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笑意不减,负手缓缓踱至那人面前,“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小僧不知道紫阳君所指何事。”瑟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哦,那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少卿在他面前徐徐徘徊,垂落的青丝在背后迎风飘荡,饶有兴致地回忆起来,“常言道,生犀不可燃,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刚刚众人被下灵包围,独独你被牵制住了胳膊,这是何故?而此前,那空云的死灵被犀香催化,第一个攻击的也是你,这又是何故?”
少卿半蹲下身子,与那僧人持平,伸出食指勾起僧人的下巴与他眼神相对,一字一句,道,“我看……趁乱点燃犀角香的那人就是你吧。”
“我……”
还欲辩解,少卿却已抓起他的手举在众人面前。
手心的香灰即使掸尽,但是指甲缝里残余的短时间却难以去除。
要不是刚刚因为他自己衣角的香灰也引来了下灵,少卿必然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是何人在这中间捣鬼,只是不知道他背后之人是否就是自己心中所想那人。
“竟是你这小子捣鬼,得亏你爷爷我还泼了那么多好酒来救你。”似是还想起了自己的达摩珠串,野行僧挥拳上前。若不是修翳反应及时,那小僧估计就要脑浆四溅命丧当场了。
“你还想替那人隐瞒下去?”少卿叹了口气,颇有些可惜的意味在里面,“要知道犀香作为禁香常人根本不可得,那人既然能给你犀香必然也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而他竟然让你来燃,显然是没把你的生死考虑在内。”
“是……”顿了很久,小僧把头埋得更深了,“是武安君。”
果然,一切都是他那好叔叔所为,那他弟弟还有父王的死,是不是也与此有关?那为何他自己可以相安无事?
“咦,都说武安君仁和谦善,怎会指使人行此歹事。”
“紫阳君将其人赃并获,还能有假?”
要我说句公道话,“管他哪个君,还是保住自己小命重要啊。”
“在理!在理!”
一时间,私语不断。
少卿心中有了定夺,走至修翳身侧,低声吩咐了一句,“把人带回皇城,先勿声张。”
确定四下无人能对少卿构成威胁,修翳才安心领了命先行离去。
而后,少卿笑着对野行僧和仙人道长行一拜礼,诚意十足,“方才祈福殿大乱,多亏两位法师临危不惧,方稳局面。”
“小事小事。”野行僧摸着后脑勺,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紫阳君客气,降灵除祟乃我们荥川观道士职责所在。”仙人道长笑得从容。
“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二人异口同声,“殿下请说。”
“方才误燃犀香,虽已辗灭,但恐祸及周遭,还望二位法师留下勘察罔极寺内及周边是否还有其他下灵。”看了眼还没缓过神来的其他小僧,心中了然他们自是没有什么真本事,便继续道,“还有这些僧人的安危也一并交于二位法师了。”
仙人道长将佛尘往臂弯一甩,“殿下仁爱,子然自当尽力。”
野行僧拍了拍胸脯,“殿下尽管放心交与我宗泊炎。”
如此算是应允了,少卿会心一笑,才转身去问候那从天而降的白袍僧。
“多谢法师方才救命之恩,不知法师如何称呼?”
“乐珩。”
轻轻浅浅,风过无声。
皇室出身,撇去儿时在冷宫的那段经历,少卿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旁人对他的热络,不管是名门世家,亦或是邻国权贵,似乐珩这番疏离清冷的态度还是头一遭遇到。
当真是世外高人,清高孤傲。
余光瞥到瘫软在地的长广君,华服纳污,发髻蓬乱,恶目圆瞪,嘴角还挂着血渍,早已不复惹人怜惜的少年模样。
复想起刚刚一幕,立马问道“乐珩法师,方才你收走的可是我七弟的魂魄?”
乐珩摇头,眼眸微闭,肃立手掌置于唇前,很快又放下复然常态,“是无常煞。”
“无常煞?”
此前野行僧他们说小七的死是下灵族作祟,这无常煞又是何物?
“供人驱策的下灵是为无常煞。”乐珩继续解释,“长广君被无常煞寄宿时日不短,早已被吞噬的只剩躯壳。”
竟然如此歹毒!少卿渐渐攥紧拳心,毕竟也算是血肉至亲的叔侄。
但又思及方才长广君发狂的样子,心中一番计量,终是再次开口,“乐珩法师,可否随我回宫一趟?”少卿只当他也是为司祭一职而来,便又继续以利相邀,“此行虽凶险难测,但若事成,必将尊法师为上,享我垣国皇室终身供奉。”
“金钱名利,身外之物,乐珩无福消受,多谢君上美意。”
当着一众人的面果断拒绝了他,完全是在少卿预料之外,但他仍不死心,“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法师就不好奇这无常煞是为何人所驱策?又伤及多少性命吗?”
一番言辞,说得恳切,但少卿心中还是忐忑,只因面前之人实在难以捉摸。
突然夜空中飘来一片落叶,不疾不缓,正好落在了乐珩的肩头。
他似习以为常,轻轻捻起树叶一端,淡淡开口,“何事?”
“青衣大人说垣国皇宫多年来设有结界,恐内有蹊跷,让你前去一探究竟。”是一个稚童的声音。
虽然这一晚上经历的怪异之事已经够多,但是这一僧一叶在那儿对话也实在是惊奇。
“了然。”
少卿惊异不已,他刚刚怎么都说不动的石佛竟如此爽快答应了……一片叶子?
不过这叶子口中的青衣大人,莫不就是野行僧他们提到的上灵族的那位青衣大人。
“我的事情办得如何?”
少卿竟然在乐珩这尊冷冰冰的石佛脸上看到了殷切,但转瞬即逝,也不知是不是眼花。
叶子不卑不亢,“青衣大人已经分派更多使者出去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你要的消息。”
“好。”
应得干脆有力。
少卿心内嘀咕,也不知乐珩和青衣大人之间有什么交易。
一阵风过,乐珩指尖一松,树叶飘摇落地,再无声音。
乐珩看了眼杵在原地的少卿,“君上,烦请带路。”
这话说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少卿本来咧笑的嘴角抽搐几下,只当他是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山野村僧,空有堂堂仪表,不懂人情世故,这么一想心情自然舒畅不少。
少卿负手走在前面扬长而去,脚步轻快,乐珩无声,静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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