这次我相信我妈,知道这个红包不是简单慰问一下我,而是牵扯进来了大人们复杂的关系。
一是我也能够明显感受到李音的妈妈对我再也不是曾经的样子了,二是我明白李音不是那种会那么容易发红包给我的人。
我们推来推去。
“快收了呀!”
“哎呀,心意到了就好……”
……最终以我没有回复她消息结束推搡。
前几天看她发了朋友圈说开学快乐。我评论问她在哪里的学校,她避而不答。
而我任然十分没有眼力劲的去私信问她,她含糊其辞。
而我其实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上学了。
我们都学会了修饰自己脸上的瑕疵缺点,粉底液都太厚,直接成了我们的贴身□□,各自开始了阿谀奉承,周旋于彼此。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之后的交际:见不得彼此好,或者能看得你好,但是绝对不允许你比我好。
我是这般狭隘。
之后结婚随个份子钱,还要问下周遭的人随的多少,然后也好估量自己该随多少。随份子钱的机器。
也许我们俩也会成为村口附近那些大人茶余饭后闲谈的料,把我们俩做比较。
或许会有这样一种情况:你看那张一当初,大学考上一本考得好,还不是没有那个从小就是可人儿的李音嫁得好!过得好!
我不想等到那个时候了,我不想和她做比较,我不想被闲谈,我不想随份子钱,我不想,我都不想。
我想尽快去自己的领地,兀自孤独。
然后在孤独中欣赏并享受着生命消失绽放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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