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苏客睡得很熟,但并不舒坦。眉毛紧紧皱着,手也不安地抓着江声的袖子。
江声坐在床边守着他,床头柔和的灯让眼前的苏客变得忧伤而虚幻。即使这么近,这么近地看着他,却仍然感觉他在渺茫的远处。江声慌张害怕得抓紧了苏客的手,他怕天亮苏客一醒,会让他走,说着别再见面了。
三年前苏客再次离开的时候,江声心也跟着死一场。可苏客回来了,如今这样的局面,真像老天爷开的一场玩笑。
一段恋爱,两人都受尽了折磨。心疼自是难言,可怕的是最后,你我竟会生不能共居甚至只是相见。
时至今日,我怎么舍得下,我怎么能离得开你。
苏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没有说话,江声也没有。确切的说,不敢。
床头的闹钟秒针“嗒嗒”的声音一下下让人心里发紧。良久,苏客轻轻地问:“你怎么哭了。”
江声笑了一下,声音沙哑晦涩,样子很丑地说:“怕。”
“真的失去了,就不会害怕了。”苏客没有抽回手,甚至还用拇指摩挲江声的手背,“我们一直吊着,所以害怕,真的没有了,就不会患得患失,也不会疼了。”
“那是因为心死了,我舍不得你这样,我也受不了这样。”看着苏客眼里的忧伤,江声另一只手也包住他的,“不准说这些。”
“以前,是你先喜欢我,可你告白的那天,我却觉得最幸福的人是我,我确实很爱你。天底下那么多人,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觉得只要你也是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苏客说,“可不是的。我们被发现的那天,我爸妈打我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服软,因为我觉得我们那么好,哪来的恶心,哪来的不知羞耻。”
“又可是,四年后我回来,我看见短短四年里他们变白的头发和那么多的皱纹,我问我自己,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们还有那么多亲人,还有那么多情感要去照顾,所以我们的感情,是不是注定得不到祝福。那时候我们复合,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控制不住情感,是我再次伤害了我爸妈,也对不起你。”
“不是,”江声急急打断他,“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我一直很后悔那次的事情,真的是我的错。”
苏客却摇摇头:“我爸妈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我该照顾他们了。”
江声用力攥紧他的手:“不要这样,是我错了,你别一个人……别这样……”
苏客侧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替他擦掉眼泪,那么温柔,那么珍重。可却对他说:“所以我们两不相欠了,妥协吧,好不好?”
早上苏客起得很早,但并没有找什么事情做。他坐在沙发上很久之后,后知后觉今天居然出太阳了。固然是非常美好的清晨,阴霾的天空迎来了久违的放晴,心中也跟着明亮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如此清澈的天空和干净的白云,他的第一想法是打个电话给某个人分享。可竟不知有谁可以在这一时刻和他分享喜悦。现在他的朋友们应该在忙着吃早餐,或者还没起,和心爱的人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低声耳语,幸福得相似而令人欣慰。
冲了包麦片喝完,他去楼上的音乐室准备找点事做。音乐室说不上正式,更不算专业,只是他原来学着做音乐的时候,父母为了讨他欢心为他设置的。他也就偶尔会写点东西放在网上,微博上还算有点粉丝。可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好,他不想写哀伤幽怨的曲子和歌词来雪上加霜——至少现在不想。
钢琴的光泽柔润,手感极佳,他弹了首《命运交响曲》,告诉自己失个恋不算什么,然后准备下楼去郝贝米和卫阳他们的游戏开发公司看看。之前一直嚷嚷着要他参观,今天刚好是个机会。
没想到的是刚走完楼梯江声发了张照片过来,就是今天外面的晴天。苏客这才发现昨天晚上江声还发了张夜晚机场的照片。
他没有理,穿上鞋出门了。
“祖宗,先别看手机了,先把眼线画了行不行,你瞧瞧你这黑眼圈,遮瑕也得上。”甄婷拿着手机边跟人回复信息边监督他,最后实在烦了喊旁边的助理,“小梁,把他手机给我收了。”
江声发完照片也没啥期待,直接把手机扔到了梁小冰怀里。然后一手挡住了化妆师的手:“眼线和眼影这两样,我禁忌啊。”
化妆师端详了片刻:“也行,不画要更清爽一些。话说对着您这张脸啊,我这激动的心……”
江声看她反手拿着化妆刷,都快怼到他眼球了于是往后仰了仰:“颤抖的手就别了,稳着点。”
化妆师赶紧拿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向爱臭贫的江声没给安慰也没多余的话,一副鳏夫相。
“我说,你是要死了吗?”甄婷作为风风火火女强人,最看不惯别人没精打采向隅而泣的鬼样子,“以前,让你上个节目吧,跟个悟空似的,十万七千九百九十九就不够你翻跟斗,现在又是啥意思,瞅瞅这黛玉似的,怎么着,上场准备给人哭两场啊?”
江声:“姐啊,什么黛玉,我这等人信息……”
甄婷:“对不住,冤枉您了,江宝钏。”
今天录的是个综艺节目,也是巧合,他们《追命》剧组七个主演居然齐上阵。上台分别介绍完自己,跟主持人开点玩笑,再玩点游戏就完事儿。按往常江声最擅长干这种事,但今天实在状态不好,游戏环节频频走神,一点都不符合他平时幽默阳光运动男孩儿的形象。
补妆时梁淳溪悄悄问:“师兄,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身体倍儿棒,就是心灵有点受伤。”江声拿起手机站起来,“上个卫生间,一会儿甄姐过来了麻烦替我说一声。”
梁淳溪点了点头。
江声坐在马桶盖上给苏客打电话,因为刚刚他看见苏客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为什么老是发些照片,江声那会儿忙着没看到,苏客又说以后都别发了。
电话没人接,江声改成发信息:挺重要的图,你先看着。
外面甄婷已经不耐烦地在喊,估计快过来豪迈砸门了,江声又赶紧发了句:别拉黑我。
这边的苏客看着消息眉心皱了一下很快展平,郝贝米眼睛贼尖,于是问:“有事吗?”
苏客关掉手机:“没事,接着说你的。”
“唉,也没什么好说的。”郝贝米喝了口办公桌上的茶,杯子居然是巴斯光年款,“我们这刚刚走上一小溜正轨,就只是个小小工作室,不过我相信我们可以的,走向世界也可以的。”
“可以可以。”苏客坐着应和他,“万事开头难么,起了步往后就好办多了。”
“对。”郝贝米聊完正事记得兄弟,于是曲着双手趴办公桌对着苏客打探:“美苏,你单身快乐吗?”
“干什么?”苏客说,“你一个成了家的人不好好建设五好家庭,跑来关心单身人士的心境。”
说到这儿郝贝米郁闷了一下,苏客瞧着他情绪一点都不漏地表现在脸上,善解人意地问:“怎么了,吵架了?”
郝贝米一口气把茶闷了恹恹地说:“不是吵架,但就是吧,我惹他生气了……但他也有错,我问他我这头发染得好不好看,他告诉我,染发可能致癌。”
“……他是医生嘛,第一反应就是健康,理解一下。”
“那他自己大晚上还点炸鸡啤酒呢……”
“那你怎么惹他的?”
郝贝米侧脸贴在桌子上:“我不是回我爸妈那儿么,昨天晚上才回家,后来用他电脑打游戏,突然想起来问头发好不好看,他一回答,我觉得他忒不浪漫了,一起来随手就把他电脑给关了。”
苏客点点头:“然后呢?”
“结果谁知道今天早上一起来,他里面的什么编辑文件就不见了,他一生气早餐都没吃就上班去了。”郝贝米觉得自责但又委屈,他真的就关了个电脑,提前啥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苏客同情地建议,“要不要去给他道个歉?”
说到这个就更委屈了:“我打电话没理我,消息发了几条也不回。”
“那……”
“等等!”郝贝米激动地拿起手机,“来了来了!他打来了,啊怎么办?”
苏客笑了笑,结果显然已经出来了,他摸摸郝贝米的头:“没事的,快接吧。”
郝贝米吞了下口水,接通电话放耳边,小心翼翼地:“喂?”
那边池朗声音淡淡的:“我这边午休了,你要不要过来和我吃饭?”
“来!你等我啊,不准一个人吃。”
“知道了。”
苏客看着郝贝米笑眯眯的样子主动说:“怎么样?要去吃双人午餐么?”
郝贝米麻利收拾完东西:“美苏啊,下午饭我请你。”
苏客跟他一起往外走,还打趣他:“不是那个不浪漫的池朗了?”
“爱朗之心不可无,”郝贝米仰头一笑说,“再不浪漫还能离咋地。”
上了车开去医院,都快到了才想起他本来是要助力江声追回爱情的。郝贝米往方向盘上一拍,爱情果然使人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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