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神归位后,天地太平了太久,是以他这般功夫的人,居然生生生出了孤独求败的落寞感。
玄衣男子兴奋又愤怒地向着废墟中心直冲而去,兴奋是真的,愤怒是假的,此时他内心其实正在窃喜呢。
然而,等男子终于到达了凤族宫阙,看清楚了一切的始作俑者,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洛洛洛……洛缓?”
“洛缓”其实早在他动身过来时就发现他了,没办法,所有人都在逃命,就他一个人兴奋不已地冲过来,想不注意都难。
不过没关系,她沉睡了这么久,来个人陪她玩玩儿也挺好。
若是来为凤族出头,也没关系,管你是谁,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一对她杀一双。
但此时目光触及玄衣男子的面容时,她却微微眯了眯眼,脑海中属于洛缓的记忆里关于这张脸的记忆飞快地过了一遍。
司爵经历了短暂地懵逼后,迅速地判断出来了眼前是什么情况:一定是凤族又准备欺负洛缓,洛缓给逼急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和他们打了起来。
他根本没考虑过以过去“洛缓”的武力值,怎么能和凤族那么多人打了起来。也根本没考虑过如今这场面究竟是谁吃亏,又是谁比较恐怖。
反正被欺负的肯定是洛缓。毕竟——洛缓那么怂那么弱那么垃圾,不逼到绝境怎么可能暴走……
自觉脑补出一场苦情大戏的男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洛缓,语气焦灼:“你真是和过去一样冲动不计后果!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我跟你讲,现在可没我姐姐罩着你,我也不是瞻音。凤族一向狡诈多端,你快点把自己身上弄几个伤口,我们好去天帝那里提前卖个惨……”
他说道一半又自己否认了:“不行不行,凤族在天界根深蒂固,天帝一定会向着他们的,算了,你跟我回魔界一起待一段时间,我再和天帝商量,量他凤族再厉害,也把手伸不到魔界去……”
“洛缓”幽幽地看着他,目光异常诡异。
司爵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真是奇怪,过去洛缓看他他只觉得厌烦,今天对方这么一看,他却莫名有些面红心跳起来……
……奇怪,今天的洛缓,怎么看起来比过去好看那么多。
若说过去是平凡竹枝,今日便是妖冶摄魂的曼珠沙华,同一张脸,过去只是生的好,全无美人气质,如今却是艳色倾城,失魂夺魄的美。
司爵并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和脸红是身/体在面对比自己强悍太多的存在时,本能的颤抖和激动。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嫌弃:“你别这么看我,要不是我姐姐最惦记的就是你,千年前你被凤族暗算时,我又什么忙都没帮上,我才不会帮你呢……”
“洛缓”眯了眯眼睛。
有意思。
她忽然闭上双眼,半晌,身体忽然一个踉跄。
两人此时都在半空中,司爵见她身形晃动,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被凤族暗算后体力透支精力耗尽,要晕倒了忙去扶她。
洛缓刚刚从“她”的记忆里抽身,还来不及接收自己方才不在时所发生的一切,便嗅到一个陌生的味道。
明显的异性气息,洛缓吓了一跳,方才属于“她”的悲恸、绝望、凄厉、恍惚……瞬间就不见了,她猛然起身,直接撞到司爵的下巴上。
“……”牙齿咬到舌头,司爵吃痛,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洛缓你干嘛!”
“……”洛缓刚准备开口,余光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直接推开司爵,“……司晨!”
司爵脸色一变,一拂袖,洛缓便眼见着那女子消失不见。司爵的脸色不太好看:“你看错了!”
“……”洛缓将方才的变化尽收眼底,哪里会信司爵的话,她抬头直视司爵的双眼,追问,“刚才那是谁?”
司爵脸色很难看,闭口不语。
“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洛缓皱眉,这一个谜团接一个,刚刚又经历了那么一出,她此时身心俱疲,语气相当不好,“刚刚是你把她弄消失了对不对?”
司爵皱起眉头,嫌恶地甩了甩袖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姐早死了,你又不是没看见,刚才那肯定不是她。”
洛缓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咬牙:“司爵,你别忘了,司晨是什么死的。若是让我只得你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饶不了你。”
司爵冷嗤:“还饶不了我?我看你自身都难保。”
他咬了咬牙,语气又变得极度不耐烦和嫌恶:“你这动静闹得这么大,天帝肯定已经知道了,赶紧的,跟我回魔界,若是再闹千年前的那一出……我……我也没脸面去见我姐。”
洛缓本想嘲讽他,自己此时根本不需要去魔界避难,可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想到刚才看到的残影,到口边的话便又吞了回去。
洛缓千年不在天界,天界已然是变了个样子,更遑论动荡不断的魔界。洛缓一路看来,景致已和过往记忆中的魔界找不到丝毫的相似之处。
只是司晨的住所,居然还和往昔一模一样,分毫未改。
连玉简上栖息着的一只竹子雕刻而成的书蝶,都未落纤尘,双翼盈盈地停在上面,似乎在等待它们的主人归来。
然而它们的主人,已经是永远不可能归来了。
洛缓收回目光,过往回忆一一涌上心头,一时心潮起伏,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而她对面的男子,显然没有她此时的复杂情绪。司爵此时正一边饮着酒,一边极为尖酸地嘲讽她:“……活了一千多岁了,连我魔界路边的兔子都不如,兔子还知道躲呢,你倒好,直冲人家老巢,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你当四海八荒都是瞻音?若不是我姐姐记挂你,本尊才不会劝你!”
“攀上神子了?嘚瑟了?小心人家把你甩了!到时候你可什么都没有!”
“弱智了一千多年,还不长记性……”
“报仇也不悄悄地来,别人见了凤族的那惨状,就是你有理,也要变成了没理!”
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哪有个魔君的样子。
洛缓方才根本没听他说话,她全身心都放在这件屋子上,一切细微处,皆尽如旧,似乎一个转身,便能再见故人音容。
然而终究不可得。
心沉下来后,这才转身听进几句司爵的念叨,还没听完就皱起了眉头,神色冷淡:“行了行了,做了一千多年的魔君,还没把你这个嘴碎的发病改过来。”
司爵气的瞪圆了眼,“嘴碎?!!我嘴碎?我嘴碎?洛缓!我……”
“行了行了知道你嘴碎,你不用一直重复。”见这屋子还保存着当初的模样,洛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欣慰?感激?都不是,人没了,光留了一个屋子有什么用,浩瀚瑰丽如竹音界,最终不也是换了主人,成就了一段双生花的传奇。
但她的确是因为这屋子保存的模样,难得的对司爵缓和了神色。
“……若不是本君好心,把你带到魔界来,此时你就该被凤族那帮鸟人算计围攻,关地牢里了!要是你的小情人去救你倒还好,要是小情人忘记了,你就等死吧你!”
——得,洛缓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她好歹没忘记自己过来的原因:“刚才在天界,我看到你身后的一个残影,极似司晨,哪是谁?”
司晨已经陨落千年了,除了刚开始的心悸激动,她还不至于觉得自己当时见到的是司晨本人。
但也许,对方多多少少和司晨有些关系?也许是司晨遗物所化,也许是司晨的残魄,甚至再也许,是司爵的孩子,侄女肖似姑姑,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洛缓自嘲地低头笑笑,可是若是司爵的孩子,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到底是痴了,见了疑似故人的一道残影,便追迫不舍,
司爵的面色变得极为古怪,刚才还像只战斗着的公鸡,此时却是浑身炸开的羽毛都垂了下来,语气闷闷地:“你看错了。”
他在说谎。
这是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此时洛缓也没办法逼着他告诉自己事实。她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笑了一声:“哦?”
“哦什么哦。”司爵脸色又不好看起来,嫌弃地看了一眼洛缓,“堂堂一个主神,被一个鸟人设计,在下界过了整整一千年……真不知道我姐姐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洛缓神色淡淡,反唇相讥:“你姐有我这样的朋友算什么,她不是还有你这样的弟弟吗。”
“你!”眼瞅着司爵气得又要炸毛,忽然一个黑羽披身的小童急急地碎步跑来,在司爵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司爵脸色顿时变了。
小童身上的黑羽鲜亮精致,隐隐有奢华之感,洛缓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小童。
司爵刚听完了小童传的话,一抬眼看到洛缓正盯着他身侧的小童,眸色幽幽,顿时不虞,冷嘲:“盯着南羽看做什么?莫不是看上了,想老牛吃嫩草?”
洛缓闲闲地转移了视线:“对着你看了这么久,眼睛难受,正好来了个漂亮小厮,当然要多看几眼,洗洗眼睛。”
——老牛吃嫩草?她倒是擅长啊,吃的还是这世间绝无仅有、最最极品倾城的那一株绝色尤物。
魔界民风豪放,这一路过来,见到了不少男男女女花前月下搂搂抱抱,此时蓦然想起诀弦的容貌,洛缓心头一动,莫名冒出来个荒唐的念头来:不知道她在人间的那一世,可有和他行周公之礼?床/榻上的神子,该是何等模样,何等滋味……
这念头不能深想,洛缓千年来虽旁观了不少红尘事,自己却是孤身清冷,未尝□□,任身边人如何痴狂,她却始终于那事上心如止水,毫无兴趣。可如今蓦然想到诀弦的容颜,竟是不自觉心头一片火热,身/体深处隐隐异动。
琉璃屋檐上,雨落在少年如墨长发上,一路滑落到精致的下颚上,他抬眸望我,青色双瞳似痛似悲,似渴求似绝望……
因美色而涌起的欲/望戛然而止,洛缓蓦然怔住,一种说不清因何而起的悲恸萦绕心头。
那头,司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想反骂回去,却是“你你你”地想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他旁边的黑羽少年眸中却是蓦然掠过一缕异色,微微含笑地看着洛缓:“仙子此言差矣,在下并非小厮。”
洛缓回过神来,眯了眯眼,笑:“哦,那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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