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越往西北方向驶入,高原的特征就越发的明显。九月的夜空,圆盘大的月亮高悬在头上,寒星点点,远处连绵不断的峰峦的身影,安静又清晰地映在蓝灰色的天幕上。东峻双手握着方向盘,无暇欣赏外面的美景,在望不到边际的高原上奔驰。
齐竹韵趴在窗边,惊呼扑入视野黄绿错综大草原,像毡子平铺在大自然的怀里漫无目的地延伸着,那星星点点散落的蒙古包就像沙滩上突兀的巨大鹅卵石。
吹起的秋风,从着这荒凉而辽阔的大草原掠过,把那些半人高的浓密的野草,吹得像大海的波涛似的翻滚起伏,汹涌澎拜,发出一阵像浪花般哗哗的涛声。
真美!齐竹韵由衷地感叹。
可是三个小时之前他们可是虎口逃生惊险万分,几经危险才躲过一场追捕。
治多市是离着可可西里最近的县级城市,不同于苗老师几天前从这里坐车离开的情形,这里不复安宁,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两边的商店都是大门闭锁,那些胆子大仍在营业的食品店,老板躲在房子里,墙洞上露出半张脸,小眼睛提溜着地打量着东峻他们。看清是三张陌生的面孔,随后,啪的一声,墙洞关上了,始终不肯再露面。
看来,要在这里补充物资的想法落空了。再看看能不能运气好,遇上肯跟他们做交易的老乡吧?他们在治多的街上转悠,看到有开门做生意的,也不管是卖的是什么的,齐竹韵都第一时间走上前去,可是没等来到他面前,人家就像躲瘟疫一样,把门关上,或把小推车推走。
有一次东峻实在忍不住,拦在卖面的贩子面前,问他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有想到,这个长得牛高马大的中年人,居然吓得脸发白,扑通一下,跪倒在东峻脚下,不停地磕头求饶:“别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六神无主得只会重复这句话。
街上冷冷清清的,当地人们的内心惶恐不已,都给齐竹韵不真实感,罕见的不真实,这里怎么了?
突然齐竹韵听到了异样的响声,像有无数个人踩在路上,胶底鞋和沙石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刚钻入她的耳畔,像有无数瓦片划过光滑的玻璃,齐竹韵反应过来后,急忙带着他们隐藏在一片废墟的铁皮屋后,黑墨色的油皮毡刚好给掩盖住车子。
东峻示意自己出去看看情况,便轻声沿着墙角,走了几步开外,装作若无其事的路人匆匆行走,最后躲在离大路不远的一户人家的柱子后面。
原本只是齐竹韵才听到的声响,现在越来越近,只见有一队人,穿着黄绿色的制服,迈着整齐的步伐,肩上抗着□□,昂首挺胸地向街上汹涌而来。街边的居民无不惊慌失措地躲闪,眼里写满不安和害怕。
与其说他们像是军人,倒不如说他们更像是有组织的偷猎者。东峻心里有了答案。冶多地处高原腹地,野生动牧很多,像藏羚羊、雪豹、白唇鹿、野牦牛、藏原羚、狐狸、岩羊、盘羊、藏野驴、雪鸡、麝等珍稀野生动物,引来全国乃至周边国家偷猎者在治多一带盘桓,更有势力大的偷猎头,在这里储备了队伍。不过,像眼前这些人如此猖狂嚣张,是东峻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队伍后面的射炮车和救护车,引起了东峻的注意。如果是偷猎者,救护车里躲着的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受伤的藏羚羊?东峻还在暗暗观察,殊不知一支长长的□□已经指在他的脑后。
东峻顺从地举起双手,缓缓地转过身来。
举枪的是个精干的小伙子,下巴一扬,喝道:“蹲下。”
东峻看了一眼枪杆子,只好听话地蹲好。
“说,你是做什么的?”小伙子大声喝。
“我,我,我住这里的。”东峻假装着唯唯诺诺的样子,指着旁边的屋子说。
“不好,苗老师!院长被人发现了。”齐竹韵心悬在了嗓子眼,她仔细地认辩听到的声音,眉头快要揪在一齐。
“管你是不是住在这里!走,跟我走!”另一个光头的男人踢了东峻一脚,喝斥。
“刚好我们那缺人手挖战壕和碉堡,今儿碰见我们哥俩算你走运了。”
“长官,我跟你走。我愿意跟你走。”东峻苦着脸,说:“可是,我今儿才从草原上放牧回来,也不知咱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挖战壕呀,是要打仗了吗?”
“这算是什么打仗呀。”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弯下了腰。“隔离区,你知道吗?我们在建隔离区,这里的人全部得赶走,他们的家园要贡献给最伟大的事业……”
“跟他啰嗦啥!”光头用枪托推了东峻一把,“快起来,跟我们走!”
东峻失神,隔离区?
“糟了!院长危险!”齐竹韵捕获了远处的声音,慌乱地不知所措。
苗老师则蹑手蹑脚地打了后车箱,翻找起能用上的武器,除了登山杖能挥打敌人处,居然找不到像样的武器。真是失算了。
“喂,喂,说你呢,发什么呆。快走!”光头把东峻赶在前面,精干的男人走在最前面。
“可是,长官。我就这样跟你们走了,我老婆会担心的。要不我先进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再跟您走?”东峻暗叫不好,只能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
齐竹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突然听到东峻冷静地说自己老婆会担心,像被灌入了能量,她猛地领悟到,这是东峻跟她说的呀。他肯定想到了自己能听到远处的声音。正想办法拖长时间呢。
“当然可以。”走在最前面的小伙子停了下来。
东峻紧接着又大声地说:“阿韵,我带着两个朋友过来看你,在背阳面,带着火箭靶机。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先留轨,打开咱家的应急供氧装置,以脱出速度……”
“喊些啥呢?快住嘴——”
齐竹韵正认真听着呢,东峻的声音被人粗鲁地打断了,依稀听到重物撞击的声音和东峻忍痛发出的哼声。
“苗老师,应急供氧装置?座位底下,苗老师,看看我们的座位底下有什么?院长在跟我打着暗语呢。”齐竹韵激动极了,她们找到了放在那里的□□,以及防弹衣,和一箱子的子弹□□。
齐竹韵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和苗老师都没有想到东峻居然放了这么多武器在车里!苗老师笑了笑说:“按东峻那家伙的远见,怎么会没有备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可能就东爷送的呢。啧啧啧,这防弹衣质量可真好,还有这□□,啧啧!”齐竹韵一边感叹,一边麻利地穿好了防弹衣。
“我说你得小心点,枪支走火——”苗老师语音未落,被齐竹韵捂上了嘴巴。
“有人。”齐竹韵跟苗老师在防油毡子下,躲在车底下。
“妈的,那些尸体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行了!还要我们护送去医院,难道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可不是。”
他们走到了掩盖住的汽车旁边,站立了一会。吓得齐竹韵大气都不敢出,苗老师手心里全是汗水。紧接着,一阵流水的声音伴着腥臭味传了出来。
齐竹韵和苗老师闭上双眼,捂上鼻子,直到他们的脚步慢慢远去。
“走吧。我们给东峻也拿上一把□□。”苗老师仔细检查了油纸有没有完全遮挡汽车,拉拉边角的地方,直到她满意地拍拍自己的双手。
“走这边,没有人。”齐竹韵像一只紧张工作的警犬,竖耳分辨声音的来源,判断是否安全。
“不要推我,我能走。”不远处的东峻依然不满地大声嚷嚷。齐竹韵听到是更多重物撞击的声音。
“苗老师,向西走,跟我来。”齐竹韵担心着东峻的安危,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七拐八拐之后,终于找到了东峻。他被两个男人左右羁押着,嘴角鲜血不止。大部队就在离他们五十米开外的公路上,随着太阳的西沉,没有人留意到这边来,这可是开枪的好时机。
“砰砰!”经过消声器处理的枪声,果然很小。两个男人像水泥袋子一个倒下,一个被击中了太阳穴,另一个被击中了心脏,都是一枪毙命。
齐竹韵和苗老师收起了□□,满意地相视一笑。
东峻难以致信,看着向他走来的两人,他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你们,是神枪手?”
“当然喽,在咱们学校的射击俱乐部里号称的神枪手!”
“还好,没有紧张得手抖,第一次杀……人?”齐竹韵干呕起来,这可是她第一次拿枪杀人呐。苗老师和东峻很快地把尸体藏了起来。
“这里不能久留,我们赶紧走。”
傍晚,这座城市陷入了静寂得叫人后怕,像鼠疫横行似的,这一片死气沉沉里只剩恐怖了,整个城市弥漫着惶恐不安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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