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十九章:青行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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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猝不及防,一剑——西来!

    冲的方位原本站着魏无羡,现下,则对着聂怀桑!

    魏无羡大愕,顾不得许多,把江澄猛然推开,侧身用手去接那一剑。他本是算着追来的人快到了,想跟江澄撒撒娇,却实在没想到追来的人发难的时机,竟如此险恶。

    聂怀桑也被吓傻,在胸前扇风的手腕下意识一抖,折扇绕着手腕荡了一圈,画了一个弧,柔绵的灵力加上巧劲,居然将长剑的力道带到了身侧。

    即肤见血的锋锐剑风从聂怀桑身侧划过,割断了他耳侧一缕长发,留下了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渗出细密的血珠。

    魏无羡的营救方才迟迟赶到,将聂怀桑扑倒在椅子上,扎着发髻的脑袋猛地撞上了椅沿。

    聂怀桑:“......”

    他伸手去探颈侧的伤口,摸出一手殷红的血。呆呆地抬眼看向一步跨入门槛,满脸怒色的陈家少主,两眼一翻,干脆利落地吓昏了过去。

    魏无羡被他这干脆利落的一晕吓得魂不附体,只以为他没有躲开那一剑被割喉受了致命伤,口不择言对空大喊:“蓝少宗主!蓝二哥哥!求求你们!快来人啊!聂怀桑被陈遇杀掉了啊!”

    他从藏书阁跑出来,没带随便,只能抱着聂怀桑的“尸体”驴打滚,避开陈遇怒极的“补刀”,江澄不得不现出三毒与陈遇拼起了剑法,铿锵相击声中,江澄被其中压来的沉沉杀气逼得连连后退。

    但他多少拖延了几息,让魏无羡来得及抱着聂怀桑的“尸体”夺门而出,在回廊上一头撞上飞身赶来的蓝忘机。

    正惊魂未定时,陈遇丢下江澄追了出来,蓝忘机二话不说,面如寒霜,现出避尘迎头而上。

    魏无羡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人面对“丧心病狂”的陈遇,当机立断将聂怀桑“尸体”交给茫然追出来的江澄,大喊一句“找蓝少宗主!”而后自己夺了江澄的三毒,冲上去与蓝忘机协战陈遇——这回陈遇没再追着聂怀桑,因为他的目标本来就是魏无羡,三人便打作一团,陈遇激怒之下超水平发挥,一把长剑舞得水泼不进,一时竟与两人战成平手。

    蓝家的监察队发现争端后紧赶慢赶追了一路,这才姗姗来迟,白衣门生上前襄助二人。

    江澄抱着聂怀桑踉踉跄跄往门口跑,都忘了用术法,他听信魏无羡胡言乱语,一时心中大恸,抱着聂怀桑眼泪就止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闻声赶来的蓝曦臣拦下。

    “怎么回事?”蓝曦臣不明所以。

    江澄“哇”地失声大哭:“蓝,蓝,曦臣哥哥,哇——”他随聂怀桑的称呼,哽咽着道:“怀桑被陈遇杀了!他们打起来了你快去救救阿羡啊!”

    蓝曦臣颤了一下,面上现出惊恸之色,顾不得去救魏无羡和自家弟弟,只有些茫然地将聂怀桑的“尸体”接过去,轻轻颤着手,不敢置信地去探少年的呼吸。

    探了一下,他面上茫然之色更深,又探了一下:鼻息很均匀啊?

    他又去摸聂怀桑的颈侧脉搏,很好,很平稳。再看脸色,嘴唇红润,脸色比刚刚拼过一场的江澄都要好......???

    然而一旁江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住蓝曦臣的袖子:“蓝少宗主,死者已矣,我们先去救救魏无羡吧!”

    蓝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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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少宗,若是魏婴做错,如何教训,只要莫在云深不知处斗殴杀生,蓝氏也管不了那许多。”蓝涣将陈遇拦在药堂之外,面上看不出喜怒,只一派清冷如月漠色:“但是怀桑做错了什么?竟当得陈氏‘心有千千结’一剑?”

    陈遇被他气势压住,面上余怒未消,虽因着伤错了人而略有几分心虚,却仍旧理直气壮道:“夺人传承,盗人秘法,人人得而诛之!这群人都是一伙的!我没有一剑捅死他,该怪那贼子好运!姑苏蓝氏素来雅正,难道蓝家少宗也要包庇窃术偷师的贼子吗!”

    陈家赶来清理门户的一干人等站在自家少主身后,敬业地当好捧哏为他助威:“对!”

    “少主说得对!”

    “蓝家要包庇这群小偷不成!”

    “什么雅正!什么规训!藏污纳垢怎么配扬姑苏蓝氏美名!”

    “大宗族就可以欺负人吗!就可以夺人传承吗!”

    “给条活路吧!我们的术法真的不值几个钱,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求求你们了!”

    “不过就是大宗族族族相护罢了!”

    “这世间还有公正吗!”

    若是往常的蓝曦臣,事不关己的调停争端,此时当头疼这些小宗族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也会尝试努力说通,尽力安抚。

    但事涉己身,此中不但有蓝忘机参与其中,钻研术法的因果,更是有蓝启仁乐颠颠将术法糅合之事透露招来祸端的缘由,更有,更有伤到云深不知处学子,在云深不知处斗殴杀生的恶行,蓝曦臣再难无关痛痒地公平公正,只觉心中熬着一团怒火:“公正?”

    他宽袖一扬,周围白衣飘飘的蓝氏门生各个手握剑柄,铿然出鞘,清越剑鸣压住了所有色厉内荏的呐喊。

    药堂外一时寂然无声。

    蓝曦臣慢慢地走到陈遇面前,清冷淡漠的脸上浮上一丝疑惑:“公正?”

    “公正就是,你们带着刀剑,闯进我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攻入我百年藏书阁,无缘无故,一剑要刺死我云深学子?而我不能拦,不能问,拦就是藏污纳垢,问就是不公正?”

    陈遇正欲还嘴,蓝曦臣却肃然拔剑,朔月缓缓地指向他:“带剑攻入云深不知处,伤我蓝氏门下弟子,却反倒要怪我不公正?”

    陈遇抵着他骤然而生的悍然气焰,咬牙道:“魏婴小贼盗我陈氏秘术——!”

    “魏婴如何行事,是我蓝家造的孽么!”蓝曦臣喝道,“是他清河聂氏造的孽么!”

    陈遇这才知道自己一剑伤的是清河聂氏二公子,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我本无意动手!你问这孽种——”他身旁的陈家人将捆住手的陈还推出来。

    面上一团青紫,嘴角还有一抹血痕的少年踉踉跄跄跌倒在地,垂着眼睑不说话,正是原本在云深不知处求学,与魏无羡等人厮混的陈家三子陈亭欢,“我们只是过来把这欺师灭祖的孽种接回家动家法!谁知这孽种居然早将陈氏秘术尽数教给魏婴那恶徒!盗取他人术法,偷师之徒,怎能不除之后快!”

    “对!”

    “没错!”

    “对聂家公子,都是误伤。都怪那魏婴躲开,我的‘心有千千结’方才险些刺中!陈某愿向聂家小公子赔罪!”一听说受伤的是聂氏小公子,惹不起聂明玦,陈遇翻脸也比翻书快。“只求蓝少宗主能将那恶徒魏婴交给我陈氏处置——偷师之徒,我陈氏必杀鸡儆猴,将这贼子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被朔月指着,陈遇终于冷静下来。在人家的地盘里误伤了无辜的人,怎么说都是自己没理。在云深不知处动刀剑就已经很值得人家少宗主大发雷霆了,再惹怒人家只会给鹰潭陈氏树敌。他屈辱地一揖到底,低声下气道:“遇,无意在云深不知处挑起争端,还望泽芜君为我们小宗族主持公道。就算那魏婴是江家大弟子,我们鹰潭陈氏,也不畏江家权势,愿倾尽一门之力,讨回这个公道!”

    他身后的门生也纷纷跟着作揖请求:“还望泽芜君为我们小宗族主持公道!”

    蓝曦臣漠然垂眸看着朔月剑尖,平息着胸中涌动的愤怒。

    呵,魏婴学到的东西,忘机必然也学到了,他们追责魏无羡,何尝不是在逼他处置蓝忘机——欺上门庭,刺伤怀桑,欺侮忘机,他们何时将蓝氏放在了眼里!

    小宗族?主持公道?

    自己为他们主持了公道,谁又为姑苏蓝氏主持公道呢?!谁又为无故受伤的怀桑主持公道呢?!

    “咳,咳咳......”蓝曦臣背后,有人一瘸一拐地扶着廊亭走来。

    他被剑伤着了脖颈,又被魏无羡生生压在椅子上,压断了肋骨,撞伤了头,在翻滚挪移间扭伤了脚踝。此时他绷带缠着脖子,定着腹部,绕着头颅,将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模样别提有多凄惨,简直像将不久于人世。

    “陈,咳咳,陈少宗。”

    陈遇抬起头便见着他的可怜模样,心中火气又消了几分,又畏(聂家权势)又愧(伤错了人),只讷讷作揖道:“得罪了。”

    聂怀桑一瘸一拐,艰难地走到蓝曦臣身旁,蓝曦臣便放缓了神色,收了朔月,搀着他站稳,淡淡道:“好些了么?”

    聂怀桑可怜兮兮地看他一眼,眉心抽了一下,显然是痛得不得了,但他深谙卖惨精髓,只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脚挪了挪方位,没心没肺道:“都是皮外伤,还不如我哥打得疼。”

    蓝曦臣微微蹙眉,蹲身想要打横将他抱回药堂,见他忙乱避开,不赞同地摇头:“你还是好好歇着,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这,江澄、魏婴、蓝湛,咳咳,都因着斗殴,给关了禁闭。我要是不出来,陈少宗主,怕是要,咳咳,百口莫辩了。”

    这最无辜的苦主开口便句句偏向陈遇,在场的诸位都有些听不懂了。

    这是要圣母白莲花的节奏啊?

    “咳咳,陈,陈少宗,我知你难处。也,咳咳,不怪你一剑刺我。”

    陈遇感激涕零,又对他行礼:“聂小公子仁德,这都是误会。”

    “此事,也是我们没有说清楚,无怪陈少宗反应过激。”

    陈遇不明所以。蓝曦臣也有些疑惑。就连知道内情的陈还(陈亭欢)也抬起头讶异地看着他,就想知道他会怎么编。

    聂怀桑站了那么一会儿脚就酸得不行,嘶着气,又不敢大喘气,轻轻跳起来缓解,看起来既可怜,又有些好笑。蓝曦臣满目疼惜地环住他一边肩膀,撑住他的重心。

    聂怀桑十分认真道:“不瞒各位,虽说听起来有些可笑,但,魏婴、江澄,蓝湛还有,平时常在一起谈论术法的诸位,其实,是想在云深不知处,设立一所传授术法的书院。”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么远大的梦想?当事人陈亭欢表示跟不上节奏。

    陈遇也表示节奏太快,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有点没听懂。

    只有趴在门外檐墙上偷听的魏无羡眼珠子一转,把一旁一脸呆逼的两个小伙伴拽下来,叽叽咕咕。

    聂怀桑稚嫩的脸上全是崇高而伟大的梦想:“仙门百家,敝帚自珍久矣!多少惊才绝艳术法,在逐渐消亡的宗族间失传!咳咳,咳咳咳!”

    他目光黯淡,一边咳喘,一边断断续续艰难道:“陈少宗怕是不知,我生性,不好刀法,只好书画。可是,曾以书画入道的吴中张氏,术法,却早已失传,我不得其法门,又并非天才,在此道上,行路艰难!还有多少修士,明明,根骨上佳,悟性超绝,却只能,学些不适合自己的三流术法,一生蹉跎,与大道无缘——仙门百家,此种修士,又何止我一人?”

    陈遇:“......”虽然但是,这和魏婴偷我们家祖传术法有什么关系?

    但他看着聂怀桑慷慨激昂,一旁蓝曦臣痛惜又爱怜的目光,还有身旁门生感同身受的悲戚......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每年,咳咳,各家子弟,咳咳,到云深不知处学习,都学些什么东西?族谱?名士?名言?背下来能御敌吗?能杀凶尸鬼怪吗?还是能经世济民,到凡俗界考取功名,教化万民?你循规蹈矩,风度翩翩,妖魔鬼怪是会哭着喊着为你折服还是怎么的?”这一段很显然就比之前那段真情实感了许多,还夹带许多私货。

    “这,学业怎可如此功利?”陈遇也不知该回他什么。

    聂怀桑摇着头:“因此,我们,咳咳,魏兄,便有心,想要设立术法书院。综各家之力,行教化之事,提升各家能耐——也是因此,才有了这‘云深七君子’,不计前嫌,无私奉献——成,则七大家族流芳百世,不成,也为后人留下火种,能更进一步地探索。”

    等等?怎么就“云深七君子”了?

    怎么就“七大家族”了?

    怎么就“流芳百世”了?

    陈遇还在云里雾里,陈还显然是明白了套路,急急忙忙阻拦他道:“聂兄!不是早说了,在咱们功成身退之前,不要透露出去,以免横生枝节!”

    陈遇:“???”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聂怀桑叹了口气,怅然道:“陈少宗,莫怪亭欢兄不愿透露只言片语,他们都发过誓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凭我们的力量,哪能组织起什么七大家,不过孩童谰语罢!”他摇了摇头,“陈少宗莫要责怪亭欢兄,‘两心秤’是亭欢兄的投名状,他也不过想要与其他‘云深六君子’一同创造修真界的将来而已!”

    陈遇被他说得心惊肉跳,又怦然心动,一时恍惚不已,聂怀桑说完话,头疼脚疼肋骨疼,面色惨白直冒汗,蓝曦臣不许他再说,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又进了药堂。

    陈遇茫然的目光转向陈亭欢:“这,阿还,这云深七君子,还有这术法书院?”

    陈亭欢一边冒冷汗一边冷笑圆谎:“我们七人发过毒誓,绝不对此透露半个字。你打我吧,打死算了。”

    院子里的人都向他投去崇敬的目光:哇!这打不断的铮铮傲骨!真不愧是“云深七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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