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意外的惊喜

    清晨,木板房里传出的一声啼哭,让这个萧索的季节增添了一丝生气。这个皱巴巴的婴儿,凌晨就已经降生,一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奄奄一息的哼喘着,产婆说这孩子怕不是这世上的人。男人坐在床边接过产妇手里的婴儿,紧紧的抱在怀里,产妇看着孩子泪流不止。天亮了,婴儿还在喘着,两夫妻看着这个小生命,舍不得就这样扔了。就那样僵持着。

    七点整,男人去给产妇准备早饭,身子前倾正想起身,婴儿的哼喘声突然不一样了,一会儿之后,婴儿开始慢慢的哭出声来了。这个婴儿就是封筝。

    父亲说,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想好了她的名字,男孩儿叫封征,女孩儿叫封筝。因为他和母亲一样都喜欢风筝。

    自她出生以后,父亲给封筝买了不少的风筝。母亲常常嫌弃他买的风筝,堆放在家里,简直毫无用处,但是每次下雨天,她又会把挂在树上的那些风筝收进家里,一边还要唠叨父亲几句,说父亲多事。

    封筝的父亲封多福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对母亲宋铃儿尤其的顺从,他和母亲的相识,源于亲戚的介绍,然后理所当然的结婚。据他们所说,父亲第一次见到母亲时觉得母亲是个白净的女孩子,母亲则是觉得父亲很老实。第一次见面,他们就觉得对方是彼此的结婚对象。他们平平凡凡唠唠叨叨的婚姻生活持续了二十年,二十年风雨同舟的生活在一夕之间回到最初的起点,但是那些走过的痕迹,却那么的醒目,那些朝夕相处的气息萦绕在身边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和空气一样的存在啊。一个人的逝去,迎面而来的是种种的困扰,活着的人要改变多年来的习惯,重把无休无止的想念变成另一种习惯。养成一种习惯可以顺理成章,改变一种习惯却要经历脱胎换骨之痛。

    宋铃儿离世的那一天,封多福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安安静静的聆听她的叮嘱。他们都以为彼此之间的争吵和唠叨是要持续一辈子的,没想到却结束地如此之早。后来,宋铃儿累了,她躺在床上,视线在她和封多福的身上游走,她眼里泛着泪光,那无奈而不舍的目光像锋利的手术刀,将活着的人的心割得支离破碎。

    封多福坐在床头,将宋铃儿紧紧地搂着,这个坚强的男人,他那满是血丝的双眼像决堤的水坝,打湿了宋铃儿蓬散的头发,在封多福的怀里,宋铃儿安然离世了,她最后望向封多福的眼神,那么久,又那么短。他们之间谈不上海誓山盟,只有平淡夫妻之间无限的包容和体谅。从早上睁开眼和晚上闭上眼都在烦恼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过着即辛苦又幸福的小日子。虽然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份闲适,只有无穷无尽的忙碌,无休无止的劳动,但是,因为身边那份简单的陪伴,使得每天的疲惫都变成了幸福的借口。

    宋铃儿走后,房前树上的风筝就没有人收了,常常下雨淋湿了,封多福才突然想起来,去把他们收进来。后来索性就不往树上挂了,封筝小时候常常拿这些风筝在大风的日子去放,母亲坐在田埂上,慈爱地望着她在割完稻子,或者收完油菜的田里奔跑,现在田埂上没有母亲,也没有风筝,那些风筝收起来放在了父亲封多福的心里,像母亲一样都变成了他生命中的一种习惯。他说他和母亲像是彼此的一双鞋,现在母亲走了,他光着脚走路,总觉得格外的辛苦。

    宋铃儿走了,她的灵魂也变成了风筝,封筝就是那风筝的线,紧紧的窜在父亲的手中。但是放风筝的人常常会被那细细的风筝线割伤手指,她已经把父亲的手割的血肉模糊。

    关于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故事,平淡无味,但那些无奇的故事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开出了圣洁的花朵。那些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是两个人配合的风筝游戏,不管相距多远,那根线永远都在对方的手中,那是根,更是家。

    封筝和柳佳欣是还没有放飞的风筝,所以对天空充满了憧憬和渴望。她们像是两只猎犬,四处寻找着她们的猎物。

    佳欣决定放弃追求白子轩的第二天,结束一天的课程之后,她把关于记录白子轩的笔记本一页页的都撕了。但是越是不想见到白子轩,每天见到的次数越是多,这奇迹般的偶遇比说好的都巧,还好她学会了视而不见的新本领。关于白子轩,正濒临被佳欣撵出心房的危险。

    而那个看不见的少年带着一种魔力,让封筝对那个叫做远方的乐器店充满了幻想。那个古城,那个店,她知道她还会有无数个要去光顾的下次。封筝的自她沉思,被下课的铃声打断。伴随着掌声,这两堂课就结束了。临出门的时候,封筝被老师留了下来。老师在整理音响设备,她走过去帮她拔插座并绕线。

    安老师一只腿蹲着,另一只腿跪着,边整理边和封筝聊了起来。她不停地夸封筝,夸得封筝都不好意思了。封筝将绕好的线交到老师的手中,并将音响放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她们面对面的站在那面大镜子面前。

    老师说:“你认识我儿子?”

    “不、不认识。”封筝的脸上抹上了两朵红晕,对毫无头绪的问话感到紧张。

    “那个牵着导盲犬的男生是我儿子。”

    “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师换了一条腿继续做着拉伸运动,她侧身弯下去,头放在小腿上,一只手越过头顶,尽量达到最好的拉伸效果,一边问:“你喜欢看书吗?”

    “很喜欢。”她的课余时间除了刷剧就是看书了,虽说如此,她还是小声的补上了一句:“不过,都是闲书。”她的脸更红了。

    然后安老师说的话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却又暗暗窃喜。安老师说想让封筝陪她儿子读书,因为她儿子眼睛看不见,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想有个人陪陪他。她自己时常出去接商演,比较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够顾及到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找封筝,她的理由是她自己的学生自己信得过。但是这么多学生中,为什么封筝会成为她众多学生中幸运的那一个,安老师没有说。

    工资待遇按照家教的方式给付,她问封筝愿不愿意,封筝一口就答应了。

    安老师说周末的时候,带封筝去她家熟悉熟悉。想到要去他的家里,封筝的心里又激动又忐忑,她将这件好事告诉柳佳欣的时候,柳佳欣盯着封筝的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好几步,围着封筝转了几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好几遍,瞪圆了她那大黑眼珠子问:你确定这瞎的是她儿子?

    封筝从背后抄出最厚的那本刑法书,就要朝柳佳欣的脑袋上砸过去,瞧这话说的,她虽然生活在聚光灯外,可是她封筝也是有人格魅力的啊,不过就是发现她的伯乐少了点嘛。柳佳欣斜了一下身子,灵巧的躲开,吱吱的笑。

    当时由于激动答应的快,后来又被这意外的惊喜砸的失去了理智,静下心来后的封筝,总觉得这样的好事真是天上掉馅饼,为什么偏偏接住这馅饼的是她呢,她想不明白。

    有时候故事的发生,情节的推动,不是因为优秀而有后续,而是那不经意的一瞥,下意识的凝视,就可能被拉入了别人的主题,成为另一个主角抑或一个插曲。很多年以后,老师告诉她,那个突然的下雨天,安璟澜站在教室门外躲雨,所有看见他的同学,流露出的表情不是同情就是惋惜和遗憾,只有封筝看向门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有担心有疑惑,而这种疑惑与眼睛无关。那时候她不知道封筝紧随她儿子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是从她的眼睛里,她知道,封筝会成为他儿子很好的朋友。那是她作为一位母亲的强烈的直觉。

    自那次课以后,封筝就开始为那一天的到来,默默的期待着,就像小时候为第二天到来的游玩而惊喜到失眠的感觉。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不断的翻来覆去,吵醒了对面浅睡眠的柳佳欣,柳佳欣就会发过来一连串的消息,先是极尽刻薄的损封筝一番,然后陪着她一起失眠,聊到其中一个人悄悄的睡去。

    睡得晚的日子,封筝会翘掉第二天上午的课,但是,无论第一天嗨到多晚,柳佳欣从来不会翘课,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摇摇晃晃的去上课,你以为她有多爱学习,这你就错了,她不过是为了答一个到,而换个地方睡觉而已。封筝就做不到,她要是睡不好,走路都是飘着的,脑子像个挂在头上的摆式,如有几千几万只苍蝇,让人不得安生,搅得脑子像一滩浆糊,晃荡到教室的时候,脑子里的东西,已经洒的所剩无几了。

    但这几日,封筝的精神好的不行,睡得晚起的早。在清晨的阳光下,小单车踩得飞快。距离周末的这几日,她日日都带着小小的兴奋,那风儿一吹,整个人都好像要飘起来了。她飘啊飘,飘到半空中的时候,被柳佳欣的一句神经病给吓摔到了地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子轩总是阴魂不散的跟在她们的身边,确切的说是跟着柳佳欣。他没有和柳佳欣搭讪,但是故意抢佳欣的道,使得佳欣不得不和他并排而行。在柳佳欣的心里,这少年,已不知被凌迟处死了多少次了,估计那骨肉都被炸成汁了。一旦看见白子轩,佳欣的牙就磨得咯咯做响,悄悄斜视过去的眼神,凶狠的能剥了白子轩一层皮。这个懒洋洋的少年,却依旧阴魂不散,从食堂出来直到白子轩上课的教学楼的途中,总能听到蓝天白云下,他那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得意的口哨声。用佳欣的话来说,就像个小痞子。

    他们两个人一路上,一个各种看不惯,一个假装看不见另一个的看不惯,像是扭在一起的两根绳,在这每天的一小段路上,越扭越紧。他们之间的这种相处方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她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就像一部连续剧衬托情节的插曲。彼此之间虽没有任何的交流,但却心知肚明的默认了这种相处模式,佳欣的心就像现在她的心一样,也有些飘飘然,尽管这飘飘然里还带着些许的厌恶。慢慢的时间久了,柳佳欣嘴里说着嫌弃,但是心里却为那个人,默默的开了一扇窗。在每天清晨阳光下的口哨中,从那扇小小的窗中,悄悄的观望。

    生活中,最不缺的就是说好的决定,最终并不算数。封筝知道佳欣内心的小小窃喜,是某个晚上。柳佳欣在自己的垃圾桶里翻找东西,她把那些垃圾全都倒出来时,全是那天撕碎的笔记本碎片。这个垃圾桶打从扔进这些碎片之后,就失去了它本来的功能,像摆件似的被安放在桌子下的一角。现在,柳佳欣将那些撕成一片一片的笔记本,收集起来,每天像拼图一样,将那些碎片拼凑在一起,一直到那个笔记本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历经沧桑之后,那醒目的伤口显露出满满的辛酸。

    周末到了,封筝按照安老师给的地址,来到了他们家,这里离学校不是很远,找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的方便。他们家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子上铺着青石板,弯弯绕绕。里面的房子都比较的老旧,清一色都是木质的大门,好多大门已经落了锁了,走到最里面,那就是安老师的家,虽然是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的老房子,但是能够看出这个房子经过了整修。

    大门上的漆是不久前新刷上的,看上去亮闪闪的,封筝轻轻的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安老师,她将封筝领进屋里,大堂里正中间靠墙的地方,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桌子,桌子两边还有两把木质靠背的老式椅子,桌子的正上方似乎挂过一幅画,有一个长方形的灰白色印子。

    安老师今天似乎要出门,因为在那把老式靠背椅子上放着一个大包。她将封筝带到二楼,在二楼的楼梯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拐角,这个拐弯处有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大约有一米高,立在这个拐弯处,她们拉开木板才能走进客厅。二楼的客厅很空,只有一个现代的沙发、一台小冰箱和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洗好的新鲜水果。

    封筝刚上楼,就看见了二楼大厅的侧面有一个阳台,从房间里面的窗户正好能看见他黑色的头发。老师递给封筝一杯水,准备去叫安璟澜。封筝提议自己去阳台,安老师就领着封筝穿过客厅,来到阳台上,阳台前的木质拦木是刚换上去不久的,大约有一米三四的样子,比对面的阳台拦木高了许多。

    阳台上的他躺在一个凉椅上,闭着眼睛,手指在长椅的扶手上有规律的敲打着。清早的阳光越过房子的屋檐照射进来,正打在少年的腿上。老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交代了一句你们聊一下就急匆匆的走了,直到听到她哐当一声关上大门的声音,阳台上的沉默才被打破。

    少年的旁边还有一把椅子,那应该原是安玫的位置,他们似乎常常在这里闲谈聊天。他坐直身子站起来,阳光就正好照射在了他的脸上。他说:“我叫安璟澜。”

    “我知道,我叫封筝。”她跟着他向屋里走去。她不知道该不该搀扶着他,作为一个异性绝缘体,在一个这样的大帅哥面前,她的脑子理所当然的短路,行动理所当然的不知所措,想到去抓着他的手臂,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像个小媳妇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少年除了走的慢一些之外,也没怎么磕碰。

    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少年将果盘向她这边推了推说:“我妈早上准备的,你随便吃。”

    她瞟了一眼他,发出一个“嗯”字。意识到他眼睛看不见,就对自己这种偷瞄的行为觉得好笑,然后壮起胆子直愣愣的盯着他,他怎么能长得那么精致呢,那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深深的双眼皮下是似皓月般皎洁明亮的眸子,眼睛下两只吃饱的蚕蛹静静的躺在那里,他眨动眼睛的瞬间,这个世界都为之荡漾。顺着那浓密的眉毛延伸而下的,是东方人少有的似西方人一般立挺的鼻子,透着一股坚毅。他不说话时,两片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那完美的唇形,张扬着高贵和优雅,同时又透着丝丝的自信。他脸部的轮廓如刀削了般,棱角分明,彰显出冷傲的英气。他背对着光,阴影下更是增添了一种神秘感。

    坐在他侧面的封筝,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肆无忌惮而贪婪的欣赏着他,他的颜值使得她对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亵渎,仿佛只要她伸出手,少年这一池透亮澄澈的泉水,就会被她搅浑。封筝斜着脑袋彻彻底底的沦陷在他醉人的容颜里。

    少年和封筝说话的时候,封筝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巴,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此时此刻,她多么庆幸眼前的这个男生是看不见的,否则自己一脸留着哈喇子的猥琐样,定要叫他笑话了。很多年之后,她将头歪在身边人的肩上,秋日的凉风习习,她听着那个人浅浅的呼吸声,竟再次回想起这第一次见面,觉得自己真的傻的可爱。

    她们坐在那里闲聊,他言语间透露对她名字的喜欢,他说:封筝这名字简单大气,不媚不俗,又有空旷高远的意味。无论是客套还是真心实意,他的解读倒是使得她对自己名字的理解上升了一个高度。

    聊了一会之后,那只毛绒绒的白色拉布拉多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它将它的尾巴竖的高高的,晃动的厉害,它先是走过来,在封筝的身上嗅了嗅,然后一扭一扭的走到安璟澜的身边去了,像是许久没见一样,又是亲又是舔,在他的腿边,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他用手拨弄“再见”毛绒绒的脑袋,他一弄它,它就安静下来,在他的脚边坐了下来。

    她们坐了近半个小时,确定好工作时间之后,封筝就离开了。

    此时还没有到中午,阳光就已经十分的毒辣,晒得她的腿发烫,出门还没有多久,身上的汗就浸透了衣服,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身体像发烧一样难受,脸红的像煮过一样。

    推开宿舍门入眼的是抱着个装满水果的碗,躺在床上不是刷微博就是看剧的柳佳欣,宿舍里的其他人,一个去了辅导班学习,一个去兼职了,她将柳佳欣要求带的馄饨放在她的桌子上,随口问:“你洗脸了吗?”

    “能起床洗个水果就不错了,再说了,又没有给你吃,我不嫌弃我自己。”柳佳欣倒是十分理直气壮,说完猛塞了几口水果,将她那两个腮帮子塞的像个鼓气的青蛙。

    封筝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带给佳欣的馄饨已经被她吃空了,然后封筝也躺在床上,和佳欣聊起今天的事情,白子轩和安璟澜是她们之间永恒的话题,但是柳佳欣只把关于封筝对安璟澜感觉的事情当成一个笑话在听,在她看来,安璟澜是一束花,一米阳光,一弯彩虹,是一件可以供起来欣赏的艺术品,是可以用一些可能的载体定格的美好,是青春里留作回忆的珍贵片段,最终却是生命中难得的昙花一现。

    封筝这样贸然的将安璟澜纳入她的世界,只是醉于安璟澜一时的魅力。在工作结束之后,在离开这座城市之时,抑或在该说再见的时候,既是封筝清醒之时,柳佳欣一直这样认为。而于封筝,从无盲目而言,又哪有清醒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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