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打量了会儿金钏,只是稳重些的小丫头,并不像什么妖孽。
“你二人莫慌,这两位师傅乃是降妖除魔之人,感应到府中似乎有妖孽隐匿其中,故而叫你们二人前来问询些事情。”
金钏琥珀两人低声应了一声是。
“金钏,我问你,这两位师傅说你是夺舍而生的妖孽,你可有什么话说?”
“回老爷,我实在不知什么妖孽的事,更不知这妖孽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你二人有何话说?平白说一个女孩儿是妖孽并非仁善之举。”林如海瞥了眼仙风道骨状的僧道二人。
“是不是妖孽,我二人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此女合该年幼而夭,这乃是写定的命运,如今她的命却改了,自然是有外物干涉之故。”
“回老爷,我与琥珀见过这两人,我们自拐子手中逃脱后,就见他二人鬼鬼祟祟,与我们纠缠不清,不肯放我们离去,不知是不是与拐子有关系?”金钏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听闻外头常有乞丐花子拐带男女孩童,残害肢体,令其乞讨以敛财,这二人实在可疑,望老爷明察。再者,这两个人说我是夺舍的妖孽,请问,何为夺舍?”
那道人捻了捻胡须:“夺舍就是鬼魂精怪夺取他人身体作为形体驱使为用。”
“那夺舍之后,那人的行为举止可与之前有异?”金钏说道。
“被夺舍后身体乃是受他人驱使,行事自然与先前不同。”
“这便是了,我在贾府乃是是老太君屋子里的丫鬟,行走坐卧都是与众姐妹一处的,日日夜夜同吃同睡,若是被夺舍,自然有人看出来,琥珀,你可觉得我有什么可疑之处吗?”金钏向琥珀问道。
“没有可疑之处!我一直是与金钏一起的,亲如姐妹,若是魂魄换了个人,我一定会发现的。”琥珀坚定地回道。
“若说我是在去老太太屋子里之前被夺舍,更是无稽之谈!那时我与父母住在一起,岂有子女被夺舍,父母浑然不觉的道理?为人父母者,孩子哪怕身体略有不适都瞒不过父母眼睛,每天多说一句话少说一句话在父母眼中都是天壤之别,都哪有魂魄相异而父母没有察觉的理?林老爷也是为人父母的人,若是林姑娘有异,林老爷难道不会发现吗?”
林如海原先只当金钏是个稳重些的丫头,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能言善辩的伶俐孩子,换了旁人,见了这场面,听了这些话,怕是三魂七魄吓走了一般,更别提这样应对如流。
此女有大才,可惜不是男儿身。
“你二人擅闯官宅,问你们在何处修行又无应答,此时这丫头有理有据,你二人还有什么话说?”林如海含笑问道。
“我等自然有办法令其显出真身来,到时候令她魂魄分离,便可还这女孩儿原本魂魄的自由。”僧人也含笑回道。
当这僧人话音刚落,那道人突然大喝一声。
“巧言令色的妖孽!还敢在此狡辩!看我神通!”
那僧人忽然一抬手,自袖中抛出一道金光,就要砸在金钏身上。
金钏原以为自己能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而且他们身在林府,决不敢造次动粗,没想到二人竟然敢在林如海面前暴起发难。
那道金光金钏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砸在了身上,她只觉得心神一震,仿佛整个世界突然剥离了一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这场面在外人看来只是金钏微微怔住了一下,那道金光消失在金钏的身体中,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这是、刚才那是什么?”
林如海身后的仆人结结巴巴地问道,方才他亲眼见到金光一闪而过!
那道人见金光毫无作用似是十分不解,向僧人皱眉道。
“道友,你看这为何这妖孽毫无反应?”
金钏闻言心里冷笑,系统护身,能把我打出来就跟你姓!
那僧人深深凝视了金钏一会儿,抬手似有异动,正在这时,林如海突然发话。
“够了!你二人在此胡言乱语,如今连我府上的内宅丫鬟也见了,却并未捉住什么妖孽,我看你们分明是来捣乱的!刘管事,捆了他们送官!”
话音刚落,那僧人向旁边闪了一步,避开打算上前围困他们的小厮,摘下项上佛珠就掷向金钏,谁知金钏仍旧毫无反应,那串佛珠落在金钏身旁,发出一声脆响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小厮们已经将僧道二人团团围住,手持绳索就要上前捆绑起来。
“哈哈哈哈,妖孽!你道行不错,竟能当下我二人一击!今日是我二人托大了,来日再与你一斗!”僧人话毕,连同那道人一同撇开周围的小厮,卷起一阵狂风便眷席而走。
和金钏一处的琥珀这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忙问金钏如何,却见金钏捡起地上的佛珠。
“你捡这劳什子做什么,那妖僧拿过的,怪脏的!”
金钏笑笑不答话,看向林如海。
如今闹了这样一场,林如海必定有话要问,过了僧道那一关,林如海这一关却不好过啊。
“抬起头来。”
金钏老实抬头。
“你可认识一个自青梗峰来的修行之人?”
琥珀一听这话,满面惊异之色,又看看金钏。
“回老爷,不算认识,我与琥珀二人就是一位青梗峰的修行之人所救,只是一面之缘。”
“我昨夜遇见一番机缘,一个白衣少年说我府上有一个大福星,你可知是谁么?”
“不知。”
说完这话,林如海看着金钏一脸的问心无愧,又开口。
“那福星名叫——”
“老爷!找着啦!就在咱们府里!”原来被指派去打探甄世隐家消息的那个仆人着急忙慌地就一路小跑到林如海面前,打断了他的话。
旁边的刘管家瞪了他一眼。
“慢慢说。”
“我刚从院门出去,就看见张婆子把贾家的一个丫头带过来了,说是那丫头说自己是个被拐卖的官家小姐,正哭着喊着求老爷您为她做主呢!”
“带进来。”
林如海思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贾琏跟他提过,随同金钏琥珀两人从拐子手里逃出来的还有一个,因不是什么大事,便混忘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身世。
不多时,张婆子携带一哭哭啼啼的少女过来林如海面前跪下,那少女哭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清楚,只是一味磕头,林如海听了好一阵子,才从她磕磕绊绊的话中明白过来。
“你说你是甄家的女孩儿,怎么如今才过来跟我陈诉案情?你又有何证据证明?”
“民女名唤甄英莲,眉间一点胭脂痣是周围邻里都知道的事。”她努力平稳呼吸,又颤声说“原本我都忘了这些事,后来离了拐子,不受朝打暮骂,前两日随金钏说话,她问我的身世,我才隐约想起来,到今日想明白了才来找林老爷做主!”
说完仿佛力气都用完了似的,又伏在地上埋头不起,低低地抽噎起来。
至于这番说辞,自然是金钏一番修行之人不求显名,叮嘱香菱别把仙药的事说出去,免遭灾祸的胡话。
看来甄世隐之女的事似乎受到了金钏的影响。
林如海思量片刻,那白衣少年说金钏乃是福星,如今有甄世隐之女的事可作证,那僧道说金钏乃是妖孽,却无甚证据,虽然两者都行踪诡异,身怀非凡之力,可是城外寺庙中的高僧确定那白衣少年非奸邪之辈,如今看来到底是那白衣少年的话可信些。
琥珀见香菱隐瞒了仙药之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在原地只管做一只鹌鹑。
“如此,我便助你一助,只是你可想好,若有冒充之事,可是要送官治罪的!”林如海最后厉声道。
“刘管事,拿着我的帖子,去当地府衙核实查对一番,若属实,差人将这女孩儿送还甄家,若不实,直接送去府衙,不必回我了。”
香菱听完这话,浑身一软,哆哆嗦嗦向林如海道谢,倒叫林如海纳罕是不是自己过于严厉了,那金钏琥珀自然高兴香菱有了着落。
这番事毕,林如海竟然不再问金钏的话,似乎已经确定了什么似的,至于福星之语林如海没有透漏半个字,琥珀好奇不已,奈何不能得知真相,私下跟香菱金钏两人叨咕了好几次。
因香菱疑是乡宦小姐,不便与仆人一处,林如海便安排她与金钏琥珀二人住在一起,三个落难姐妹重逢,自然喜不自胜。
黛玉听金钏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被拐子拐走的经历,也是惊骇不已。
自从知道香菱的身世后,黛玉不免想及自己。
虽然母亲早逝,到底自己一直在身边侍奉不曾离去,也算全了母女的这一场缘分,不比香菱活生生骨肉分离,又在拐子那里吃了多少苦楚,如今虽然想起来,却不知道能否顺利与父母团聚,实在是身世坎坷。
想着想着,黛玉难抑悲情,同香菱一起呜咽起来。
“我也是出来才知道,世上真有这样黑心的人!”琥珀也为香菱忿忿不平。
“如今都好了,我父亲必然帮你一家子团圆。”黛玉擦擦眼泪又说,“你放宽心,到底是逃出来了,以后见了父母,又和从前一样了。”
金钏见黛玉香菱二人哭个不住,一个才好了又被另一个给勾起来,看着黛玉红肿得兔子似的眼睛,也不能再哭下去了,要不然不知道林如海那个护女狂魔心里怎么想呢。
“原本是高兴事,这样的哭法,等见了父母你也肿着眼睛去不成?”金钏一帮香菱擦眼泪一边说,“还不趁机会笑话琥珀?”
“笑话我什么?”琥珀不解道。
“琥珀原来还想着让你一同回贾家,咱们一处,也好过天南海北地分离。”金钏打趣道,“到没想到,你这样的好造化,以后也是个小姐了,还不快笑话琥珀一片痴心?”
“金钏你这个!这个!还不打嘴!”琥珀没想到金钏把这件事抖出来,一时羞恼,扑过来和金钏在床上滚作一团。
金钏琥珀在床上翻来滚去,争着要挠对方的痒痒肉,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两人的嬉笑声,这番事故一起,黛玉和香菱二人也被二人逗笑。
“香菱救命!”金钏被琥珀制住,受了好一通折磨,尖笑求援道。
香菱也加入了战局,三人笑笑闹闹,冲散了原来的愁云惨雾,黛玉心里生出些感慨来。
可惜我没个嫡亲的兄弟姐妹,要不然也能如此扶持照应。
黛玉看着三人玩闹,心中一动,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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