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春城何处不飞花》（李九春篇:坤春）（二）

    这是一条隐遁在大栅栏深处的一条老胡同。与商业化到每一根头发丝的大栅栏不同，这里安静悠闲，时间流淌得极是缓慢。古旧的老门板上刻着斑驳的对联，叙述着主家的昔日荣光。饮马槽旁没有了高头大马，被当成花坛种满了颜色绚烂的花儿，开得妖娆又肆无忌惮……

    李九春坐在石阶上，手臂往后一支，看着天空发呆。突然不知是谁家鸽子回巢，一阵急促的鸽子哨儿响成一片，瞬间把这静谧的时空搅和得嘈杂而烦乱。正放空状态的李九春不由得皱起了眉，长长叹了口气……

    苦夏将过，已经颇有了些秋高气爽的前奏。李九春慵懒的调整了一个略舒服些的姿势，复盘着自己寒来暑往的感情线。

    梁鹤坤不好吗？他很好！

    自从决定要认真的跟他试试以来，细心周到，无微不至。应该做的，不该做的，哪怕偶尔自己的任性刁难，他也从来只是温柔的笑笑，从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从不会跟他发脾气闹情绪。自己哪怕只是皱个眉，他都会抱着自己哄到自己开心为止……

    一桩桩一件件，多少师兄弟羡慕他命好，身边有一个这么知道冷热会疼人的好爷们儿。而梁鹤坤也确实尽到了一个男朋友应尽的所有职责和义务，甚至做的更好！……

    这么完美的男朋友，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任谁也说不出梁鹤坤一个“不”字啊……他到底还在矫情什么呢？

    李九春脑子里两个小人打得战况焦灼，头破血流。低头揉了揉胀痛到无法忍受的太阳穴，李九春眉头皱得锁成了一个疙瘩。心里念了声糟糕，转眼间冷汗已经瞬间布满了额头。

    李九春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药瓶，心里一阵苦笑。冰冷的指尖抖得很厉害，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打开那小小的瓶盖。

    “老毛病又犯了？”

    “嗯……”

    李九春眯着眼睛抬头打量来人。将落山的灼红残阳将逆着光的男人罩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晕。他一定在笑，一如既往笑得温暖妥帖。李九春心里想着，追着光影勾勒着对方的笑容……

    男人从李九春的手中抽出药瓶，利落的打开瓶盖，倒出一颗白色药片在掌心，递到李九春面前。

    “一头痛就吃药还是太伤身了，得空我陪你再去医院好好查查吧，总是不会毫无来由的痛。”梁鹤坤伸手揉了揉李九春细软垂顺的头发，陪他一起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李九春捏了捏眉心，显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

    “返场下来看不到你，我问九龙，他说你朝这边来了。我一路寻过来，这不就看到你了？”男人腼腆的笑着，温软的笑容仿佛能融进这暖暖的夕阳中。

    “头还痛得厉害吗？”

    “好多了……你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嗯……”

    李九春靠在男人并不多宽阔厚实的肩头，男人的气息淡淡的萦绕在李九春的鼻间，味道暖暖的，就像这苦夏初秋的傍晚斜阳。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台阶上看云卷云舒，谁都没有说话。

    “梁鹤坤。”

    “嗯？”

    “你爱我吗？”

    “……我会对你很好，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的。”

    “可是……你不爱我……”

    “春……”

    “你不爱我，便已经委屈我了。”

    “春……”

    “……”

    “对不起……”

    “师哥，不用对不起。爱一个人怎么会错呢？只不过你爱的人不是我罢了……”

    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斜阳余晖中的李九春抻了个懒腰，掸了掸裤脚上的灰尘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红色似金的暖光打在他的身上，把那极精致俊郎的五官都柔化的三分，显得那样耀眼夺目。

    “你很好，对我更好！可是……谁让我也是个骄傲的人呢？不能让你爱上我，是我的失败。可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接受一份没有爱情的恋情！”突然从纠结中豁达的李九春自顾自的言语，没想得到什么回应。他只是迫不及待的需要把自己的心情表诉出去……

    “虽然，我没有继续这段关系的勇气。但是还好……我有认输的勇气。”

    “梁鹤坤！我输了。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李九春长长的舒了口气，把一直攥在手心的小药瓶抛出一个完美的流线，最终稳稳的落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清秀的男人逆着光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果决的笑意。那笑容太过耀眼，恍得梁鹤坤失了神……

    再回神时，男人清瘦的身影已经披着斜阳的余晖，消失在了胡同巷口。从始至终，走的果决干脆，没有回头。

    梁鹤坤静静的站在台阶上，一直到最后一缕霞光也消失在地平线，才缓缓回了神。

    把右手轻轻放在胸口刚刚男人靠过的位置，早已经没有了男人靠过的体温，只有一缕淡近于无的薄荷清香还在若有若无的撩拨着他的嗅觉。

    夜幕低垂的逢魔之时，梁鹤坤迷茫的看着无人的长街，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挖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失去，反而被别的什么填满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永远的失去他的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