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千雪来奉茶,衣裙摆动间总是牵引着那本该停留在书上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暗看过来,她刚将茶杯放下,君莫篱便随意问了一句,“怎么不穿本宫送你的衣裳?”
她错愕了一下,这算个什么问题,难道你送了我就一定要穿吗,还是说自己今天穿的很丑,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往下瞟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回道:“殿下,奴才是宫女,穿得花枝招展的,难免惹人说闲话。”
他端起茶杯刮了刮,从容地品一口后,道:“那首饰呢?”她回道:“殿下送的首饰太过贵重,奴才怕被人怀疑是偷的。”
他瞟了一眼她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雪白脖颈,道:“那项链总能戴着吧,现在就回屋戴上,本宫在这儿等着。”
回屋后,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首饰,然后将一条清新淡雅的蓝宝石水晶项链戴在了颈上,心里着实奇怪君莫篱今日的反常,难不成他是因为昨夜的事“怀恨在心”,所以现在才这样故意折腾自己?
听她走了过来,君莫篱搁下手中的书,视线看向她的衣领处,等她停在自己面前后,他自然地伸出手想拨开她的衣领看看,她立即往后退了两步,他停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又从容地收了回去。
“殿下,项链奴才已经戴上了。”她勾起掩在衣领下的宝石项链给他看了看,然后便放下了手。
他起身朝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停住后,莹白的指尖再次伸向她的衣领,她忙捂住衣领躲开了。
“殿下,你今天怎么总想对奴才动手动脚的,是不是昨夜受了凉,然后病糊涂了,奴才这就去请太医来给殿下看看。”
她还未提起步子,便被他拦住了去路,下一刻被他箍在了臂弯里。
他深邃的眸光深深浅浅,魅惑如水,丝丝缕缕将她包围,她一面避开他的视线,一面撑手抵在他肩前,道:“殿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奴才已经名花有主了。”
“其实,你心里是在乎我的,对吗?”他轻声问道。
她仰面迎向他的目光,媚然一笑,道:“奴才当然是在乎殿下的,殿下是奴才的主子,若是殿下有事,奴才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心下掠过一丝不快,陡然将臂弯收紧,让怀里的人猝不及防地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沉声道:“你别对我这样笑。”
她心下隐隐酸涩,仍装作漫不经心地道:“那殿下喜欢奴才怎样笑,奴才便怎样笑给殿下看,不知殿下是喜欢风情万种的,还是喜欢犹抱琵芭半遮面的?”
他默然不应,只是将她渐渐抱紧,仿佛想要紧紧抓住那个消失不见的人,那份无法重来的过往,她任由他抱着,因为,最后他还是会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半晌,他渐渐放开了怀里的人,转过身,将所有的心绪掩藏,“下去吧。”
她看着他的背影,清清冷冷,似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阴影,怎么擦也擦不掉,那只将抬未抬的手终是安静地置于腰侧,弯腰道了声:“奴才告退”。
君莫篱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书后,又去书房心不在焉地练了一会儿字,最后带人去了文清宫。
回到东宫后,他便让人去置办了几套上好的胭脂水粉。
看来,某位九皇子又给自己的太子皇兄提出了一条“宝贵”意见。
昨夜一场雨后,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面貌。
千雪站在院子里,看着高远澄静的天空,静静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心境渐渐打开,思绪融入那片宁和安详的天空之境中。
彩霞见她在院子里静站半天,便过去叫了她一声,“千雪。”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是不是魔怔了?”彩霞好奇地打趣道。
她微微笑了一下,缓缓道:“我哪里是魔怔了。”旋即抓住彩霞的肩膀,一脸认真道:“姐姐,我刚才看见天上有一只七彩雀鸟飞过,此等祥瑞之物,听说若是有幸看一眼,便会延年益寿,姐姐,你明日这个时辰也来这里看看,说不定还能见到那只祥瑞之鸟。”
然后第二天,彩霞就来这个地方看了半天的蓝天白云,结果自然是没有见到千雪口中的七彩雀鸟,而这姑娘一点也没意识到被人忽悠了,反而认为是自己运气不佳,真是一只傻得可爱的小宫女~
“殿下,你能不能别给奴才送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屋子里就没奴才睡觉的地方了,”她一面抱怨,一面给他奉上了茶,他则饶有兴趣地听着,“衣裳首饰还好,放个三五年也没有问题,但胭脂水粉就不一样了,放个一年半载的,那就不好用了,殿下你还一下子送给奴才三套,看来奴才每天得搽十道粉涂十遍胭脂才能不浪费殿下的一片心意。”
他被最后一句话逗得轻轻笑出了声,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从容地品一口,放下后,嘴角还噙着几丝笑意,“那些胭脂水粉你若用不完,便卖给宫女嬷嬷换银子吧。”
她本来垂丧着的小脸蛋立刻打起精神,眼睛里直迸出一道亮闪闪的财光。
快速敛起那一脸见钱眼开的财迷样后,她酝酿了一下措辞,道:“殿下,奴才有件事要去办,需要离宫几天。”
“不行。”他的语气并不强硬,还拖着几分悠然的调子,但态度却极是干脆。
她本以为他会考虑一下,没想到被秒拒,先前自己私自出宫,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事后会被罚站罚抄,但罚得也并不重,今儿怎么问都没问就给拒了,难道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事让他“怀恨在心”?
他瞟了一眼冥思苦想的小狐狸,玉指优雅地翻过一页书,慢悠悠地道:“最近外面不太平,你还是待在本宫身边比较安全。”
“殿下,最近外面出什么事了?”她好奇地问道。
他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吗?”她诚实地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搁下书,朝她招了招手,她便弯腰附耳过去,然后被他在耳边轻呵了一口气,她立刻捂住耳朵连退了好几步,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哼地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
直到小狐狸生气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才收回了视线,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句,“看着她。”殿中一道快影虚晃而过。
入夜,千雪准备悄悄溜出宫去,反正自己事先跟他打过招呼了。
刚打开房门,一道黑影就落在了她面前,借着朦胧的月色,她勉强能看清面前之人的模样。
一双瞳珠泛着冷冷寒光,鼻梁以下是半截银色面具。
“大哥,怎么称呼啊?”她笑着打招呼道。
没有回应。
她试探地向右移一步,银色面具男也跟着向右移一步,她向左移一步,他也跟着向左移一步。
然后,两人玩起了模仿游戏。
一番移形换影的步法较量后,她抱拳拜道:“大哥,你行行好,就别为难我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了。”
没有回应。
这个无动于衷的银色面具男终于成功耗完了她的耐性,她嘴角一勾,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怪不得本姑娘了。”那双寒光冽冽的瞳中释出一丝杀气。
“非礼啊~~~”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呼救声惊醒了整座东宫,也“吓”跑了银色面具男。
很快,院中灯火通明。
君莫篱搁下手中的书,抬手捏了捏额角,虽然料到小狐狸要闹腾一番,但不曾想到会这么闹腾。
“跟着她。”
一道快影虚晃而过。
瞅见有人出来了,她立刻大喊道:“有采花贼啊!”身形一闪,她又在另一个地方大喊道:“有采花贼啊!”
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闹腾一圈后,东宫乱成了一锅粥,她便趁乱溜走了。
巡夜的侍卫听见动静,也立刻赶往东宫,让某只小狐狸更加顺利地离开了皇宫。
“殿下,千雪不见了。”苏姑姑神色焦急地道,“莫不是被采花贼掳走了?”
君莫篱勾了勾薄唇,悠悠道:“采花贼哪斗得过她,过不了几天,便会将人送回来了。”
苏姑姑听自家殿下这么说,便也放下了心,然后告退回了自己屋子。
他站在院中看了一会儿星月后,便回了寑殿歇息。
千雪以轻功赶路,黎明之时,她停在了一棵树上,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人。
戴着手铐脚镣的高氏一族蜷躯抱膝地缩在一块,负责押送的官兵背抵背地靠着一旁休息。
流放犯人所戴脚镣晚上都会用精铁铸造的坚实铁链连在一起,再将铁链两端用锁锁住,这样便能防止有人趁夜逃跑,而负责押送的官兵也可以放心大胆地睡个囫囵觉,天亮之后,官兵便将锁打开,收起铁链,骂骂咧咧地催着犯人继续赶路。
高氏一族在皇都养尊处优惯了,哪受得了这样的长途跋涉,已经有好几人死在了流放途中。
千雪算算日子,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这里已离皇都一千多里,又地处荒凉,若是老妖婆要斩草除根,前来执行任务的七修罗应该已经在前方埋伏好了。
天亮,一行人继续赶路,千雪则悄悄跟在这群人身后。
空中一道快影闪过,银色面具男立刻追了上去。
追逐了几百里后,前方那个身影停于树梢之上,两指在空中快速轻划了一下,早已设好的阵法立刻启动。
足下亮光闪过,银色面具男被困在了阵法之中,他迅速拔剑而斩,亮光闪过,结界未有丝毫破损。
枝尖轻晃,树梢上的身影迅速飞远,只留下一句简要的说明,“一天后阵法自动解除。”
完成任务的小风使回到魔教后,准备给教主大人汇报一下自己的战果,但哪儿都找不到教主大人的踪影,只得怏怏作罢。
经过一天的赶路,一行人向前行进了几百里。
晚上,押送的官兵围坐在篝火前吃着干粮聊着天,而另一边则是死一般的寂静,高氏一族蜷缩在一块啃着冷硬的窝窝头,气氛沉重而压抑。
突然,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所有人的面庞,紧接着,热浪铺面而来。
熊熊烈焰将所有人围了一圈,张牙舞爪的火舌吞吐翻涌,好不壮观,火焰的颜色粘稠得仿若流动的滚滚岩浆,人一进去,便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押送的官兵吓得大惊失色,东张西望地不知如何是好,高氏一族也是吓得瑟瑟发抖,愈加紧密地蜷缩在一块。
千雪见前方火光漫天,便知道是七修罗之一的火行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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