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回到事务所地安德瓦将手中的信纸重重拍在桌子上,周身的火焰窜天而起,赤色的火光与凶神恶煞地表情交相辉映,直接吓哭了一排的委托人。多亏设计师的先见之明,防火措施做得到位,不然点燃事务所的安德瓦可能会成为今年社会新闻的头条。

    捏着信纸,安德瓦面色沉重地走进了会客室。端坐在沙发前的年轻男士站起身,礼貌的开口:“安德瓦先生您好,在下斋藤刃。”

    他拥有一张十分年轻英俊的面孔,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沙金色的瞳孔锐利的像某种捕食的鸟类。他只是站在那里,独属于剑士的凛冽气息不自觉的散发出来,刺激着职业英雄紧绷的战斗神经。

    “前因后果你在信里写的很清楚。”安德瓦开门见山,“但我不放心你成为出云优的监护人。”

    “这一点我考虑过。”斋藤刃神色不变,“一位毫无功绩的职业英雄的确难以博取信任,因此,我愿意加入阁下的事务所,这样能否使您放下心。”

    安德瓦冷笑,“我的事务所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进的。”

    “至于这方面的顾虑。”斋藤冷淡地压低刀柄,“安德瓦先生可愿与我切磋一番?”

    “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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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开门的瞬间,小川由纪笑容一僵,门外站着的,正是她刚刚嚼舌根的当事人。

    注意到这点细节的出云优微微曲起指节,红色的瞳孔漫上阴郁的情绪,他缓慢地弯起唇角,“护士姐姐。”小孩子的嗓音奶声奶气,细听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我是来探病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夏蝉不知疲倦的喧闹着,嘒——嘒——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无端让人心生寒意。

    “由纪,由纪,你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没,没事,那我登记一下,你们进去吧。”

    轰焦冻几天几夜没合眼。出云雅美死亡的场景如同跗骨之疽夜夜入梦,眼底的青黑昭示着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担忧弟弟的轰冬美请了假专心照顾他,但收效甚微。眼看着焦冻一天比一天消沉,在焦急与悲伤的驱使下,内心滋生了对忙于工作,几乎没来医院几次的父亲深深的不满。

    “小优恢复的不错呢。”顾及出云优的心情,轰冬美选择了较为轻松的话题,“很快就能出院了吧,有没有想吃想玩的东西告诉姐姐。”

    “谢谢冬美姐。”出云优垂下眼睫,额发的阴影遮挡住哀伤的双眼,“我来看看焦冻。”

    “焦冻他……”轰冬美迟疑的转过头,嘴唇张了张,“好,那我去外面透透气,有事情的话记得叫我。”

    病房内,出云优紧闭门窗,隔绝了室外的噪音,轰焦冻窝在床上,抱紧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随着开关窗的细微声响,圆球轻轻地晃动。

    出云优抱紧了这颗球,将鼻尖埋在轰焦冻的脖颈。

    “我没事。”圆球闷闷地开口。

    “别骗我。”出云优费劲的扒拉开薄被,掏出一只双颊绯红(被闷得)的小动物,抚开轰焦冻额前的碎发,血红色的眸子泛起温润柔软的光芒。

    他认真的捧起轰焦冻的脸,感受着彼此额间的温暖。多年后出云优回忆起这一幕,仍能感觉到酥麻的爱意在肌肤间蔓延。

    “我做了噩梦。”轰焦冻尽量轻描淡写,但不安的神情还是出卖了他,“你的伤都好了么?”

    出云优没有理会轰焦冻的话,温柔地说,“我永远不会欺骗你,焦冻。”

    “所以,也请你不要隐瞒我,好吗?”

    轰焦冻抿了抿唇,小声开口,“雅美阿姨……我梦到她了。”

    出云优怔住了,极力压抑的记忆自内心深处破土而出,开出血腥腐烂的花朵,他握住轰焦冻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扭曲的漩涡颤巍巍地浮现,将空间撕扯出狰狞的裂口。

    轰焦冻懵了,扭曲的个性无法为肉眼所见,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感知到周边的气氛变了,有什么浓稠又阴暗的东西滑过他的周身,向四周扩散开来,他顾不上手指的疼痛,一脸茫然地环顾整个房间。

    世界在融化,在变形。

    轰焦冻凝结出冰,剔透的冰棱被无形的巨口嚼碎吞噬。他呆呆的眨眨眼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不明白,索性放弃思考,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划过出云优的眼角,他的眼眶很干净,指尖干燥。

    可是轰焦冻觉得他一直在哭。

    于是他抱住眼前被阴影淹没的人,安慰道:“大声哭出来吧,小优。”

    “……不要。”

    “我也好难受,我也想哭。”

    “……那我们一起。”

    “很快就能出院了。”

    “嗯。”

    “出院后我们一起去看叔叔阿姨吧。”

    “好。”

    “小优。”轰焦冻抽噎着开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出云优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也像是哭泣一般。

    放肆的哭了一场,小家伙们体力耗尽沉沉睡去。轰冬美擦拭眼角,轻轻推开门,细心的给两个孩子盖上薄毯。

    下午起了风,夏风裹挟着潮湿的气息吹向城市,沁凉的空气涌入室内,出云优吸了吸鼻子,要下雨了。

    他立在窗前,注视着行人手忙脚乱的准备雨伞。天上的云层逐渐压低,阴沉沉的停留在城市上空,肮脏又凌乱,像是锈迹侵蚀的团块。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与轰家姐弟告别后,出云优又见到了小川由纪,她正在专心的补妆,对外界充耳不闻。

    出云优没有在意,只是礼貌的挥手充做道别,接着小跑几步跟上了九堂玲奈。

    “由纪姐姐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

    “嗯,有很多。”玲奈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眉心微蹙,神色纠结的开口,“怎么了?”

    “没事。”

    出云优察觉到她的不自然,无声无息的弯起嘴角,“只是觉得玲奈姐姐更漂亮。”

    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九堂玲奈佯装生气的鼓起脸,却一秒破功,“嘴巴真甜,你以后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

    出云优心不在焉的应和着,注意力却被一位衣着古旧的银发男子攫取了。

    那是个气质冷峻的男人,带着不合时宜的年代感,整个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暴雨拍打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刚办完入职手续的斋藤驱车前往市医院。

    这样的天气,斋藤刃望向天空,银发在浓郁水汽的包裹中,染上湿漉漉的阴寒。

    在问清出云优的病房后,无视前台护士小姐微红的双颊,斋藤刃直奔目的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故友之子,那是个安静,沉默的孩子,与他的想象并不相同。从他的身上,斋藤刃嗅到了同属于猎食者的气息。

    对于他的来意,出云优并没有十分排斥。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两人陷入了冷场。

    “在出事之前,你的父亲寄给我一封信。”斋藤刃从怀中掏出了信件,“如果发生了意外,他希望我收养你。”

    出云优接过信,沉默的审视着信上每一个细节,良久开口:“既然是爸爸的愿望,我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处。”

    “承蒙信任。”斋藤刃努力的勾起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出云优:………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挺瘆人的。

    接下来的日子,斋藤刃频繁的出入医院,对于他的到来,出云优显得十分警惕,如果他是一只小动物,耳朵和毛发都要立刻竖起来。

    觉察到男孩不动声色的防备,斋藤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说一些冷场但不自知的话题。

    笨拙的讨好与陪伴让出云优稍稍软化了态度,在出院的前一天,他拜托神色冷淡的剑士帮他买一束花。

    斋藤刃:育儿宝典还是有用的。

    出云优:主要是我不想再听冷笑话了…

    出云优与轰焦冻出院的那天阳光灿烂而炽热。

    忙于工作的安德瓦没有露面,轰家姐弟三人决定抛弃糟心的爹和出云优与斋藤刃共进午餐。

    “我很快回来。”从花店小哥手中接过花束,出云优向护士站跑去。

    “是送给九堂小姐的吧。”轰冬美戳戳自己神游的小弟,环顾一屋子不明所以的男性,轻叹了口气,“真是不开窍。”

    “百合花,送给玲奈姐姐。”出云优努力的举起大捧的花束,“是我拜托斋藤叔叔买的,希望玲奈姐姐每天开心。”

    “我好感动。”九堂玲奈激动的抱住出云优,“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

    “那我以后每年都送。”出云优仰起头,眼睛笑的弯起来,“玫瑰好不好?”

    九堂玲奈被眼前的小家伙迷得晕晕乎乎,恨不得把孩子抱走自己养。

    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出云优牵着斋藤刃的手走出医院大门,男人的手心干燥温厚,分布着长年习剑的老茧,有点扎手,却令人感到踏实。

    踏出门口的刹那,他听见尖叫声掠过耳膜,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嘈杂的喧闹。

    “好吵,发生什么了?”轰焦冻疑惑地回头。

    出云优松开斋藤的手,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斋藤叔叔去看看吧,我们在这里等。”

    “等我一下。”职业习惯驱使斋藤快步迈进大门。

    “发生什么事?”出示了职业英雄的证明,斋藤刃的眉头一点一点拧紧,他感觉到不安。

    “有人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摄于剑士骇人的气势,旁观者语无伦次的开口,“楼梯下边有碎玻璃,都扎进脸了!都是血!”

    出院的人流带来大量的信息,病患与家属热闹的讨论着这起意外。楼梯,踩空,碎玻璃,毁容,最后还一脸后怕的问一句:

    “谁呀,这么倒霉。”

    轻抚过轰焦冻左脸的伤疤,出云优甜甜的笑了。

    是呀,真倒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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