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听说了吗?垣国王室最小的长广君也死了,刚继位的紫阳君特意修了座罔极寺广纳贤士,说是要给这个弟弟诵经祈福。”
“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了此事!而且啊,我还听说,这天下但凡叫得上名号的法师都正往垣国赶来,就想借机考个僧官好吃一辈子的皇粮。”
“嗨!那些都是障眼法罢了,谁不知道紫阳君是靠着一路弑父杀弟才坐上今天的位置的,这手上沾染的血腥气多了自然心虚想求庇护。”
“还有这等事?”
“不然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庶出的皇子来接管这垣国的江山。”
“在理!我可听说了,这紫阳君生性风流,不理朝政,要不是有他叔叔在一旁相扶,我们垣国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要我说啊,这大小和尚就是‘国家懒虫,民间蛀虫,色中恶鬼’,不仅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作为,还豢养侍童有违伦理,不然当年璧国的王上怎会一夜焚尽天下庙宇!”
“就是就是,我看这次紫阳君是下错注喽!”
“哈哈哈哈……”
…………
垣国一向民风开放,是以百姓围坐茶楼,上谈江山社稷,下唠皇族秘闻,都是常有的事。
茶楼的西侧,用一扇飞天美人屏隔出四角包厢。
屏风旁立着一黑衣男子,缠有赭色护腕的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剑处,隐隐用力。原本还算清俊的面容此刻却眉头紧锁,嘴角微微用力,愤然开口,“这群刁民,妄议国事,诽谤殿下,属下这就去将他们收押以儆效尤。”
“无妨。”一声轻笑,紧跟着一串细密悦耳的铜铃作响之声。
“殿下……”修翳止住转身的步伐,不解地看着斜坐在窗檐上的男子。
少卿慵懒地倚着背后的窗框,右腿支楞在窗檐上,露在外面的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微屈的膝盖处,骨节分明,异常白皙;悬在一侧的左腿掩映在绛色衣袍之中愈加勾勒出修长的躯体,左手则饶有兴致地玩弄着系在腰间的雕工精巧的古铜色小铃铎。一头青丝用一顶白玉冠束在脑后,妖异的眼形和纯净的瞳孔并不违和,反倒更衬出几分媚骨如丝。明明是浪子行径,周身却散发着几许与少年感并存的大气与不羁。
风过时,衣袂飘动,映着窗外晦暗不明的天色,红得越发灼眼。
只见他侧身翻转,翩然跃下窗台,负手笑道,“他们所言,何错之有?我可不就是为了找一高僧来为皇宫除祟么。”
“可是他们说殿下你……”修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弑父杀弟这四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少卿笑意不减,只是眼角多了几分寒意,“散播流言,我那好叔叔可没少花功夫。”眼眸微抬,正色道,“罔极寺那边安排得如何?”
“长广君的遗体及生前遗物已一并送至寺中,据运送的侍卫来报,寺中已到法师二三十人有余,皆为司祭一职而来。”
“走,看看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茶楼,自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众人只当是哪个偷溜出门的世家公子,是以看了几眼后话题又回到了垣国皇室的二三事。
罔极寺建在皇城西郊,少卿二人行至时已值傍晚。
还未走进荣堂,就听到那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呸!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酒肉和尚,百姓才会弃佛信道。”
“非也非也。我们荥川道士降灵除祟凭的是真本事。”
“他爷爷的,我们野行僧怎么了,见过的魑魅魍魉可比你们这群只会窝在佛祖神像下张手要香油钱的多多了。”
“既若此,你继续云游你的好了,何苦还来争这司祭之职?”
…………
“紫阳君到。”
众人音落,循着修翳的声音望去,只见一红衣男子款款步入荣堂,风华无双。
“各位法师久等。”少卿不徐不缓地开口,一眼将堂内三十多人尽收眼底。
来者和尚道士各占一半,中间那位周身散发着阳刚血性的气息,外表硬朗丰俊,只是面色稍显黑了些,脖挂一串半拳大小的赤色佛珠,黑色衣袍半新不旧腰间还系着一支酒葫芦,想来就是刚刚高声嚷嚷的野行僧。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一白衣道士,一眼望去,如霜如华,是沁入人心的温润,背负桃木剑,一派仙风道骨。站在他身边的小道士虽着一袭素衣,但瞧着品貌非凡,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匿不住的少年狡黠,神采奕奕。
还有一人,少卿多看了两眼,是因为奇,真的是出奇的老!衣衫褴褛,佝偻身躯,挤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矮小,头顶因为面部的皱纹远看就像是连着的一层层沟壑,近乎湮没顶上十二个戒疤。
“小僧青山寺空云见过紫阳君。”说话的人而立之貌,一身黄色僧袍,看着稳重。
少卿微微点头,打断其他亦要上前自荐的僧人,直接开口,“既然大家都是奔着司祭一职而来,我也就开门见山,吾弟长广君死因蹊跷,似是为邪物所害,在场诸位谁能清查源头,就是这司祭人选,享我垣国皇族终身供奉。”
话音刚落,几个本在前排跃跃欲试的小僧面面相觑后退了几步,怎么直接跳过文试来武试!再者,皇族素来受龙气荫庇,竟也会为邪物所害,不免有些心虚。
那野行僧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有何难,这世界上还没有我‘空山鬼见愁’降不住的妖邪。”
“正是,还望紫阳君先带我等见一见长广君的遗容。”说话的是那狡黠的少年,仙人道士虽未开口,但也是这意。
修翳接到少卿的眼色,立马朝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法师请随我来。”
即刻,一群人乌泱泱地往东边的祈福殿走去。
天色昏暗,殿中只熙熙攘攘点着两排白色蜡烛,青烟袅袅,随风飘动,不甚阴森。
正中央摆放的就是一樽红木棺椁,一众和尚道士小心翼翼地四周围开。
只见棺内躺着一个稚童,约莫十岁上下,本该是最无忧的年纪,此刻却是双目紧闭,一脸痛苦狰狞,右手死死地抠住左胸口,华服都被撕扯出了破洞,似要挖出点什么来才肯罢休。
修翳接了少卿的旨意,俯身探手解开了长广君上身的衣服。
一时间,在场之人皆倒吸了口冷气。
惨白的光线印在少年的躯体上,心口处密密麻麻都是挠抠留下的结痂,更触目惊心的是右手五根手指已有一半指甲没入皮肉,溢出的鲜血早已凝固,远看就像是围绕着手指绽放的五朵红梅。
“法师可知是何物作祟?”
少卿一声冷言打破诡静,吓众人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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