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尚未近身,我拿刀的手却被人猛然握住,下一瞬我双腿被人一抱,整个人竟被半拖半抱地拉到了地下去——
地下是空的,且藏了人!
变故突发,那抓着我衣领的大汉竟还不松手,就被一起拽了过来,半个身子垂到了下面。
黑暗中陡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两指如刃,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的双眼之中!
那画面血腥可怖,我不由地皱紧了眉,只听这大汉一声惨叫,上面立刻传来了乱哄哄的呼号之声。
那人将手上的鲜血在大汉的衣服上抹了一把,随即收了回来,将我打横抱起,沿着地道向更黑的地方跑去。
没跑几步,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抱着我的人左转右转,似乎是想利用这迷宫似的地道,将土匪甩开。
忽然,他在一个光线最暗的地方停了下来,蹲下身,更加彻底地隐藏在黑暗里,在我耳边轻轻地道:“嘘!”
我屏息凝神,听到那瘦子的声音:“不追了,太危险,撤!”
人声完全消失时,我只觉得心里的情绪快要胀破了胸膛,我丧失了理智一般地,伏在他的肩上,失声痛哭。
谢庭柯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摊开手掌覆住我的后脑,呼吸和我一般急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轻率了,发现这有地道就下来探查,没想到迷了路,那么久才找回来……幸好……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听懂了他的解释,又好像没有听懂,脑中迷迷茫茫,仿佛觉得自己有堆积了五年的委屈,只想在这一瞬间全部发泄出来。
过了好久,狂跳的心才随着无声流淌的泪渐渐缓了下来,我也慢慢清醒,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他怀中哭了好半天。
脸一时有些发烫,我试着动了动,他便顺着我的动作松开了手。我松了口气,却也觉得心头什么地方空了空。
半晌,谁也不说话。直到他点亮了火折子,并轻轻开口:“从这里一直走,应该可以出去。我们试试看吧。”
我犹豫道:“可是,我还没翻遍这里的七座楼……”
“下次吧,现在这伙儿土匪在,我们两个实在对付不了。”
“那!那下次……”
这种话我本就有些说不出口,又见他正看着我的眼睛等我说下去,我便更是局促地低下了头。
然而他还是明白了我要说什么,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道:“她也是我的大师姐。我帮你。”
他说得郑重,我心头微暖,偷偷地松了口气,接着就想起了他来此的目的和遇到土匪前发生的事,便从头上摘下那木簪。
他接过,小心地用匕首削去了剩余的木头,一支金光闪闪的钗子竟真的露了出来。
他欣慰地笑了,取出一块帕子,将金凤钗小心地包好,轻轻地收在怀中。
我别开头,假装没有看到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和他在地道里摸索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爬出去,入目的是一片竹林。
谢庭柯四下望了望,道:“这里竟然是暄州城北了。”
“那个……顾云灼……”
他打断我的话,指着西边道:“我们从城里穿过去吧,近一些。”
看他没有不管顾云灼的打算,我再次松了一口气,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脚,刚迈出一步,忽听他在我背后大叫了一声“小心”。
就在这一刹那,我也看到一排密密麻麻的小箭从我面前的树梢上飞射而下,可我的身体远远迟钝于我的眼睛,眨眼间,箭尖的寒意已经逼在了颈边。
背后却忽然一暖。
随即我被带着转了个身,按跪在了一旁的草地上,那致命的风声转瞬即过,而那搂着我的身体却是一沉,压得我险些一头栽到地面上。
“谢庭柯!”
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从他的怀中钻出来,反托住他的胳膊,扶他在地上坐下。
三支小箭,没了半截在他的背后,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衣衫。
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泪水却流了满脸,我抖着声音问道:“怎……怎么办?”
“没事,皮肉伤。”他面色惨白,眉头紧锁,声音却依然沉稳,“没想到栖云楼连这里也要设机关。此地不宜久留,你帮我把箭拔了,我们就赶快离开。”
我咬紧牙关,伸手碰了碰他背上的箭,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去拔。
“别怕。”他侧过头来看我,竟还微微一笑,“眼下是‘芒刺在背’,必‘除之而后快’。”
这种时候他在说些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小箭,心一横,猛地发力拽了出来。
生怕他疼晕过去,我忙探头去看他的脸色,却见他也偏着头,似乎在看我。四目相对,他含笑点了点头,“没事,继续。”
三支箭全部拔出时,我已经汗流浃背,眼前一黑,就摔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掌心贴住我的后背,送过些许真气来,轻轻笑道:“若是有人看到,真不知道受伤的是谁了。”
此时此刻,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他,便只觉得心砰砰跳得厉害,一点也不想跟他开玩笑。我抿紧嘴唇,拼命地犹豫着,就在我觉得自己一定问不出口的时候,竟一瞬间鼓足了勇气,道:“为什么救我?万一被射中要害,万一箭上有毒……为什么?”
我像一个濒死的人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他。
五年了,五年前我们决裂得不明不白,那时的我单纯幼稚,心被伤得鲜血淋漓,根本没有想到该问一句“为什么”。后来我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若是那时真想杀我,我未必能逃脱。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可转头就见他对我咄咄相逼,这样的疑问也就暂且放下了。
时至今日,在这远离人世的密林之中,他的温存体贴,他的舍身相护,让我再一次,强烈地,想要问清楚来龙去脉。
眼前的他神色微微一变,却很快又微微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变色从未发生。
“男人保护女人,需要原因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我所有的期待。
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竟还觉得,这也不错。
至少他没有说什么“为臣之本分”,我也应该知足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