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月考考的成绩在周一大课间时就出来了。
总分年段前一百名的名单张贴在了校园公告栏成绩榜上。
被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里在名单上的没几个人。
大多数围在着的都是些成绩排名靠后的，所以才有时间在这里挤着浪费。而挤在这里的理由基本就是看哪个学霸排名又掉了，那个又前了，并以此为话题津津乐道。
也有不是这个原因的，比如付妍。
她就是想第一时间看到成绩，看名单上张珞童这三个字是不是又排在了喻艾云这三个字的下面。然后艰难的在人群里伸出双手举着手机给两个名字来了个特写，最后冲出包围圈，把图片往班级群里一发。
——恭喜我们大学霸喻艾云同学又一次名次进步荣获年段第三！撒花！鼓掌！
然后班群里刷了一溜的小烟花和鼓掌的表情。
接着付妍又发了一句。
——来来来，也恭喜一下我们班的万年二姐，张珞童同学，特别棒，特别稳定，为我们班再次争取了一个年段第九。
下面又发了一列厉害厉害，棒，稳定，超稳。
然而图片上的两位主角都没出声。
付妍冷哼一声，“不敢说话了吧。”
喻艾云笑了笑，柔声的说，“走吧，等你好久了。”
付妍嘿嘿一笑，上前跟喻艾云并肩走。
“让她天天厉害的拿鼻子看人。看吧，这次又在你后面。”
喻艾云低着头玩手机，面无表情，但是语气却温温柔柔的，“别这样，能进年段前十已经非常难了。”
付妍最听不到喻艾云这对谁都好言好语的温柔态度，愤愤不平的说，“难你不也进去了。你看你排名还这么高呢，都没怎么样，她一个排名在你后面的还每天拽得跟什么似的。”
前面两步就到了食堂，喻艾云收起手机，抬起头对付妍明媚一笑，“没关系呀，我们努力就好了。”
会心一击。
两人点了餐找空座椅，付妍在身后神神叨叨的，“你就是老好人。要不是幸运之神眷顾你，你现在绝对别她搞了知道吧。”
喻艾云在空桌椅旁坐下，一脸茫然的问，“搞？搞什么？”
“哎呀，就那种恶毒女学生背地里各种阴好学生的剧情，你不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
喻艾云无奈的笑笑，不做多言。
吃饭时付妍也喜欢说话，一边刷手机一边说一边吃饭。
喻艾云是认认真真的吃饭的，不管是吃的饭还是面，都是坐直了身子优雅的拿着筷子汤勺一小口细嚼慢咽的吃。而且向来食不言，只是偶尔符合两句付妍的话而已。
但今天喻艾云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筷子。
犹豫了会儿，喻艾云问，“小妍，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听得付妍手机差点摔在了饭菜里。
“艾云你长大了啊！说吧，只要你说他张什么样我都能知道，当然，仅限帅的啊。”
喻艾云摇摇头，说，“不是男生，是一个女生。隔壁学校的。”
付妍有些呆住，回过神了有些奇怪的问，“六中的啊？”
喻艾云点点头，“一个一米六五左右的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戴着白色的发带，挺瘦的，长得也挺好看的，嗯……是用笑脸发绳扎的头发，校服上也别着很多笑脸胸章来着，手上戴着一条红绳，手编的那种。”
说到第二句的时候，付妍已经被呛了口汤。
“麻花辫，这是什么神奇的审美啊。但是你说的倒是挺细……”
付妍撑着下巴吐槽着，下一秒喻艾云差点以为付妍是来找她茬的，要把面前这块桌子的掀了。
“卧槽？满脸笑脸戴发带还扎这种神奇的发型，是刘走吧？”
流走？
想到中午付妍的那个反应喻艾云忍不住就是一个白眼翻过去。
晚自习的时间所有人都在教室，赶上今天是班主任看班，除了喻艾云一个都逃不了。
喻艾云拿着校卡刷了门，看见值班老师坐在门口玩手机，于是出声道了声好。
“哎，好。同学今天身体这么样？”
喻艾云点了点头，说，“谢谢老师，今天还好，没有很难受。”
老师又说要好好休息小心身体。
喻艾云边说谢谢边上楼梯。
晚自习的时间宿舍楼熄灯。
整个宿舍一片漆黑，仅有外面楼房透进的一点光亮，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喻艾云开了两个台灯，又开了几个架在柜子顶的手电筒。
整件宿舍瞬间亮堂了起来。灯光晃得人眼睛难受，但喻艾云站在光里就像要跳起舞来一样，神情是那么的享受，而又癫狂。
在光里站了一会儿，喻艾云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下，脑袋正好倒在叠起的被子上。
今天晚上喻艾云没有跳舞，她躺在床上，脑海里想的是中午付妍说的话，一会儿声音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有些沙哑的女声，之后又闪过了一个女孩的样子，这个场景与声音不断变换着，险些要逼疯了她。
“她姓刘，名走，就是流走的走。如果是她的话，还真是像你这样的不知道她这么号人了。”
“她，很出名吗？”
“啊，这么说也可以啦。但是她出名跟你出名可差她多了。你知道吧，六中这样的学校，里边儿没人是要学的。刘走就是个中翘楚知道吧。不单不学，还混成了六中的段霸。高二年段的。跟她们年段的那个团体，可以说是到哪儿都很横了。”
喻艾云点点头，认真的听着。
这好学的样子让付妍很是满意。
“其实我对她的了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这些基本大家都知道的。啊对了，还有就是她每天都换不同发型，一星期不带重样的，正常的不正常的都换，然后天天戴个发带，也是很厉害了。但是我们一中毕竟跟那种不入流的学校是没什么来往的，最多就是每周放学出校门时他们看不上我们成绩好我们看不上他们不正经而已，所以相处不多。人具体怎么样也不清楚，反正就那样吧。”
“这样啊，谢谢啦。”
付妍奇怪的问，“你突然问起她干什么？不会是她欺负你了吧？”
喻艾云摇摇头，给了付妍一个放宽心的笑。
付妍还想问些什么，被喻艾云以吃饭为由躲了过去。
中午付妍问喻艾云，“问她做什么？”
其实喻艾云很想回答，“搞死她。”
就是那种想打得她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狠狠地瞪着自己的那种搞死她。
喻艾云看刘走很不爽。
喻艾云在不知道就走名字之前给刘走起了外号，戴着发带扎麻花辫的傻逼女人。
现在变成了，名字有病戴着发带扎麻花辫的傻逼女人。
这个名字已经荣获喻艾云傻逼名字榜第二名。
第一名是‘喻艾云’。
一直坐着宝位久居不下。
喻艾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骂得很爽，大快人心。
刘走一般没有自己裹着被子开着晃吓人眼睛的灯骂人的习惯。
她一般直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边唰火锅边喝牛奶边和谭昙一起骂。
刘走一口闷完了一杯牛奶，然后往嘴里扔了块羊肉。
谭昙靠在床头一只手拿烧烤一只手往锅里烫生菜。
“我跟你说你这就是浪费。”
刘走百忙之中抽空给了她一眼。
“牛奶陪火锅你就是浪费。浪费牛奶又浪费火锅，还有烧烤。”
“没事，就这一杯，今天的份儿就完了。”
“所以说你这就是浪费。”
刘走没理她，专心致志的捞羊肉。
“给我拿瓶仙草蜜。”
谭昙从一边的购物袋里拿出了一瓶扔了过去。
仙草蜜还是冰的，瓶子上有些湿哒哒的。
冰凉冰凉的触感让刘走一个冷颤。
“冷？”
刘走摇头，“不是。早上遇到了个疯子，现在想到还觉着诡异。”
谭昙哦豁一声，说，“厉害了，敢问能被我们六中高二女疯子说是疯子的人高姓大名啊？”
刘走隔空给了谭昙一个巴掌。
“真的。她说她想杀了我哎。”
“想杀了你的人多了去吧。”
“□□妈。那些想杀我的都是傻子，就这个，就像个疯子。”
一中和六中仅一网之隔。
隔的是两个学校的操场。
差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众多学生和家长都不明白为什么六中要建在一种旁边，究竟是受多大刺激了这么想不开。
但所有人都想不通。
也没什么好想的。
好学生在好学生的世界，差学生在差学生的世界，互不干扰，老死不相往来。
一中的学生家长不怕自家孩子会被带坏。
因为开学前校长在大会对所有家长说，“隔壁学生们都不稀得招惹咱。”
这是事实。
一中的人看不起六中的，他们没想到的是，六中的更看不起一中的。
他们不知道六中的人哪里的自信成天斜着眼蔑视他们。
于是一中学生成天心里有团火。
六中学生每天过得逍遥自在。
一中的操场边种了一排的树，左边弯道靠隔网的地有一颗最大的榕树，榕树旁有个贴着运动会照片的宣传栏，两边都有些矮树丛。
清晨六点时喻艾云来操场跑步，跑完步就在榕树旁边坐拉伸，然后她看见了榕树后一直稳在张珞童排名后一位的田子甜被几个女生抓着手扇巴掌。
喻艾云站了站，侧了侧身子继续做拉伸。
一中不是那种给钱有关系就能随便进的学校。
进来的都是凭成绩的。
但不见得好学生之间就没有校园欺凌这回事。
校园欺凌这四个字起得特别好。但凡校园，总是随着欺凌的。
打人的几个喻艾云只认识一个，也是成绩榜榜上有名的，更是上次周考作弊被举报后来在周一升旗后上台做全校检讨的杜娉。
喻艾云十有八九能猜得出来这一次清晨围堵的原因。之前付妍倒是和她说过。
大概就是杜娉的作弊是田子甜举报的，而杜娉作弊的原因是已经跟不上学习的进度了，在高压的环境下又不想被落下，于是选择作弊。
情有可原。
那种一直有着优越感的感觉一下被拉到谷底，其实难以承受。
这一次的打是杜娉对田子甜的还礼。
在一中发生的校园欺凌原因千篇一律。
喻艾云见几次就冷眼旁观几次。
让她离开，不可能。
要不是看人在干正事，喻艾云得上前叫人家离开。
田子甜被扇了三十个巴掌。
然后被抓着头发脸按在树干上撞了三下。
喻艾云觉得挺烦的，她没想到今天这些人居然会选择在这里解决。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无道理。
田子甜经常这个时候就在这里背书，有时候看见喻艾云还会跟她打个招呼。
& 这个时间人少，田子甜脱单一人。天时地利人和，但是杜娉眼瞎，没看见还有一个喻艾云。
又或者她以为喻艾云眼瞎不会看见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田子甜不会让人知道这里有人。
有人在被校园欺凌。有人在校园欺凌。
如果被发现了，那么她田子甜会接受到一波虚情假意的问候，当然，喻艾云不知道会不会有真心实意的。可能会吧。然后便是会看见一道道冷漠又若无其事的目光。
最后被杜娉换个地方二次欺凌。
这种事发生得多了倒成了可以接受的了。
喻艾云做完了一套十分钟的拉伸运动。
杜娉甩下一句“□□”领着人走开。
趾高气昂。大步向前。
然后田子甜从树后面走出来。
昂首挺胸。优雅从容。
喻艾云翻了个白眼。抬手看了眼表，要准备回宿舍背书。
抬脚走两步，身后传来声有些沙哑又轻飘飘的女声。
“我有点好奇，你是跟长头发的是一边儿的还是跟短头发的是一边儿的。”
喻艾云回过头，围墙那边有几块石头，石头上蹲了个头上戴着白色发带，扎着两个麻花辫还放在了胸前，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生。
走近了两步，看清了女生眼底下那一圈是黑眼圈，不是被打的黑眼圈，是晚上不睡觉的那种黑眼圈，并且顺带着满眼红血丝。
喻艾云说，“我也有点好奇，你们这是要准备去休息了吧？”
女生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厉害。不愧是学霸。”
喻艾云盯了两秒，转身要走。
“我觉得你有点像绿茶婊。”
喻艾云住了脚。
“我知道你。”
女生又打了个哈欠。
因为石头是贴着网放的，女生面对着喻艾云蹲着，于是此时整张脸都贴在了网上，即使有那张脸撑着，看着依然滑稽。
喻艾云又回过头，然后蹲在了女生面前。仰视着女生，一字一顿的说，“你是不是闲的慌？”
“有几次看见你和你同学来着。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样儿，这会儿怎么跟个冰箱似的。”
喻艾云说，“关你屁事。”
“哇哦。”女生猛的瞪大了眼睛。“我第一次见到活的学霸骂脏话。刚才那些人你都认识吧。”
“然后？”
“人被扇巴掌的时候你就在哪儿看着呢，真是冷漠。”
“跟你有关系？”这一次喻艾云用的反问。
“没关系。就聊聊天。说真的，我觉得你很装。真的。比我认识的都会装。”
喻艾云眯了眯眼睛，屈起了手指敲了敲女生面前的隔网。
“你也挺欠儿的，比我认识的人都欠。跟个疯子一样，说一个字我都想杀了你的那种欠儿。”
女生眨了眨眼，视线随着喻艾云的起身向上，然后看着喻艾云离开，身影在操场上逐渐缩小，直至消失。
几分钟后操场上想起了进行曲。有几个国旗队的学生出现在主席台附近。
六中没什么升旗仪式，进行曲是一中的。女生蹦蹦跳跳的离开了石头，和喻艾云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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